第10章 凝眸几许为谁痴,翩翩相思何处寄

韩娟儿利用师姐身份之便打发走了两位师妹,带着母子二人东拐西弯,一炷香后到了沈月盈的居所。

但见篱笆上爬满藤蔓,小院中花香盈袖,匠人巧手制作的竹笕将清泉自更高处引向主屋前的小谭中,木屋东的一片空地上也种满了各类时令青蔬。

此间不像是名动武林的一派之主住所,倒像是山野隐士的幽居。

晚饭后的时间沈月盈习惯一个人在房内打坐冥想或者在院中打理下菜田花圃,自不久前一别风胜雪,院中倒是一直不曾理会,冥想或者说回忆是这几天的主题。

若胜雪是我和玉阳哥的孩儿……沈月盈心中这般想着,思绪不知飘到了什么时空。

门外爱徒的呼喊声一句高过一句,当她察觉耳蜗有些微麻时,呼唤声又传来:“师父,开门撒!来客咯!”

韩娟儿面带急色,自己师父耳清目明,向来不会呼之不应。若说是身体抱恙,可她的修为早已无惧寒暑,莫非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吱呀的开门声后,沈月盈见爱徒苦着俏脸,尚来不及问询余光又觑见洛清诗与风胜雪母子二人,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养气多年的她也一时失了方寸。

洛清诗只觉身侧疾风吹过,衣裙方扬起的瞬间,沈月盈便立身爱儿身前。

只见她满脸关切,两只玉手分别抓住他的手掌和抚上他的脉门。

她有些错愕,当今天下竟能有人让她不及反应进到儿子身前一步,甚至“拿”住了他的腕子。

娘懵,儿子更懵,门开瞬间风胜雪只看清一抹淡绿,刚呼出的一口气尚未吸回,接着一阵香风便涌入口鼻,不同自家母亲的体香,却胜在新奇,毕竟自家的香味可是自他来到世间一直闻到现在。

当眼前画面变化之后,风胜雪才发现那日搭救自己的风韵少妇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眼中是关切也是思念,他有些不解,他与她很熟识吗?

再接着便是手掌和手腕处传来的柔腻触感,瞧详细后,这妇人好似在替他把脉?

洛清诗一反常态的没有察觉到爱儿被“侵占”,此刻的她正琢磨着方才沈月盈到底使的什么身法,这一刻胜负心和探知欲暂时压制了母爱,她的双重身份,武者的一面第一次盖过母亲小占上风。

风胜雪反应过后,不解的问道:“前辈,您这是?”他的神态语气很是轻松,好似眼前妇人是他亲密的长辈,无需对外人那般客套。

他也不懂自己心态为何变化,只感觉在妇人面前很安心,无需顾忌许多。

沈月盈遭此一问,如闻黄钟大吕,登时清醒。

此刻内心虽是尴尬带点慌乱,却也不着痕迹的将少年的手“还”了回去。

她掩去满心热切后,转而一副前辈高人的模样,虽妆容淡雅服饰素简,但嘴角噙笑、梨涡浅现的娇颜也令风胜雪有些目眩。

眼前女子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妩媚妇人的风情与道门掌教的清雅,二者同现既突兀又相得益彰,也无怪风胜雪这需血气少年霎时的沦陷。

而沈月盈拿得起放得下的态度,让尚在兀自推敲她“身法”的洛清诗甚至没有察觉方才她与儿子的接触。

沈月盈也不探究她为何出神,转而对少年柔声道:“伤好得挺快,定是你母亲下了不少功夫。”话毕斜乜向少年身旁的洛清诗,观其眉眼,终于不再发怔,却有些警惕的意味,这却是为何?

洛清诗看着几乎挨在一起的二人,登时念起心头,莲步轻挪便将爱儿护在身后。

终于放心的她略带客套的说道:“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沈掌门,久见了。”

眼前女子锋芒尽敛,与记忆中的她出入甚大,不知是岁月改变了她,还是她身侧的少年改变了她。

不变的是她依旧倾国的面貌,过去了近十五年,她像是时间的宠儿。

若非她盘起的云鬓,若非她异于年少时的做派,沈月盈还以为此刻在是边城大捷后的喜宴上,昔年二人初晤的时候。

反观自己,虽仗着玄功深厚风韵犹存,但却早和青春道了永别。

“清诗仙子客气了,不知此行敝派有何指教?”礼敬回以客气,沈月盈面对当世顶峰不卑不亢,尽展一派之主的风度,可目光却是越过了洛清诗,落在了她身后的少年上。

清诗仙子四字一出,韩娟儿小嘴大张,几乎可以塞下自己的拳头,她干笑着问向风胜雪:“娃儿,她是清诗仙子?是你亲娘啊?”天知道她此刻有多兴奋,清诗仙子的传说几乎成了神话,武林中何人不敬畏不尊崇?

尤其是女性侠客,均将她视作榜样来学习、敬仰。

风胜雪微微颔首示意,眉目中难掩自豪神色,韩娟儿还欲上前和洛清诗攀谈,却见师父挥手示意她退下。

任她平日再调皮,也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合赖着,于是识趣的退下了。

洛清诗见沈月盈即使屏退徒儿,一双杏眼也不曾离开风胜雪,眼皮不受控微搐后又回头瞄了眼爱儿,这小子竟也眼睛不眨的看着人家。

她顿感有些郁闷。

心道:“臭小子,你没娘吗?尽盯着她看什么?”

此刻洛清诗心中已经起了些无名火,她压制着情绪说道:“哪有什么指教,清诗此行专为报答沈掌门搭救我家小子的恩情,若非你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话毕又不情愿得将身后爱儿扯到身前,对其说道:“胜雪,还不拜谢救命恩人?躲那么好干嘛?怕生啊?”为掩饰情绪,语中对爱儿的调侃意味甚浓,沈月盈也极为配合的掩嘴轻笑。

风胜雪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哪里躲了?

明明是母亲长得高遮住了他。

也不多想他便遵从母命对着沈月盈行起大礼。

然一礼未竟,小臂处传来绵柔的劲道将他托住,躬了一半的腰弯不下去了。

迎着少年探究的目光,沈月盈莞尔一笑,柔腻玉手轻抚少年颅顶,柔声道:“令尊于我曾有天大的恩情,而后更是相交多年,你母亲也和我有着边城抗敌的同袍情谊,你乃是我的子侄辈,此礼显得生分了。”话毕又看向洛清诗手中礼品,叹道:“哎!故人相见已属难得,讲这许多客套却是为何?”

沈月盈当着母子二人说出自己与风玉阳的过往,毫不避讳的态度作令洛清诗有些蒙羞,此前因她对爱儿的关切而心中不快,倒显得自己小器了。

对方痴恋风玉阳早在她初出茅庐时便有听闻,然天不遂人愿,风玉阳最终还是和她走到了一起。

如今对方得见故人之子一时难以自持,爱屋及乌也属情有可原。

怪只怪自家小子不矜持,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理是这么个理,可她心里依旧不是很痛快。

想到此处,洛清诗心绪缓和不少,她解释道:“孩子遇险是我做娘的失责,天幸掌门那时也在场,当时便想着寻你答谢,酆都却又不见你的身影,无奈陪着孩子养伤几日才登门贵派。”话语中三分试探,问的便是她沈月盈为何会出现在酆都。

“说来也巧,上月二十八我在吉庆楼用午饭,开窗透气的时候便瞧见了仙子和胜雪还有萧大侠在楼下。本想着上前叙旧,但想着您性子淡话少,于是便罢了念想。之后便赶往酆都处理一桩事务……”

沈月盈右手继续爱抚少年颅顶,左手食中二指绕起一缕鬓发把玩,面上笑意不减,目光款款更不曾轻挪,看起来竟有几分俏皮可爱的味道,令得她身前少年心神微荡。

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明后,她将目光转向洛清诗,投去一个疑惑地眼说道:“事后我才知道是萧大侠有意设局以胜雪为饵钓那假判官,只是不解这种事情为何您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暗中策应?我救下胜雪时便发现他已伤的不轻,想来在我出手之前他便险象环生,萧大侠倒也沉得住气,胜雪都成那样了居然还不出手。”话到最后竟隐隐有几分责备之意。

起初洛清诗被对方一口一个“胜雪”说的心内微燥,心想又不是你儿子,喊这么亲热作甚?

直到后面对方直截了当的提出质疑,这才惊觉,原来沈月盈竟有着兴师问罪的意思。

更要命的是爱儿带着疑惑的回眸,可别是发现了什么。

不知是怕暴露“主谋”的身份,还是不情愿宝贝儿子被眼前女人一直摸着头,洛清诗心中突生急智,玉手偷捏了一把爱儿的屁股,对他说道:“方才上山你便嚷着内急,现在不急了?”不待爱儿应声又问向沈月盈:“掌门可以给我的胜雪行个方便吗?”

风胜雪猝不及防之下吃痛轻呼,沈月盈本在琢磨为何洛清诗将“我的”二字咬得很重,可此时少年背手揉搓屁股的可爱模样却将注意力牢牢吸引,无关紧要的事情本就无需细想,或许那只是她的口癖。

原来他是一路憋上山的,沈月盈越发觉得面前少年真是可爱得紧。

她一步上前,右臂轻轻环住少年肩膀,将他侧向南面,撩人体香更加毫无保留侵入少年。

略微感受一小会少年的体温后,她指向主屋背后说道:“那个方向,你走到第十六颗树,边上的草屋就是了。”

先是母亲无预发难,后是掌门前辈的亲切爱抚,风胜雪方经历大起大落,兀自迷醉间便见沈月盈给他指了个方向。

转过头对上母亲皮笑肉不笑的面容,这才自温柔乡中醒悟,好像是母亲说他内急来着。

不太情愿“哦”了一声,风胜雪出了院门绕去了沈月盈所指的方向。

虽然知道母亲支走他是大人之间有话要说,可他们母子之间从来不瞒彼此,母亲此举有些伤人了,况且他还想和前辈多待一会儿呢。

但转念一想,自己可是有着天大的秘密不敢告诉母亲,要说隐瞒也是他先,凭什么觉得不平?

心绪一来二去,他又觉得还是自己错了,母亲是不会犯错的,可能大人之间有些话确实不适合说与他听。

支走爱儿后洛清诗解释起因由,她言明酆都之行确是她的主意,目的便是一探是何人出于什么目的假扮判官。

但对于儿子遭难这件事却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嘴里说着“都是萧晨”、“我实不知”、“追悔莫及”等推脱的话语。

沈月盈无意探究事实真相,得知风胜雪平安无事,她便少了许多记挂。

洛清诗携子登门道谢,是意外更是惊喜,他的儿子她自然是喜欢的。

但通过观察方才洛清诗一些细微的动作和眼神,她感觉对方似乎是在防备她?

防备她接近风胜雪?

自己都早已放下,莫非洛清诗仍旧挂怀当年之事?

若是挂怀又何必登门?

人心真是难测。

想到这沈月盈无奈轻叹。

“掌门何故叹息?”

“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真快,边城抗敌与共的画面尚历历在目,可如今连您儿子都长成了大好少年。可您却变得不多,仍是风华绝代的清诗仙子,不像我……哎……”沈月盈自然不好当面明言疑惑,于是扯了个合理的由头,反正这也是心里话。

“怎么了?”

“但悲光景晚,宿昔成秋颜呐!”

洛清诗的美天下公认,从小到大受到的夸赞或奉承如那一日三餐,早习以为常。

别人的赞美她早已麻木,除却为人母后宝贝儿子的马屁。

是以,对于自己青春不老的容颜,她也从未感到自傲或者欣喜。

可当下沈月盈对爱儿的关切,让她无形中一定程度的将其视作了竞争对手,对手的认可让她多少有些受用。

但对方的自嘲着实令人共情,她也是女人,能切身体会沈月盈的感受。

女人害怕孤独寂寞,便是洛清诗这等盖代强人,若无爱儿多年在其膝下承欢,即便所处峰顶,恐也会感到寒凉。

“掌门何须妄自菲薄?世人好用风韵犹存来形容我们这等年龄的女人,可依我看风华正茂才合适你,没见我家小子方才看你都舍不得眨眼。”为了宽慰沈月盈,洛清诗甚至拿宝贝儿子来打趣,可见对方的话语着实触动了她内心的柔软。

沈月盈自嘲一笑道:“仙子说笑了,您才三十出头,可我都已近不惑之年,哪里是一个年龄的人。”

洛清诗适时接话:“五六岁而已,都差不多的,反正我看掌门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

“仙子太抬举了,再说您家胜雪,有您这么个天仙一样的亲娘天天伴着,哪里肯多看我一眼喔!”见洛清诗态度亲和,沈月盈也放开许多。

这句话属实说到了洛清诗的心坎,人生至今,她最得意的便是爱儿对她的依恋孺慕。

这些年无论遭遇什么困苦,只要听到他唤娘亲,便是雪霁初晴。

思及此处洛清诗难免得意起来,有道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生儿子亦是如此。

门阀士族中母凭子贵的例子比比皆是,洛清诗虽无争权夺利的需要,但心境总归类似,这么好的儿子干嘛要藏着掖着?

于是向来对他人寡言少语的她向沈月盈絮叨起来,点点滴滴皆是慈母爱儿相伴的温馨过往。

有关风胜雪的一切,沈月盈听得仔细,生怕漏掉什么。

越听越是欣羡,那孩子不仅看起来斯文安静,心思也和女孩一样细腻,说他是母亲的贴心小肚兜也毫不为过。

她继续说,她继续听,逐渐沉沦了,她幻想着用自己去替代洛清诗,能否比她做得更好更细致?

女人是向来不服女人的,但纵然不服,她也不得不承认如风胜雪所言那般,天下间的母亲属她洛清诗无双。

两个女人,一者继续述说,一者沉沦幻想,丝毫未觉“方便”归来的少年卡在院门口。

风胜雪见母亲和沈月盈相谈甚欢,仿若多年的闺中密友,也不便冒然上前,当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直到洛清诗的余光终于撇到他,女人间的家常才暂且打住。

沈月盈抢先开口道:“胜雪站在外面作甚?快过来。”

血气少年本就浮躁,在院门徘徊好一会都不见母亲和掌门的交谈有渐停的迹象,忽而闻得柔声呼唤,“咻”的一声响便稳立沈月盈身侧,还不忘直勾勾的打量对方。

好快!

洛清诗忍不住暗叹,短短时日爱儿轻功又见长进。

然赞叹过后心里却是酸溜溜的,往日唤他可不见这般迅速。

况且这小子也太实在了,人家唤他便去了,去就罢了还贴得那么近。

为宣示主权,她不着痕迹轻挪莲步,挽住儿子胳膊往怀里一拽,心里总算踏实许多。

迎着沈月盈不解的目光,她对风胜雪佯怒道:“平日为娘如何教你的?在沈掌门面前没大没小,简直目无尊长!”说罢就要赏儿子一个栗爆。

洛清诗自然是舍不得真打,于是并不迅速的动作被沈月盈捕捉且拦截。

只见她摊掌格住洛清诗下落的玉手,又暗中提气运使巧劲,一个出其不意将风胜雪“夺”了过来。

此举无疑与阳谋,洛清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当着爱儿的面和沈月盈较劲,纵使实力远远强于对方,可以完全不着痕迹震退沈月盈,但之后该如何收场?

人家沈月盈扮演的是劝架的角色,若换来过激的反应,对方会怎么看她?

这下可真是哑巴吃黄连了。

沈月盈哪能猜到她的心思,真就以为洛清诗要当着她惩戒风胜雪。

虽看出对方并拢的指弯没带什么力道,但心中莫名涌现出的护犊本能却令她出手了。

成功“护住”风胜雪后,沈月盈见洛清诗面色微沉,以为她还在对孩子置气,当下打起了圆场:“仙子请息怒,我非刻板之人,胜雪更是与我颇为投缘,您呀就别责怪他了。”

眼前人仍旧端着严母的架子,可是“成败”端看她接下来如何舌绽莲花。

沈月盈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不瞒仙子说,这么多年我依旧忘不掉玉阳哥,故时至今日依旧孑然一身。”话毕满脸难掩落寞萧索。

听到这里风胜雪心头剧震,身前美妇人居然是父亲的风流债?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坠,当下已经了然,自己从小佩戴的物件原来是父亲和她的“定情信物”!

莫怪当时沈前辈会问他玉坠的事情,莫怪她当时言行闪躲。

但既然父亲最终没能和她走到一起,却为何要将玉坠妥善收藏?

以至于母亲认为这东西是风家的传家之物,从而自小便给他佩戴。

况且当着母亲的面表达对父亲的爱意,沈掌门是脑壳坏掉了吗?

风胜雪登时紧张起来,但又有些期待即将来临的风暴。

虽是母亲的乖乖儿,可他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然意料中的争端没有发生,一声长叹传来,风胜雪看到母亲神色有些复杂。

沈月盈的话语对于任何一个女人而言都是挑衅,可洛清诗却并未因此动怒,她的眼中更多的是怜悯:“先夫能得佳人如此惦念,九泉有知也必欣慰。”

“呵!很下贱吧?心心念念想着人家的丈夫,哪怕他早已…可明明是我先来的,我比你早了八年!。”

眼前美妇泫然欲泣我见犹怜,风胜雪年少感性,情绪亦受牵引,登时一转看戏心态,只觉得掌门前辈好生凄苦,甚至对一向敬仰的父亲生出少许怨念。

为什么父亲要这么绝情?

为什么会选择母亲?

念头至此,风胜雪甩了甩头,赶紧将方升起的想法甩得一干二净,心里骂着自己大逆不道,若无母亲在场定要自赏几个大耳刮子。

开什么玩笑?

若是不选择母亲,他风胜雪哪来的福分投胎到她肚子里?

掌门前辈固然令人叹息,但他风胜雪的母亲是也只能是洛清诗!

见爱儿甩头,洛清诗还以为有蝇虫滋扰他,当下轻柔地拂了拂他的头发。

眼中暂时只有儿子的她显得漫不经心的说道:“掌门言重了,凡事论迹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爱一个人并没有错。先夫选择了清诗实是有他的考量,且无关个人情感,其中细节我不便多说。若你觉得是我插足你们二人,那我也只能向你致歉。”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该收场的意思了,沈月盈若是再纠缠便是自讨无趣了。

她很适时的收敛情绪,洁白手背揉去眼角水雾,歉然道:“方才失态,令仙子见笑了。”然后不待洛清诗做出任何回应,她又话锋一转,轻柔地对着风胜雪说道:“看你那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没错,我可是你父亲过去的『老相好』哦!”

料不到掌门前辈将话峰转向自己,而且所言如此直接,风胜雪只得尴尬的挠起头发,看了眼母亲,发现她并无异常才回应道:“难怪前辈待我挺好,原来是受父亲蒙阴,哈哈……”

风胜雪的言行惹得沈月盈掩嘴憋笑:“嗤!我还道你是个老实孩子,谁曾想是个小机灵鬼!”

眼前美妇人放不下掌教的架子,不肯开怀宣泄情绪,但轻薄衣衫却掩不住丰满乳肉颤抖的痕迹,更令风胜雪心血泛起潮涌。

虽然可以运使明王心经压制情欲,但她又不是母亲,故不必要多事。

在和风胜雪打趣的时候,沈月盈不忘观察洛清诗的神色,见她仍“荣辱不惊”,言行愈发过分起来。只见她两只手揪上少年脸颊的嫩肉说道:

风胜雪表面乖笑以示逢迎,心里却并不服:“父亲和你生的孩子那还是我吗?只有娘亲生的才是我!”

初时听闻沈月盈表达对亡夫的爱意,而后面对她的不甘甚至怨念,洛清诗始终云淡风轻,在她自己看来这大抵便是包容了。

能在爱儿面前一展海阔胸襟,说不得意那是假的。

在“怨妇”般的沈月盈面前,她展现的是完全胜利者的姿态。

再后面沈月盈对儿子的直言不讳她也平心静气,没什么,同样的话换了个人说而已,料想自家小子只会说些场面话应付他。

可事情的走向却不按照设想的进行,儿子居然和她侃上了?

好好好!

不气,不气,人家还夸他机灵呢,她如是安慰自己。

但那双攀上儿子嫩白小脸的“魔爪”几乎破了清诗仙子的养气功夫。

没事,捏捏而已,谁让这小子生得讨人喜欢,萧晨那厮偷着捏他还少了?

她继续安慰自己。

“小机灵鬼,你知不知道,我可是差点成了你娘呢!”直到此话一出,洛清诗才知道坏了,沈月盈的“奸狡”远不是宁馨月这等黄毛丫头可以比拟的。

能够拿捏宁馨月的她如今被别人拿捏了。

没错,沈月盈就是要同她抢儿子!

扯来扯去那么多就是为她的目的做铺垫!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心中所想,沈月盈乘胜追击般说道:“可惜我没有当你娘的福分,哎……”叹息过后又楚楚可怜的看向洛清诗:“权当是我攀高枝罢,不知仙子是否愿意纡尊降贵与我结个干亲?也让我尝尝当娘的滋味?”

此话一出气氛一时僵硬,兀自凄楚的沈月盈,满脸惊愕的风胜雪,还有三魂去二的洛清诗。

火上便要浇油,趁着洛清诗呆愣,沈月盈又吐起苦水:“多年孤苦寂寞,好在首徒娟儿与我情同母女,可她毕竟是个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等她成家我又是独自一人了。若是能得胜雪这样乖巧可爱的孩儿为义子,往后残生总算是有个盼头。”话到最后已是哭腔。

美妇人的心绪风胜雪仿若感同身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带着哀求唤道:“娘亲……”

“想要儿子就自己去生!抢我的胜雪?贱人!婊子!狐狸!毒蛇……”洛清诗在发呆的同时心里早就把能骂的脏话翻着样骂了一遍。

不是她蠢,实在是敌人太狡猾!

沈月盈深爱亡夫绝对不假,可她居然以此为幌子想要夺走爱儿!

实在太卑鄙了!

将一切串联后洛清诗心里一万个后悔,早知道就干紧送礼走人,早走的话哪来这么多腥臊事儿?

可眼下局势实属骑虎难下,答应?

凭什么?

凭什么养了十几年的乖儿子要认别人当娘?

不答应?

若不答应,那她此前的大度就都成了笑话,若只有沈月盈笑话她便罢了,儿子会如何看到她?

这才是重中之重。

天人交战之际,爱儿一声“娘亲”将天秤倾斜。

他的神态语气是在哀求?

他想要这个女人也做他娘吗?

但转念一想,若是连个相隔数百里的干娘都容不下,以后要如何面对朝夕相处的儿媳?

纵然不忍不愿,纵然剜心之痛,洛清诗还是做出了选择,她同意了。

因为她是母亲,成全孩子是母亲的责任和义务,哪怕自身鲜血淋淋。

三次绵长的吐息后,洛清诗勉强挤出一抹淡笑,对着爱儿说道:“胜雪还不见过义母?”

方才还伤感的风胜雪闻言如蒙皇恩大赦,就在母亲音落瞬间扑通跪地对着沈月盈行起大礼:“义母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沈月盈哪里舍得乖乖孩儿真就磕脏了额头?

当即便拉起风胜雪,抽噎着替他掸去裤腿泥尘,而后更是拥着他哭诉:“胜雪……乖孩儿,好孩儿……”洛清诗此刻如同外人,看着他们母子情深,心中五味杂陈。

美妇人将少年紧紧拥入怀中,风胜雪身型只高出妇人寸余,他的面颊上沾染着妇人温热的珠泪。

胸膛处传来的绵软律动,正是妇人因情绪变化而起伏的饱满酥乳。

此时正值夏季,二人衣衫皆是轻薄,大小不同的两对乳豆隔着轻纱厮磨不断。

强烈的触感彻底勾起血气少年的欲望,未被刻意压制的情感在不经意间,狠狠地抬起了头。

沈月盈本沉浸在母慈子孝的幸福中不能自拔,可阴户处却莫名遭到硬物的顶撞,私处猝不及防的触感,便是修为高深如她,也不禁腿根一软,向后一个踉跄险险跌落在地。

不怪她在少年前失态,长久空旷的身躯又是虎狼之龄,青涩少年的肉屌坚硬灼热,即使隔着裤子亦能感受到它涌动热血的温度。

沈月盈虽年近四旬,却是实在的黄花闺女,盖因等待的人再也无法回应。

是以,哪怕私处传来令人欢愉的触感,未经人事的她也没能立即洞悉原由。

直到她踉跄着倒退,直到少年抓住她的柔夷替她稳住身型,直到看清少年裤裆处的高耸,她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男人的那东西,而且是那人儿子的东西,还真是个好东西呢!

思及此处沈月盈轻咬舌尖,微痛感将她从欲望的漩涡中拉了回来,她只觉得自己当真骚浪下贱。

就算几十年从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就算再怎么渴望,也不该对一个纯真少年产生想法,况且他是他的儿子,现在更是自己的义子。

她的情绪调整得很快,娇颜不复潮红,转而笑盈盈的看向不知所措的风胜雪。

少年此刻羞愤难当,都怪自己猪油蒙了心,明王心经像是白学了一样,他怪自己没出息,怎么就管不住这屌儿呢!

即便义母没有责怪他,他也实在没有脸皮在和她对视。

沈月盈好歹也是七大门派之一的掌门,纵横江湖多年,少年郎的小小窘迫岂能瞒得过她?

无视少年不安,沈月盈再度将其拥入怀,葱白玉手在洛清诗视线的死角张开,伸向少年的裆部,五指并用将悍勇不减分毫的玉白肉茎握住。

迎着少年诧异的眼神,她在其耳边轻语道:“坏小子,你那东西还不赶紧收收?你娘可还在你背后呢!”为添威慑,她更是狠心加了一把力捏握,可那东西跟铁棍似的,好生结实。

柔腻玉手的触感未能消减热切,相反,少年肉茎在妇人手中跳动得更欢畅。

但当风胜雪将义母的话理解透彻后,威风赫赫的大将军顿时变成打了霜的茄子。

沈月盈感受着手中粗细、长短、软硬的变化后唇角更弯,她松开少年的同时不忘更小声警告道:“这次便罢了,以后再敢对义母不敬,当心我找你娘亲一起教训你!”这也就是风胜雪,换做任何人敢如此轻薄于她,下一瞬就是一具尸体。

义母人美声也甜,警告之语更像是爱人的情话,但纵如此,当她提到母亲后,少年已经半软的屌儿彻底消了火。

这事要让母亲知道……风胜雪连想下去的勇气都无。

二人的小动作皆被沈月盈衣袍掩饰,在洛清诗的视角看来便是不要脸的臭女人将爱儿纳入怀中,分走了她专属的权力。

后面不知怎地,兴许是臭女人太激动,竟然险些跌倒。

在爱儿将她扶稳后,她又不知在他耳边嘀咕些什么,现在更是满面春风的向自己走来。

看着淡笑的妇人,洛清诗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人可以笑得如此令人作呕。

眼前女子巧舌如簧心思狡诈,仅凭着几句话几滴眼泪就将赚走了她的乖乖胜雪。

她越想越气,在心里将沈月盈族谱上的人骂了个遍。

沈月盈还不知祖祖辈辈已经遭了灾,她双膝微弯对着洛清诗盈盈一拜:“承蒙仙子不弃,沈月盈在此谢过。”

眼前人越看越是虚伪,越看越是厌恶,洛清诗面对真诚谢意并没有多少好脸色示人,她轻哼一声后不耐说道:“你现在是胜雪的义母,还讲这些客套作甚?”

“仙子说得是,不若你我以后姐妹相称如何?”

“随你。”

洛清诗的敷衍沈月盈并不在意,她只当是对方首肯,当下一声声妹妹喊得亲热。

风胜雪见母亲和义母“情同姐妹”心中也甚是宽慰。

又是一顿嘘寒问暖后,一阵腹鸣响得尤为突兀。

沈月盈见义子有些尴尬,当即明白原来宝贝义子和好妹妹是饿着肚子上山的,于是便领着他们去了餐房,并且亲自下厨烧制了好几道特色小菜。

席间,见义子吃得欢,原本饱腹的她竟也被勾起了馋虫。

起身为自己洗好一副碗筷后,她甚至取来了窖藏的老酒,拉着风胜雪推杯换盏起来,说是要庆祝今日“喜得麟儿”。

洛清诗见二人大有不醉不罢休的架势,当下便要发作,好在沈月盈事先说明自己喝三杯,风胜雪才能喝一杯。

见她事先表态,洛清诗才默许爱儿饮酒,起码这臭女人还是真心疼爱胜雪的。

呸!

谁让你疼了?

你凭什么疼我儿子?

洛清诗的心思当真多变……

沈月盈盛情难却,硬是留着母子二人呆上足足十日。若不是洛清诗的仙颜上几乎刻上了“要走”两个字,恐怕沈月盈都愿意留着他们过年。

最后眼见实在留不住了,沈月盈才主动提出送他们下山,主动一点显得体面些。

得知清诗仙子要携儿归去,以韩娟儿为首的十多名弟子纷纷要求与师父共同送客,不过都被沈月盈回绝了。

其他弟子不敢忤逆掌门,唯有韩娟儿仗着师父宠爱不依不饶。

见爱徒将要撒泼,沈月盈眉一冷,声一寒:“娟儿,听话。”韩娟儿性格娇憨烂漫,但又不傻,听得出师父认真,灰溜溜的离去了。

风胜雪倚在母亲身边,与义母道别,双方眼中皆是不舍。

她没有回头上山,他也没有回头下山,无形悲伤在二人相隔数丈之间蔓延。

而洛清诗难得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候着。

“胜雪,来下义母这里。”

身前义母招着小手,柔声向他呼唤,可这几日的相处令他明白了一件事——母亲好像不是很待见义母。

是以,义母寻常的呼唤他都要用眼神请示母亲。

“你义母喊你,你看为娘作甚?还不快去?”天知道洛清诗并非表现得这般无谓,这种感觉就好像亲手把儿子推向别人。

“义母唤我何事?”

“当了你的便宜娘,没点表示可不像话,这几日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送你什么好,毕竟宗内都女人家,实在没什么合适的礼物。”

“义母讲的哪里话,能得您疼爱已是天幸,不敢要求其他”

“呵呵!真是好甜一张小嘴,平日里你就是这么哄你母亲的吧?也难怪她这几天横竖看我不顺眼,换做是我也舍不得别人分享你。”这话就令风胜雪有些费解了,他挠着头“额”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瞧你娘也等的心焦了。这个你且收好了。”话毕,沈月盈递出一个二寸见方的檀木小盒。

风胜雪看了眼盒子,有些不解:“义母,这是?”

洛清诗见沈月盈缓缓打开木盒,霎时间一股浓郁药香四散空中,她满脸惊疑走上前去,对着盒中丸状物事端详起来,越看表情越是凝重。

她颤声问道:“莫非这是药王所炼的传世圣药『阎王错』?”这世上能令她有此反应的事物太少了,由此可见沈月盈所赠之药是何等的不凡。

为解洛清诗所惑,沈月盈道起往事:“不错,一百三十年前,药王搜刮天下珍奇药材炼得一炉八枚药丹,此药生死人肉白骨,哪怕寿元枯竭生机将近之人服之亦可多活至少十年,故而此药得名『阎王错』,意思便是阎王爷见了此药也要低头认错。昔年我玉女教先祖与药王曾有一段过往,但天不遂人愿,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走到一起,各自孤独白首。药王临终前命人送来最后一颗『阎王错』,但先祖却不肯服用,于次年寿终正寝,故而这药一代一代传到了我这里。”

洛清诗得知药丸确是“阎王错”,说什么也不肯接收,她推诿道:“不行!这哪里使得?此药与当世便是不可再现的奇迹,纵有后人能习得药王妙手,可药方所需的药材有许多都已经绝迹,此药太过珍贵,我家胜雪哪里受得起?”

对此沈月盈只是淡淡道:“这天下也只有胜雪受得起,须知此药本是予他…”

当得知风玉阳死因后,沈月盈无一刻不悔,若是她当时没有负气离开而是与之并肩抗敌,那么她一定能用“阎王错”将他救活。

这么多年她一直将心上人的死归结于己,守着宝药换来的只有憾恨,如今将药送出,一是出于对义子的疼爱,二也算是卸下包袱。

听得沈月盈这般说法,洛清诗心中已明了大概,当下也不再推脱,接过药盒后对着沈月盈说道:“我给了胜雪生命,可你却多给了他一条命。”

对此沈月盈没有回应什么,只是淡淡笑着看向风胜雪,一如过往面对心上人时。

试思量往事,虚无似梦,悲欢万状,和散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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