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是，法丽雅很轻松就验证了她的猜测。
而且根据对现场一些金属屑的搜集分析，当天傍晚，就连更具体的报告都顺利出炉。
佐川政二窃取并使用的，是曾经用来让一般士兵辅助强化适格者与怪物作战的军用动力外骨骼，也被叫做动力服、动力甲。
那种很有科幻味儿的动力甲极其昂贵，性价比非常一般，最初仅生产了少量用于特殊环境作战。
后来战况吃紧，又生产了一批高风险高收益的强化蓄能型。
可惜因为携弹量和火力的上限无法突破，这玩意始终无法在性价比上有所发展，尽管相关技术在大劫难末期已经迭代得相当成熟，最终还是成为了S·D·G少数特战队精英的“怀旧玩具”，几乎没在正面战场上做出什么贡献，着实让几位心怀GUNDAM梦的智力型适格者悲愤不已。
根据材质分析，结合当时有资格在这片地区进行时空实验的科学家的等级，佐川政二使用的动力甲应该是强化蓄能型第三代较成熟产品，PE-Gra3。
这代的设计充能只需八小时，三重混合动力，静态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满负荷工作可行动二十到三十分钟，体型相对较小，可挂靠大多数特战载具共同出击。
大劫难中的主要怪物只会受到强化适格者的能力伤害，因此当时的所有武器设计目标都是最大效率清除怪物们那些五花八门的跟班，为强化适格者腾空战场。
动力甲自然也不例外。
PE-Gra3携弹量并不出色，但在AI辅助下，可以爆发性地将机体搭载的大部分远程武器在短短几秒内倾泻出去。
让生活在战后和平年代的警察队伍去跟这种家伙正面为敌，恐怕要先用人头把弹药耗光。
最糟糕的是，这代动力甲设计生产的时代，大劫难正面临最艰苦的环境，大量有经验的特战队员牺牲在第一线，无数十五岁以下的少年兵被推向战场。
所以，动力甲的辅助操作系统非常完善，一个完全没有电子操作经验的纯新人，也能在两小时内掌握基本技术，把运到战场的这玩意弄起来，开火。
这大概也是平常没空进行战斗训练的研究员们，把这种动力甲专门带到禁区做保险的原因。
可就像法丽雅破口大骂的那样，这帮王八蛋怎么知道带过去不知道带走呢？
难道，当初那些研究员并不是按部就班有序撤离的吗？
所有高层人脉对这个禁区的事情都三缄其口讳莫如深，莫非当初这里头除了填进去无数人命之外，还惹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大乱子？
叶春樱敲下回车，从屏幕前挪开视线，微笑，“玉梁，你分析得很对，那里面的情况确实非常值得怀疑。”
韩玉梁眼前一亮，“这么一个地方就在咱们脚下不远，你不觉得坐立难安吗？”
她点点头，“所以，咱们还是再讨论一下搬家的问题？”
“呃……”
“总之，就算佐川政二被抓，那地方不再有任何敌人，我也不会让你进去。如果将来有一天非进去不可，我能，婷婷能，唯独你不能。你想进去，就把我铐在你手上，咱们一起。”
韩玉梁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晃了晃，“好吧，我反正也没那么重的好奇心。”
这时，贾君竹敲门进来，很公事化的报告说：“预约的委托人到了，哪位和我一起接待？”
韩玉梁伸个懒腰，“我来吧。我记得是受跟踪狂骚扰的年轻女性对吧？”
“是。”
本来这种工作许婷带着贾君竹就能轻松应付。
毕竟寻常委托大都不涉及地下生意，安全系数非常高，工作内容也大都十分无聊，就算筛掉了那些找猫寻狗的，依然没几个能让他提得起兴趣。
但许婷被傅戎叫去特安局那边拿一些纸质资料的复印件，这会儿不在。
会被跟踪狂盯上的姑娘，总不会丑得离谱，所以韩玉梁稍微提起了一点参与正常委托的积极性。
当前预约的几个委托人都是为了锻炼贾君竹的能力，没什么很难应付的角色。进到接待室后，他就拉开椅子坐下，摆出了旁听的架势。
委托人是今年才毕业的应届生，因为不想回工区的老家，在北城区和老同学合租了一间房子。
室友在做新媒体运营，而她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先靠着一家小网店赚点零花维生。
论颜值，她差不多也就是个堪称清秀的小姑娘，胜在年轻，身材保持不错。
但在这个滤镜和特效一开，大妈都能瞬间化身网红脸的时代，她这样的底子，已经够格靠女色经济的各种支线行当填饱腰包了。
看她这次过来脸上画的妆，和时下流行的“又纯又欲”风格行头，说不定她早就是行家，网店保不准都是用来掏粉丝钱包的。
果然如韩玉梁所料，贾君竹随便询问了一下大致情况，那女人就比较委婉的表示，自己兼职在网上做着主播，所以才被跟踪狂盯上。
从委托人言语间的暗含的意味来看，她做的直播应该不只是软色情那么简单。
不过色情业在东亚邦这种保守区域也已经不再严厉打击，贾君竹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进入主题——委托人的要求。
那女人想了一会儿，很谨慎地问：“我可以要求你们赶走那个跟踪狂，让他再也不敢来烦我吗？”
理所当然的要求，除此之外，韩玉梁也想不出他们事务所还能帮什么忙。
只不过这种程度的委托，结合委托人的收入状况，能赚到的报酬金顶多也就万把块。
要得多了，那她反正都到了黑街，不如出钱去请几个小混混帮忙把跟踪狂打一顿。
这点收入，现在都不如叶春樱给韩玉梁口交一次耽误的时间里少赚的多。
但作为明面上事务所正常经营的依据，还是应该努力解决一下。
贾君竹确认对方已经报警过两次但没有任何效果后，不甘心地开始询问跟踪狂的大致情报，和委托人心中预期的惩戒程度。
那女人仰着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说：“我知道你们事务所开在黑街，肯定厉害，有门路。但……还是别太过分的好。他虽然让我挺烦，也挺害怕，可还什么都没干呢，我觉得……唔……只要能让他不再骚扰我，程度越轻越好。能打一巴掌就让他老实最好。”
说到这儿，她有些担心地看着韩玉梁那一身令她垂涎的精壮肌肉，“侦探先生看着就很能打，可千万别给他打出什么事儿来。不然我是委托你们的，保不准要吃官司呢。”
韩玉梁抢在贾君竹之前开口，笑道：“我要是说，做到什么程度，我也不会让你吃官司呢？你改不改主意？”
那女人一怔，看起来果然有点动心。
但她目光闪烁了半天，还是深吸口气，小声说：“真的，吓唬他一下，别让他再来就好。除了总是出现在我附近之外，他也没干过什么别的出格的事儿。”
韩玉梁看向贾君竹。
贾君竹抬起拇指伸出食指，用比划八的手势给出一个对勾，意思是，没有说谎。
他站起来，露齿一笑，“好，这个委托我接了。贾秘书，带她去跟春……跟所长谈报酬的事吧。我去换衣服拿车钥匙。啊，对了，把之前我的问题和她的答案，连同你的鉴别，都告诉所长，别遗漏，这可会决定委托人要付多少钱。”
那个自称赚钱很辛苦的女人立刻紧张地问：“不会太贵吧？我……手头挺不宽裕的。”
她的手机这会儿忽然响了，是一首挺昂扬的音乐，很耳熟，但韩玉梁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许婷忽然从门口探出头，“哟，《太阳照常升起》，久石老爷子的曲儿，谁的铃声啊？挺有品位。”
“你回来了？那一会儿跟着一起去吧，省得我下手没轻重。”韩玉梁打个招呼，这才想起，薛蝉衣的手机闹钟好像就是这首曲子。
“啊，抱歉，我耽搁一下下。”
委托人掏出手机关掉闹钟，飞快绕到沙发后面，在挡住韩玉梁视线的地方弯下腰，从百褶裙下小心翼翼地脱掉了自己的那双肉色连裤袜。
然后，她从包里摸出一个保鲜袋，把脱掉的丝袜装了进去，又摸出一包全新的黑色大腿袜，拆封，坐下，不好意思地对着旁观的几位笑了笑，绷直脚尖，穿上。
贾君竹推推眼镜，很克制地礼貌询问：“我能问一下，这是在干什么吗？”
在她看来，当众换丝袜，和当众换内衣是同样的羞耻等级。
委托人不好意思地一边陪笑鞠躬，一边在手机上定闹钟，一边解释说：“我网店的商品，原味丝袜。要保证穿够八小时的。”
许婷走进来，皱眉说：“这玩意一般不都是随便找个抠脚大汉穿一下就行吗？那帮肯为这个花钱的又分不出来。”
韩玉梁笑道：“怎么可能，女人的味道我隔着八丈远就能闻出来。”
她顶了他一肘子，“你会买这种东西吗？我和叶姐现穿给你闻新鲜的还不够啊？一看你就不知道这玩意的消费群体。”
委托人匆匆忙忙把袜子整好，理顺裙摆，小声说：“还是要诚信经营的。算好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我能上货三件，不少了。”
许婷笑眯眯地说：“买连裤袜的没要求你不穿内裤啊？还是连原味小内内一起卖？”
“呃，贴身的我一般只卖晚上睡觉穿得那一份。白天活动，小内味道大。”
“他们就喜欢味道大的。”
“是吗？呃……那我回头上架一下看看。”
等看不下去的贾君竹把人带走，韩玉梁忍不住皱眉道：“你还真是跟什么行业的人都能聊到一起去。听着跟你也卖过那玩意一样。”
“我有个同学卖过，小赚一笔，撺掇过我。”
许婷把一条腿架在沙发靠背上，舒展开那优美修长的曲线，“我没答应，后来她还打算偷拍我裸腿当宣传图，卖她的原味，我就跟她绝交了。我好奇心大嘛，对各种各样的变态都有兴趣了解了解。跟黑街那帮不学无术的下流痞子比起来，我倒觉得这帮简简单单花钱满足自己的恋物癖起码没什么危害性。”
她眯起眼睛，靠在韩玉梁身上，“不过等知道冥王、天火、L-Club这些人，我又觉得，那帮只是嘴炮厉害的大小伙子，没那么讨厌了。”
站着彼此依偎了一会儿，享受片刻二人世界，许婷吁了口气，活动一下肩膀，“纸质资料拿回来了，叶姐又要加班咯。”
“都有点儿什么东西？”
“傅督察跟汪督察费了不少力气，好像咱们跟S·D·G的关系也帮了点忙。这次拿回来的复印件，是新扈之前作为前线对策基地的时候，地下所有高速座舱的移动线路图。”
“高速座舱？”韩玉梁一愣。
“嗯。”
许婷嘴快，迅速解释说，“当年强化适格者的人数并不多，虽说需要强化适格者才能对付的怪物也不多，但人类是有可能突然变异成怪物的。所以强化适格者需要交通工具，从居住地快速抵达基地所在城市的各个地方。高速座舱就是那么一种载具，只能容纳一人，在专用隧道里以和飞机差不多的速度移动。法丽雅给的报告上说佐川政二窃取的应该就是高速座舱。”
“坐那玩意，佐川政二还能携带动力甲？”
“能，我看那东西的实物照片了，顶上和尾部都有携带货物的能力，那会儿也用来高速运输军备。”
韩玉梁松了口气，“那看来能集中人力，专门把守线路图上的出口了。”
“就是出口的数目可真不少。”许婷看向他，“傅督察的意思，想让咱们帮忙传传话，把其中一些不太关键的点位，拜托给林大小姐的手下。”
他一声轻笑，“找黑帮的人，不知道需要交保护费的么？”
“实在不行，委屈你韩大官人，去那边给林大小姐单独交一晚上保护费咯。”
他扭扭许婷滑嫩的脸蛋，“哟，这么大方？醋买多了怕过期，准备全喂给我？”
“呵呵，我现在怕你全喂给我才是真的。”
她白了韩玉梁一眼，“你现在整个就是一禽兽打桩机，精液加特林。公粮不少我的，你爱怎么布施天下都随你。我可不想回头去医院挂妇科，人大夫给我判个纵欲无度。”
“你俩铐起来我的时候不是挺威风么。”
“我俩费劲儿到屁股都快抽筋，还榨不干你，叶姐服不服我不管，我反正是服了。以后啊，我乖乖认清现实，有多少肚量吃多少饭。反正咱俩搞在一起，又不是因为做爱。”
她貌似豁达地一摆手，拍了拍他，“走吧，出发前跟我说说委托的情况。难得有个正常生意，让我也享受一下一般侦探助手的美好生活呗。”
不久，贾君竹领着委托人出来，脸上带着很微妙的莫名神情。
而委托人则是满面红光十分惊喜，还跑到韩玉梁面前问：“刚才那位可爱的小美女真的是所长吗？报酬的事情她说了算？”
韩玉梁点点头。
“她说我只要付一千块就好。”委托人打量了一下四周，觉得一千块可能都不够这豪华事务所几天电费的。
“生意有大小。我们干活儿也比较随性，合心意的委托就少收点。”许婷在旁笑呵呵解释说，“最近刚接了一笔七位数的大单子，不愁钱。”
“七位数？”委托人低着头拨弄着做了美甲的指头数了数，倒抽口气，“那你们……还肯接我这样的委托？”
“为什么不肯。蚊子腿也是肉嘛。你这个好解决，咱们走吧。”
贾君竹扶着眼睛说：“今天没有其他预约的委托人上门，我也跟着去，可以吗？”
“可以，反正我要开车。”喜欢当司机的许婷一马当先往外走去。
委托人跟在韩玉梁后面，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小声说：“侦探先生，你们平时工作不忙的话，其实可以让所长和这个助手小姐开开直播，录录视频什么的。她们都超漂亮的呀，出镜肯定超赚钱的。说不定……做成头部，也能赚到七、八位数。”
“她们有更重要的工作。”贾君竹略显嘲弄地说，“如果她们有空就想着多赚点零花钱，你的委托，该去找谁呢？”
“这……这个不是侦探先生的工作吗？”
贾君竹已经有点了解这边的运作方式，压低声音说：“没有她们两个，你的侦探先生才不会管这种小事……”
说不定他自己都会变成跟踪狂。
佐川政二没线索，叶初蕾那边没动静，趁这种时间跑几个常规委托，刷刷事务所业绩，锻炼一下新人贾君竹，随便排遣一下烦躁心情，其实相当合适。
委托人的生活轨迹相当好追踪。
并不是说有多固定，而是她每到一处都会拍个短视频即时发布，一来刷刷人气，二来给买家证明，原味丝袜此刻的确穿在她的身上。
她觉得新扈是个小地方，世界这么大，她又不是很火，应该不会那么巧被抓包。
更别说，她还开了美颜、滤镜，自己看着镜子跟拍出来的视频对比，都认不出来是同一个人。
各种各样的私信骚扰她收了不少，那些屌照、胸肌她差不多也早看腻波澜不惊了。她一个半只脚踏进海里的女人，早有惹上一身骚的心理准备。
北城区好地段的房价要是再涨，她都想去洗头巷那边找个可靠点的鸡头打工了。
结果没想到，遇上了跟踪狂。
委托人承认自己是个挺虚荣的姑娘，有人总是偷偷跟着她，让她心里还美了一阵——毕竟镜头外的她只是化妆，少了美颜滤镜魔法和PS修图装甲护体。
等连着一个多礼拜总是发现同一个男人在不同地方偷偷盯着她，她心里才开始发毛。
有手机视频这样明显的证据，委托人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报案。
北城区警署没有南城区同行那么尸位素餐。
但是，被抓住的男人声称只是喜欢看委托人拍摄的视频，又正巧住在附近，遇到了就跟着看一会儿她拍视频的可爱样子。
没有近距离接触，也没有被找到任何违法行为的证据，警方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给予警告了事。
那之后跟踪狂稍稍拉开了距离，但还是会频繁出现，就像不用工作上班一样。
第二次求助警方依然无法通过法律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委托人想到了黑街，之后，顺着网络上的名气找到了叶之眼事务所。
倒霉的是凑巧赶上黑街的变故，事务所好一阵子没有给她回话，贾君竹预约她的时间说要见面谈委托的事时，她差点一激动哭出来。
看到事务所的建筑规模，她心里就凉了大半截。
她准备的预算上限，就是从买房的首付款里下定拼死决心抠出来的三万块，而站在事务所外，她觉得自己存款全都用上，恐怕都不值这边一扇大门。
所以一千块的报酬确定，协议都签好，她还是忍不住找韩玉梁问了一下，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但贾君竹知道那是真的。
韩玉梁和许婷嘻嘻哈哈说就算免费干也无所谓助人为快乐之本那几句话，也是真的。
贾君竹忽然发现，自己开始有点喜欢这个事务所了。
这里的人经常犯法，这里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这里的人脉上可登天下可入地，这里还有一个好色如命脑细胞起码有一半以上长在裤裆的下流男主人。
但这里，却让她觉得比以前待的地方干净。
这对她过往的认知是一个不小的撬动。
所以她不会承认，宁愿把想法，藏在反光的眼镜片后，用韩玉梁对她有肉体层面欲求这个事实，来维护先前的抵触。
既然，她早晚还要回去帮李莞桐，那么，这样处理，就是最好的方式。
她允许自己改变，但不允许改变太多。
因为，李莞桐实在是太累了，那边肯定还需要她这个绝对不会背叛的部下。
肯定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