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大结局

易汝的消失毫无征兆。

这也让贺景钊确定了一件事,她已经彻底清醒了。

再一次被背叛的愤怒席卷了他,他生出一种彻底毁掉她的冲动,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离开!

贺景钊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谢远宁。

谢远宁的门被破门而入的黑衣人强行冲开。

黑衣人四散在房间里翻找,不到片刻便翻得乱七八糟,四周一片狼藉,却毫无收获。

贺景钊一把揪住谢远宁的衣领,看见他平静而轻蔑地望过来的表情,眉心间掩盖不住阴鸷戾气:“你把她藏哪儿了。”

他的眼神和语气,几乎想立刻把他碎尸万段。

谢远宁冷冷道:“我不知道。”

衣襟将他后颈扯得很痛,他皱了眉,却有些怜悯地看向贺景钊。

他的衣着打扮仍然清俊高贵,但眼底布满猩红的血丝,丝毫没有最初把和易汝见面的任务交给自己时运筹帷幄的冷静。

谢远宁嗤嘲道:“你想好找到她之后怎么对她了吗,又把她变成你的玩物?你应该最清楚她为什么千方百计地要离开。”

贺景钊拳头捏得嘎吱作响,一把甩开他。

现在的他确实已经失去了理智,动用了能想到的一切方法去查询易汝的行踪,甚至发布了悬赏。

如果易汝现在被她找到,他极有可能会忍不住将她拆碎。

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找到了之后怎样对她,又是另一个难题。

如果她遇到危险怎么办?

贺景钊无法想象这种后果。

他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完成,他们之间还欠一次开诚布公重新审视关系的机会。

他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

贺景钊抬脚离开。

谢远宁却在这时说了一句话:“她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如果你想找到她,那就等一个月后的邮件。”

一个月后。

贺景钊收到了一封邮件。

【发件人:阿汝】

【标题:第46天】

【内容:你好吗?景钊。很久没有这样称呼你了。很抱歉,我暂时无法清醒地当面面对你,我需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不要试图找我,第365天的时候我会回到你身边。我想用这一年的时间,在距离足够遥远的情况下思考清楚我们的关系。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每隔几天我会给你发邮件,我们做一个约定吧,不要找我,收回一切找寻我的方式,等我回来找你。这次,我会试着主动靠近你。这次离别,就当做对我们双方过去错误的惩罚,也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你愿意试试吗?】

一同发送过来的还有附件,点开是一个视频。

视频里,易汝的手轻轻从路边摘起一朵小雏菊,说:“景钊,你看,今天遇见的小花。”

贺景钊凝视着邮件,易汝温和平静的语气从文字中昭然可见。

决绝果断,看似柔软实则毫无商量。

非要顺着邮件查下去的话找到易汝不会超过一个月,但如果真得这样做了,易汝会在他面前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他无从知晓。

贺景钊久久凝视着“重新开始”几个字,回复了一个简短的【好】。

所有排查和悬赏被撤离。

从那之后,易汝和他进入了延时沟通模式,比从前异国时沟通频率还要低,但又似乎比任何时候,包括哪些身体紧密交融的时刻,近得多。

贺景钊饱尝了思念的味道,看得见摸不着,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极刑。

他也因此品尝到易汝这个计划的高明之处,他完美回到了三年前易汝在国内而他在国外时的心境。

当时他很忙,和易汝的沟通频率不高,但他们依然保持着每天联系。

那时的他专注于学业,一直没有察觉到易汝的情绪变化,现在想来,易汝当时的情绪和行为确实早有征兆。

易汝每天24点发邮件过来,贺景钊全身心投入工作中,深夜回到他们在A市的婚房,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个一个字阅读易汝发给他的邮件。

他也固定时间给易汝回复,语言要简短得多。话语和情侣的对白别无二致,今天做了什么,有什么新颖的事情发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末了在每一篇回复的结尾加上一句——“阿汝,我很想你。”

附上当天拍的照片。

易汝的邮件有时有文字,有时没有。

这周连续三天他都只收到了图片。

今晚点开一看,依然是一张图片,是极光。

贺景钊心神一动。

此前易汝的照片并不会出现这么明显的地理位置特征,图上这张图,却是可以轻易锁定她的范围的。

贺景钊把照片打印出来,按照顺序并排挂在墙壁上,旁边全是琳琅满目的风景照,来自全球各地,都是易汝拍给他的。

贺景钊立在照片墙面前注视良久,而后回了邮件。

他发了一段长达十分钟的语音。

十分钟,像十年那样漫长。

他每说一个字,就像按动了扎在心口的刺,触碰会痛,拔掉会流血,只能等待时间的疗愈和习惯,让它变成最深沉的一颗痣。

最后他撤回,重新发送的邮件只有几个字:【好,我很想你】。

易汝的邮件也在悄然发生变化,随着日期的推延文字越来越长,视频也越来越多。

好几次,贺景钊几乎可以随着视频和文字里的关键信息立刻定位出她的位置。

如果想抓住她,现在就可以。

他点开易汝今天的邮件。

【发件人:阿汝】

【标题:第73天】

【我今天独自翻越了一座高山,这是我从前无法想象的事情。夜幕降临了,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候我好像又回到了你带我去的地狱,我又开始恨你。但我已经离开了,我还不能原谅你,可我要原谅自己,我必须独自从对黑暗的恐惧中走出来。这对我来说是无比可怖的一夜,幸好,第二天我平安无事地睁开眼睛,拉开帐篷,日出的光温柔地砸在我脸上,我所有的装备都还在,我不那么怕夜晚了。这是很令人激动的事情,我把这一夜的担忧、恐惧和绝处逢生的喜悦分享给你,贺景钊。】

【标题:第90天】

【最近我在一个小镇落脚,我要在这里生活一个月,今天很累。[照片][照片][照片]……】

【标题:第97天】

【最近我读了一本书,心理学上称我们的关系为“畸形的共生关系”,不同于寻常人是相互独立又相互依赖的个体,我们渴望的是高度捆绑的关系,似乎你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你。

可这太难实现,从分手的那一刻起我就总是把你推开试图独立,但其实你说的对,我承认我需要你。可我还是我,改变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一年里又或许会发生很多事,我不知道未来的走向,剩下的交给命运和时间吧。】

【标题:第104天】

【昨晚做了噩梦,接下来一周我不太想和你联系。主,人。】

【标题:第112天】

【BDSM的准则是安全理智知情同意,主人,你做到了哪一点呢?有任何一方感到痛苦就代表着不合适,不合适就分开是适用于任何关系的共识,我们当初分开本不需要理由,你对我的惩罚只是单纯的伤害。我还是不能原谅你,回来之后,我们离婚吧。】

【标题:第130天】

【很漂亮的蓝风铃[照片][照片][照片][照片]】

【标题:第185天】

【最近在教Sam家的小孩中文,他好可爱,一点就通,很像大学时宿管阿姨的宝宝,你听他说中文~[语音][语音]】

……

【钱攒够了,启程,下一站。[照片][照片][视频]】

【雪进了鞋子里,好冷。[照片]A市应该也快初雪了吧,昨天我问了小c,她也去了A市,她说最近降温很厉害。】

【这里温暖多了,接下来我要在这里待两个月,不小心又接了翻译的活,最近要努力学习。[照片]】

【在这里认识了很多朋友,都是工作中认识的,每一天都很充实开心,当地的锡兰红茶很好喝。你呢,最近好吗?[照片]】

【今天去参加婚礼,Alex和Fanny再婚了,他们离婚后谈了五年恋爱,现在又重新在一起,我用毛笔写了字画,祝他们幸福。[照片][照片][照片][视频]……】

直到最后一天。

【标题:第365天】

【景钊,我回来了。】

滂沱大雨笼罩在A市上空,天幕阴沉。

贺景钊推开咖啡馆的门,在最里面的位置找到了一年未见的易汝。

轻盈的声音飘然闯进耳膜,易汝微笑道:“好久不见啊,景钊。”

她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穿着休闲服和简单的牛仔裤,有一种素净的利落美,皮肤和从前一样白,在简单随意的发型修饰下显出随性的洒脱之感,柔和与坚韧并存。

她身上又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贺景钊克制住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揉进骨髓,带回去关起来的冲动,沉默无声地在她对面平静地坐下来。

忍了一年,已经没必要再这样做了。

这一年,他在生不如死的煎熬里,想通了很多事。

他薄薄的嘴唇掀了掀,“欢迎回来。”

易汝:“这一年你过得好吗?后面你怎么不给我回邮件了?”

“不是不回。”贺景钊跳过了易汝的前半个问题,意味深长地回答,“是回不了。”

易汝:“你不问我怎么逃开的吗?”

“你联系上了姑姑的朋友。”贺景钊眉峰冷冽地挑动了一下,淡淡开口。

言外之意,他早就掌握了易汝的行踪。

“你果然还是你。”易汝轻轻叹了口气,笑了笑,“谢谢你,这次选择了尊重我。”

易汝直入主题:“东西呢?”

贺景钊不语,抬眸看向她,直勾勾的。

易汝一瞬间被他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隐藏在平淡眼神下的是深重的复杂情绪。

易汝指尖颤抖了一下。

贺景钊终于收回目光,喝了一口咖啡。

不再看她了,嗓音有些滞涩:“非要如此吗?”

易汝凝视着面前和从前一样清俊冷淡的男人,反问:“你愿意吗?”

“如果由我交给你,不一定是真的,可能是我伪造的。”贺景钊的目光落在易汝的手指上,“所以还在民政局,需要你跟我一起去取。”

离婚登记的材料是在网络上提交的,易汝一个月前就把所有文件都发给了他。

工作人员把离婚证交给了他们。

贺景钊和易汝一人一本,默然地走出了民政局大厅。

易汝把证件放进背包里,贺景钊始终站在她身侧30cm的位置,这是一个对离异夫妻来说很近的距离。

只对贺景钊来说却是平生最远。

“就送到这里吧,我要打车回去了。”易汝说。

贺景钊情不自禁地攥紧手指,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他看着她越走越远,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艰涩道:“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许多开头灿烂而美好,过程激荡人心,结局却总有各自的难堪潦草,往往怅然若失,不尽人意。

水珠滴在不知是谁的虎口上,却没能融进血肉里,而是干涸在空气中。

易汝轻轻抽回手,忽然环过他将他拥抱,脸贴在他的肩臂处轻柔地道:“改变是一件相当痛苦和难以坚持到事情,谢谢你为我改变。景钊,我原谅你了。”

贺景钊愣了愣。

下一刻骤然把易汝从怀里拉开,背过身说:“你走吧。现在不走,我不会放你走了。”

易汝站在他身后,欣快地低声说:“好,再见,保重啊。”

……

这天下午,大厅的所有工作人员都看到了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快下班了,他才失魂落魄地离开。

他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干,心口窒息地痛。

那里空荡荡的。

民政局外的路很老旧,雨停后,人行道上全是参天巨树下凌乱的落叶。

贺景钊没有心情开车,无知无觉地向前走。

他的灵魂被挖掉了一块,像是死去了。

“小伙子,你小心一点哦,撞到我这个麦芽糖可是很贵的哦,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来一块。”

背着背篓的阿姨险些被他撞到。

“不必了。”

他又想起了易汝,她从前很爱吃麦芽糖,他们曾经为了追一个卖麦芽糖的大叔跑了一条街,那时易汝全程拉着他的手,不顾旁人的目光一边朝前面的大叔大喊,一边飞快地奔跑。

好在,他们在下一个路口终于追到了大叔。

贺景钊朝前面的路口走去。

大型车辆很少,多是散步的家人情侣,走过斑马线,人流的喧嚣声不绝于耳。

贺景钊企图从中找到易汝的踪迹。

没有。

什么都没有。

盛夏雨后的凉风刮过,一片落叶跌落在他面前的水洼里,叶柄刚好砸在皮鞋上,倒映出深绿的影子。

和易汝相关的一切也许只是一场梦,一场做了六年的梦。

该醒了,即便醒来后可能痛不欲生。

但这或许他们可能迎来的最好结局。

贺景钊捡起那片湿淋淋的落叶,觉得有点像自己,他擦了擦,折进了离婚证里。

走吧。

期待有一天还能入梦也好。

贺景钊深吸一口气,转身。

随即愣住。

——人行道的另一端站着他朝思暮想的人,她正面对着自己,正在打电话。

贺景钊的电话铃声响起。

接通,里面只有简短愉悦的清甜嗓音:“接住我!”

挂断后,面前的人飞速朝自己奔跑过来,阳光透过树影婆娑地投射在她精致的面庞上,她逼近自己,飞身越入自己的臂弯中。

离婚证被撞的跌落在水洼中,贺景钊稳稳接住她。

他怔怔看着怀里的人,胸腔中燃起无法言喻的激荡,难以置信道:“……是我在…做梦吗?”

易汝的大腿分开挂在贺景钊小臂上,拿起手中的一个小袋子荡了荡,眸光熠熠。

“吃麦芽糖吗,齁甜。”

……

长达半年的漫长追求后。

一对情侣携手走进民政局,带了可以堆成小山的喜糖礼盒。

新娘紧紧握住新郎的手,灯光在他们的戒指上投下闪烁的光芒。

“你好,我们来登记结婚。”

这一次,是双向奔赴。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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