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锦衣帅灵前逞欲·白身贾店内言商

皇城根儿下的老少爷们从来不乏日常谈资,哪怕一百年不死都能够长见识。

工部郎中赵经被独行大盗杀死府中算个甚啊,弘治爷那会儿阜财坊指挥张淳家夜间被抢,凶犯杀死来援的巡夜总甲越城逃逸,这厉害吧?

那个姓崔的盗贼还被锦衣卫当场格毙,我呸,三脚猫功夫还出来现眼,真丢前辈同行的脸!

你说什么?

来缉捕的锦衣缇帅顺手还拐带走了赵府一个新纳的小妾,这算毬新鲜事啊,弘治九年京师恶少马纪、马聪几个夜闯民宅,逼奸了人家漂亮小媳妇不算,完事后还把人拉到大街口一直轮到天亮,不比你这个香艳?

切,小毛孩子,没见过世面!

京师百姓眼界都被小皇帝他爸爸给养刁了,等闲事激不起兴趣,主事姜荣死的消息勉强算上一桩,毕竟大明朝开国一百多年,死在诏狱里的官儿多不胜数,可被缇骑活活吓死的真不多见,足够茶余饭后解解闷儿的,至于他是贪赃还是枉法,家产如何充公,妻女家小怎样处置等等,那都不过是些事后添头罢了。

百姓们瞧得是个热闹,缙绅士子们更多是愤慨不屑,科场舞弊贡院失火这等大案草草了结,反关注缉凶捕盗那些治安琐事,厂卫鹰犬如此本末倒置,士林前途堪忧啊。

还没等士子们一腔郁闷消解,那锦衣帅又给玩出个大新闻,上疏朝廷重明科考三场并重之制,大概意思是说朝廷开科取士是为简拔人才,而后以济实用,如今士子专务初场经义,一味追求文章浮靡冗杂,荒废实务,有悖祖宗用人之道,求朝廷颁布明旨,重后场以辨实学。

一石激起千层浪,考官取士为图清闲和少担责任,阅卷时侧重首场也非什么秘密,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朝中有识之士也多有建言,可即便要改也该是礼部首倡,几时轮到你一个锦衣武臣狗拿耗子,点评朝廷抡才大典了?

纵然背着一个御赐功名,终非正途出身,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礼部的一亩三分地,你这样明目张胆地捞过界,可是犯了官场大忌,许多人已经准备好看这场礼部和丁南山的撕逼大戏。

第一个跳出来的是兼着礼部侍郎的翰林学士刘春,不过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这位爷没有半点要和锦衣帅撕掰的意思,反奏言什么取士本在实学,大金吾之奏深切科场弊窦,首场不过寻章摘句,通达时务必于后场乃见,如后场驰骋该博,初场便是平平,亦该甄拔前列,以示崇重实学之意。

和预想的似乎不太一样,正主没出来,一个挂名的却上蹿下跳,还比丁南山更进一步,朝野上下还没反过味儿来,礼部尚书刘机又跟上题本,内容大同小异,不过委婉了许多,只说士子看重首场之事积重难返,此后二、三场试中有条陈时事、扬榷古今者,即便初场稍有瑕疵,也当酌量收录……

群臣不明所以,礼部几时与丁南山好到穿一条裤子了?

有那明眼人忽然想起,贡院失火案丁南山将刘世衡这位总提调摘得干干净净,只处置了一群看守杂役,刘大宗伯恐怕是在投桃报李,才对丁寿的越俎代庖之举随声附和……

既然礼部自己都不在意,旁人也懒得去开罪丁寿,随后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便有旨出:朝廷取士本为世用,乃有用世之才不在制义中见奇,重在实学,今起分房考官务虚心详阅,卷必细阅细批,取卷兼重后场,以罗异材,详依丁寿奏拟严行,不得违玩。

好嘛,朝廷取士大典依锦衣武臣的条陈而行,这可是天大的新鲜事,朝野间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不得不说丁南山这奏疏的确言之有物,尤其切中了许多关心时务、不甘只寻行数墨的士子心声,如此一来,他们不必再点灯熬油地在故纸堆中逐字细抠那一条条僻章诡句,进身之路开阔许多,虽对进言这条陈的人身份略有些抵触,更多的则是感激与庆幸。

当然也非人人高兴,至少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士子们对朝廷颁发这样的明令多有非议,但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除了一肚子之乎者也,没有半点可以威胁到丁大人的地方,这些书呆子们心里怎样想,二爷还真就不在乎。

丁大人似乎是不打算消停,一波热议未过,紧接着又上了第二份奏疏:重修各地贡院。

相比前道手本有人欢喜有人愁,他这份谏言倒是皆大欢喜,应考的人都知晓,贡院号舍建制逼隘,皆为木板苇席搭就而成,春试不能御寒,秋闱难隔酷暑,身处其中,苦不堪言,且考棚栉比鳞次,一旦失火,就成连云之势,小命搞不好都要交待其中,不过大家为了出身功名,纵然其中千难万险,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如今有人肯为其发声,天下士子自然拍手称快,连那已功成名就的左班官员,回想起当年应考之苦,都是感同身受,对重修之事乐见其成,只是那最关键的一点:钱从哪来?

大明朝的地方税收总的说来分为两块,一部分起运京师,充作朝廷用度,另一部分扣留州县本地,支给经费,名曰存留,大抵上是各占一半,中央钱袋子干瘪的时候也会适当调整起运比例,“存留”制度被彻底玩坏还要等大清的“圣君贤主”们入关以后,此时让地方官们头痛的还是如何应对刘太监。

因查盘中发现地方有司侵吞虚耗钱粮,刘瑾将各地府库存留解运京城以资国用,当然老太监也不是要把地方给搜刮干净,基本运作还是要维持的,地方确有事端奏请更多留用也无不可,只是要求每年年底必须将收支账目列个明细上奏朝廷,做到有据可查,贡院修缮属地方开支,合该各地官府出款,可如今被勒紧脖子的地方大员们哭穷还来不及,莫说没这笔闲钱,就是有也不会露出来等着刘瑾派人来查。

还好这个担忧没有多久,内廷又有旨出:士子乃国之重器,安危岂可轻忽!

固因贡院地域所限,难得舒展扩建,但为万世长久之计,发内帑重修号舍……

妥了!

皇上出钱办事,大家最担心的问题解决了,于是乎“天恩浩荡”、“广洒甘露”、“陛下仁恩厚德”等等歌功颂德之词满天飞,天下士子同沐君恩的时候,原本对那位锦衣缇帅的成见也不免在潜移默化中略有改观。

“银子!二爷的银子啊!”某人躲在房间中捂着胸口大叫的不和谐声音,恐怕是无人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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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诏狱。

刑房内凄厉惨叫声萦绕不绝,赵府管家头上戴着一个绳箍,两旁各有一名锦衣卫分扯着绳索将之收紧,那管家只觉头疼欲裂,脑袋一圈好像有万把钢针在戳刺一般,头骨“咯咯”作响,脑仁儿几乎要炸开般痛苦哀嚎。

“停一下。”杜星野打了个手势。

行刑的锦衣卫收了力道,熟悉门道的还递了一个木桶放在他脚下,赵府管家扑过去抱着桶猛一通干呕。

杜星野施施然走近,俯身体贴地帮着拍了拍后背,一副悲天悯人的口吻道:“老弟运气不错,卫帅交待了不能见血,好多手段使不上,只有先请你尝尝这道”猿猴戴冠“,接着咱们再试试这儿的”玉女登梯“。”

赵府管家头晕目眩,还没缓不过劲儿来,擡眼又见锦衣卫捧了一副大枷向自己逼来,登时吓得面无人色,“我招!我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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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合着赵经和崔百里是这般勾搭一起的,姓赵的这家底挺豪横啊!”丁寿拿着管家供状抖了几下,一脸戏谑。

“供状上说那姓赵的在濮州任上就贪得无厌,没少刮地皮,此番若非大人知几得早,这贼厮鸟在工部还不定贪墨多少工程银子呢!”杜星野阿谀陪笑道。

丁寿怪眼一翻,“赵经是被崔百里所杀,与我有何关系?”

“确是崔百里干的,属下信口胡吣,卫帅不要见怪。”杜星野急忙自己掌嘴。

这老小子越来越适应官场身份了,丁寿“嗤”的一笑,再低头看看供状,往桌上一扔,“这供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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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趴在牢房里哼哼的赵府管家再度被提了出来,还没等明白过味儿来就被五花大绑到了木制刑架上,眼瞅着北司的刑讯高手们一脸狞笑地朝他逼近,管家心胆欲裂,哭嚎道:“小人真的什么都招了,句句是实啊!”

杜星野阴着脸走了过来,“不想再遭一遍罪的话,就重新招份口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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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郎中赵经府门前白幡高挑,府门洞开,新搭起的灵棚前人来人往,内里哭得地动山摇,夹杂着和尚道士超度打醮的诵经声,乱哄哄嘈闹不堪。

万氏这几日很是难熬,本想四处求告为亡夫讨回公道,可这命案还未等掀起波澜,便一切尘埃落定,案情大白天下:赵经为护院崔百里所杀,丁寿现场缉贼,崔百里负隅顽抗,被当场击毙等等,那锦衣帅摇身一变竟成了阖府恩人,合着他大闹赵府是为了赵经报仇来着?

万氏心中有疑,自不肯罢休,不惜送上重礼,再度恳请王鏊为其主持公道,王守溪倒不负君子之名,念着师生一场,没趁机再盘剥于她,将她那份心意原封退回,并暗中告知:此案已是钦定,不要再生事端,留着钱财好生度日吧。

得了阁老忠告,万氏惊惧于丁寿手段之余,也息了上告的念头,夫妻俩成婚多年,赵经纵横花丛,平日她也未少受冷落,为了那么个负心薄幸的家伙拼了身家性命,自己想想也觉不值,念在夫妻一场,身后事给他风光大办,尽了心意也就是了。

不得不说赵经还有些运道,才刚升了官职,灵前一应供用执事等物俱按五品职例,同年进士、工部僚友等亲朋故旧纷纷赶来吊唁,也算死后哀荣,可她一介女流,迎来送往多有不便,几日下来,万氏忙得焦头烂额,身心交瘁。

这日趁着间歇,万氏才倚着桌子小憩,又听府门前执事高声叫喝:“吊客到——”

万氏轻轻叹口气,打点精神来在堂前准备答礼。

“几日不见,夫人憔悴许多。”来人没去上香,反直冲着未亡人而来。

“丁大人?!”万氏定睛看清来人,不由一阵错愕。

“难为夫人还记得在下。”丁寿笑逐颜开。

你化成灰我都认得!

万氏暗咬银牙,不咸不淡道:“缇帅折节来祭,亡夫地下有知,定然含笑九泉。”

“哦?没想丁某在赵郎中眼里如此之重,真是受宠若惊。”丁寿好像没听出万氏讥讽之意,顺势道:“既如此,夫人何不引领丁某去往赵大人停灵之所瞻仰遗容,也算告慰地下英灵。”

丁寿打蛇随棍上,反教万氏无从拒绝,正好她心中有事,既然你这厮都不怕心虚撞鬼,那咱们就在亡人面前谈吧。

将人引到停灵之室,赵经一身敛服,安置在木架子床上,按制要停灵七日,为防尸体腐坏,周围堆着冰块,亡者脸上还覆着一张轻薄白绢,让有心观摩赵经死相的丁寿很是失望。

见丁寿跃跃欲试,大有要将那块绢布揭开一睹真容之势,万氏急忙阻止,“大金吾日前以身犯险,妾身多有冒犯之处,万望海涵。”

“无妨,丁某没往心里去。”丁寿眼瞅着那张白绢,连脸都没回。

这人怎么还跟死人较上劲了,万氏腹诽不已,“那夜敝府管事被大人传去协同办案,如今案情告白,不知可否见释?”

“谁?”丁寿一时好像没反应过来,经万氏提醒,才一脸恍然,“夫人对一个下人还念念不忘,真是悯恤体贴啊。”

“那奴才随侍亡夫多年,府中大事小情多是他在料理,如今操持殡仪,正是用人之时,妾身一介女流,力不能支,求大人体谅。”

“原来是亲信老仆,难怪知晓如许内情。”丁寿拍拍手,从袖中取出一纸供状,“夫人请看。”

万氏狐疑接过,匆匆一览霎时芳容失色。

“崔犯藏身赵府,原以为赵郎中无心之过,不知者不罪,没成想却是这般相识,这知情藏匿,纵然照比人犯减罪一等……那崔百里都犯了什么事,夫人您都看见了吧?”

玉手颤抖着翻看着崔百里的累累罪行,万氏面色惨白,崔百里是如何投入赵经门下她略知一二,不过以为是一寻常盗贼,没想却是积案如山的穷凶恶匪,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拙夫属实不知那崔百里如此恶行,否则断……断然不会……收留。”万氏期期艾艾,再无平时镇静。

“丁某也愿相信夫人,况且一死百了,赵郎中人都殁了,再纠缠这些也无必要。”丁寿转视木床上的尸身,展现出一副慈悲心肠。

万氏长松口气,适才惊出她一身冷汗,“谢过大人。”

丁寿扭过头来,见万氏额间虚汗,微微一笑,“崔百里的事本官可以不去计较,但赵大人知濮州时刮地三尺,这贪墨之罪又该如何呢?”

“大……大人?”才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万氏如何经得起丁寿这般猫抓耗子似的捉弄,两腿一软,瘫坐在地,颤声道:“可否念在拙夫已死的份上,法外施恩?”

“未知夫人可曾听闻,赵郎中昔日同僚姜荣侵吞匠料银,惊死家中,最终贻害家小,非但家产充公,妻女还要没入教坊……”丁寿瞥了一眼赵经尸身,阴恻恻笑道:“以赵经贪墨之数,这般处置是否还嫌轻了些?”

丁寿每说一句,万氏便抖一下,待说到此处已是抖若筛糠,不避嫌地扑到丁寿脚下,抱着他大腿仰面哭求道:“求大人开恩,放过阖府人等吧!”

丁寿乜眼俯视,在灵前长明灯的映照下,只见玉容间珠泪点点,真个我见犹怜。

“夫人不必如此,丁某也非铁石心肠,网开一面,未为不可。”

丁寿从另一袖中又取出一张供纸,丢与万氏,还是那管家的供词,只是与前番大相径庭,绝口不提赵经濮州任上贪渎之事,只说崔百里以护院之名投靠赵府,赵经爱其武艺,不知内情才收纳府中。

两份供状,显是有备而来,万氏定定心神,起身擦去泪痕道:“大人欲要妾身做些什么?”

“与聪明人讲话属实痛快。”丁寿笑着打了个响指,“赵经骗来那个窦家姑娘做小妾,如今人也死了,你这当家主母的,总该还人家一个自由身吧?”

果然是那死鬼好色招来的祸事!

万氏心中暗骂,点头道:“那是自然,妾身这便出具文书。”

“大开库藏,任由崔百里自取……”丁寿掸了掸第一份供状,啧啧叹道:“看来府中金银真是多得无处放啊,丁某自问易地而处,可做不得尊夫这般潇洒气度。”

千里做官只为财,如今也唯有破财消灾了,万氏深吸口气,“大人说个数目,妾身自当奉上。”

“瞧瞧,将丁某人想得跟卖法贪赃的一样,丁某虽没有赵郎中那么大的手笔,但十几二十万的银子还不看在眼里。”丁寿连连摇头,对被人误解很是伤心。

万氏一怔,难不成自己竟想错了?

又听丁寿道:“况且授人以柄的傻事,丁某才不会去干。”

万氏强压怒火,“请缇帅明示。”

“夫人迁来帝都不久,可曾听过四通钱庄?”

万氏点头,京中权要谁不知那是丁府产业。

“那便好办了,回头夫人去往那四通钱庄柜上存个一百万两银子……”

“一百万两!?”万氏嗔目怒视。

丁寿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是啊,丁某看不上一二十万,那一百万两就差不多了。”

“大人是要妾身倾家荡产么?”万氏切齿言道。

“那岂不更好?”丁寿耸肩笑道,“银子这东西,你有的少了,就拼命琢磨想多捞些,比如赵郎中这样的;倘有的多了,就成天劳神费心着怎么守住,看谁都像是惦记自家银子的贼,譬如夫人现在,反不如一贫如洗落个轻省,踏踏实实睡安稳觉,我这也是为夫人着想……”

万氏冷哼一声。

丁寿负手围着万氏踱步,悠悠道:“况且情况也没夫人说得那么严重,府上可还有位熟知内情的在诏狱中躺着呢,夫人的身家丁某还是略知一二的。”

万氏心头一跳,看来是隐瞒不住,“我……我没那许多现银。”

“我知道,”绕到万氏身后的丁寿脚步一停,点头道:“所以丁某才亲身来给夫人出主意啊,四通钱庄不远处有个四通质铺,府上珠玉古玩尽可送到那去典当,保证价钱公道,童叟无欺,当然……”

丁寿帮着万氏掸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阴声笑道:“无论银票还是当票,夫人就都不必拿回了,直接存到柜上就是。”

万氏急怒之下也未理会他的轻薄之举,只是切齿冷笑,“大人果然心思缜密,妾身佩服。”

“岂敢岂敢,其实夫人不妨想想,丁某还是给夫人留了活路的,若是家产充公,夫人您可就真的一文不名啦!”

万氏心弦大震,咬咬牙道:“好,便依大人所说。”

“夫人果然是明白人,赵经何能,得此良人啊……”丁寿拍着万氏肩头的手,顺着向她脸上摸去。

万氏扭头闪避,“大人自重。”

丁寿却也听话收手,“那如今咱们该说最后一件了。”

“还有?”万氏如今是真怕了丁寿的狮子大开口。

丁寿挑眉,色眯眯盯着万氏道:“自那夜一别,丁某无日夜不思念夫人,今日可否容丁某一亲芳泽,以慰这相思之苦?”

“什么?”万氏惊恐地退了两步,做梦也想不到丁寿竟然对她动了色心。

“丁某话说得不清楚?就是说请夫人陪丁某快活快活,才对得起在下舍命回护之情。”丁寿嘻嘻淫笑着向前逼近。

万氏连连后退,“大人,妾身人老色衰难充下陈,若是大人有意,府中多有美貌姬妾,我这便唤她们来陪侍大人……”

“夫人虽年过三旬,但容颜姣好,风姿绰约,何必妄自菲薄,那些空有皮囊的歌姬侍妾,如何能与知书达理的夫人芳驾媲美。”

眼见丁寿逼得近了,吓得万氏扭身要逃,丁寿身形一晃,已挡在她身前,一把擒住她一只如雪皓腕,万氏奋力挣了挣,却如何摆脱得开。

万氏又羞又愤,恼道:“我乃朝廷命妇,你安敢坏我清白?”

丁寿紧盯着她双眼厉声道:“别不识擡举,若是丁某依法办事,什么诰命敕命,你一样难保清白,届时要陪的可不是丁某一个人了。”

看着男人狠厉目光,万氏娇躯轻颤,终于不敌垂眸,泪流粉腮。

晓得她已服软,丁寿松开玉腕,轻佻地擡起她雪白下颏,就唇印了上去,万氏本能想要摇头抗拒,却被丁寿捏住面颊难得动弹,眼睁睁看着男人的脸不断凑近,肉舌挑开樱唇,在口腔内肆意纠缠含吮。

半晌丁寿才松开了她,意犹未尽地抹抹嘴唇,促狭笑着,万氏玉面通红,捂着胸口呼呼娇喘,男人的吻深且热烈,险些让她背过气去。

丁寿贴着软绵绵的娇躯,将她逼迫到墙边,健壮的胸膛挤压着柔软双峰,茁壮硬挺的下身摩擦着女人羞处,两只手更是停留在臀丘上来回揉捏着。

万氏在男人压迫下只能紧靠在墙上,清晰感受着他胯间的火热坚挺,美目滴下屈辱的泪水。

男人的双手越来越放肆,一只手已然伸进衣内,当穿过胸衣握住酥乳的瞬间,万氏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大人,求求您,别在这里……”万氏喘息哀求。

“这里有什么不好?”丁寿笑着,衣内双峰坚挺依旧,看来赵经平日很少把玩,肌肤更是有若凝脂,手感甚佳,在自己掌中任意变幻着各种形状,他的另一只手已然撩起孝服,探入了郁郁黑森林。

“这……毕竟是亡夫灵前啊!”万氏呻吟中拖着几分哭腔。

“哪又怎样?”丁寿反诘,灵活手指不停刺激着女人身上敏感处,当略显粗糙的手指滑入干涩穴腔时,万氏不由自主夹紧了双腿,丁寿毫不费力地用膝盖将她两腿分开,手指轻叩暗挑,捻摁搓揉,在他高超手法下万氏久旷的身体很快便有了回应,片刻间就达到了一次高潮。

“啊——”万氏发出长长一声呻吟,两手软绵绵地搂住男人颈项,若非男人顶靠,她怕就要软倒在地。

将湿淋淋的手指展现在万氏眼前,丁寿戏谑道:“夫人似乎表里不一啊……”

万氏羞臊无言,螓首搭在男人肩头,双眸轻阖,事已至此,就任由他去吧。

丁寿不再客气,清脆的几声裂帛,伴随着女人娇呼,孝袍下的素绢长裤与亵衣被撕得粉碎。

不想男人这般急色,万氏嗔怨地睁开双眼,还没等她开言,下身突然一阵巨涨,一根火热巨物猛地顶入了她花心深处,她发出一声轻呼,随后柔弱的身躯便在男人的抽送中不停起伏着。

久旷之躯,常年不得雨露滋润,如何是丁寿这花丛浪子的对手,很快便再度泄了身子,高潮的余韵中,万氏大声地喘息,想着自己官家命妇,平日守礼守节,竟有朝一日被人迫着做出这等苟且之事,最为关键的是,她竟在这逼奸之中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畅愉悦,难道自己真是淫荡本性?

自怜自责之下,万氏悲从中来,呜呜咽咽抽泣起来。

“夫人哭些什么?”丁寿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赵经生前对你如何且不去说,人死如灯灭,夫人如今不为自己考虑,总想些有的没的,岂非自寻烦恼?”

嘴里说着话,下面那根肉棒可没闲着,软绵娇躯在他一顶一挺的动作中如风中花枝,无力轻颤。

倚着男人肩膀,万氏默默思忖,生前待我如何?

整日流连花丛,贪新厌旧,夫妻二人说好听些是相敬如宾,实则早已形同陌路,如今还为他枉法拖累,受尽屈辱,哼,我还为你守些什么?

莫不如早点遂了这锦衣帅心意,为自己日后留条生计才是正理。

解了心结,万氏也不再一味被动,早已熟透的妇人身躯正是如狼似虎的饥渴年纪,开始主动索求寻欢,任由男人将她摆成各类羞人姿势,竭力逢迎。

“大……大人,您好了没有,妾身快不成了?”万氏手扶供案,撅着屁股由男人顶撞抽耸。

“再忍忍,快了。”丁寿加重了力道,又迅又猛,每一次都尽根而入,撞得灵堂条案咯吱作响。

“哎呦,妾身……真的不行了……两腿酸得厉害……”

“啪啪……”

“咯吱咯吱……”

“大人您饶了我吧,妾身还得迎送宾客,求您体谅一二……哎呀呀,插到心口上啦……”

万氏淫声浪叫,赵经似乎在冥冥中都有所感受,“啪嗒”,桌上灵位在剧烈的摇晃中歪倒栽落。

为声音所惊,交欢中的二人这才停下动作,丁寿抽身而退的瞬间,万氏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坐到冰凉地面,摸着肿胀牝门,一脸幽怨,“大人好狠的心肠!”

“非是丁某心狠,实是夫人太不中用,瞧瞧,在下可还难受着呢。”

青筋虬结的怒涨阳物凑到万氏眼前,女人不由一阵眼晕迷茫,“这可如何是好?”

“在下也非辣手摧花之人,可是这口火气出不来,着实憋闷,”丁寿揉着妇人硬挺乳头,一脸为难,“不如……夫人用口帮在下如何?”

“这……我不太会。”非是万氏推脱,她自幼秉持闺训,纵是与赵经夫妻之间房事也俱是一板一眼守礼而行,赵经不喜与她共谐鱼水,的确事出有因,今日这般主动,实属破天荒里头一遭,

“无妨,熟能生巧。”丁寿笑着将沾满淫液的阳物凑到她嘴边。

下身火辣辣的不堪征挞,又不敢败了丁寿兴致,万氏只好扶住一拳难握的粗壮阳物,奋力张开檀口,缓缓吞了进去。

看着胯下妇人勉为其难地吞咽自己阳物,丁寿得意轻笑,那夜万氏对他的无礼冲撞,他确实没放在心里,早晚会被肏回来,何必与女人置那份闲气,你看才过几天,赵夫人不就乖乖地任己施为,让站就站,让坐就坐,折来叠去的连屁都不敢放……

想到得意处,丁寿小腹中仿佛腾起一团火,用力按住螓首,将万氏小嘴当成淫穴般抽插起来,腰身幅度越来越大,几乎每一下都顶到她喉咙深处。

“咕噜咕噜……”万氏杏眼圆睁,粉拳拍打推搡着男人腰跨,眼泪都呛了出来。

终于丁寿猛地拔出阳物,还没等粉面涨红的万氏喘口气,火烫精液如箭般激射到了她的脸庞发梢。

突如其来的喷发让万氏措手不及,眼角睫毛间还挂着黏稠的白色浆液,看着男人的赤裸身躯一阵失神。

“夫人……”外间突然响起的丫鬟呼声将万氏唤了回来。

“什么事?”万氏惊慌地抹去头脸秽迹,起身拉了拉衣裙,遮住余韵未退的粉红肌肤,可屋内汗水和精液混杂的淫靡气味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慌忙对外喝道:“不要进来!就在外面回吧。”

“是。”丫鬟乖乖止步,“工部李部堂遣人来吊,前院请您过去。”

“知道了,我马上去。”听得外间脚步声渐远,万氏才长吁口气,有暇细细整理身上孝服,待看到地上撕裂的零碎布条时,不由犯起了难。

“怎么了?毕竟一部正堂,可别失了礼数。”丁寿就这么赤裸着身躯,大剌剌走近。

“说得轻松,我这样怎出去见人?”万氏两手护着下身,春意未退的秋波中又添新愁。

“你不说,谁知道你下边没穿裤子。”隔着单薄孝服,丁寿在饱满臀肉上狠捏了一把。

“你……”万氏不敢还嘴,前面也确实等不得,只好将就着这般走了出去。

瞧着万氏夹紧双腿小心翼翼地款款移步,生怕被人看出没穿底裤走动的模样,丁寿背后笑道:“应付了前面就快些回来,不要再去换裤子了,爷再撕起来麻烦。”

轻移莲步的万氏倏地一个趔趄,迈着小碎步火烧似的朝前奔去。

丁寿哈哈大笑,“将贞女变成荡妇,总是一桩让男人有成就感的事,女人越是端庄,身份越是高贵,这成就感带来的满足就越是强烈,赵郎中以为如何呢?”

踱步到赵经尸身前,丁寿一把揭去了他脸上蒙的白绢,不得不说赵家入殓师手艺不错,脸上已无被杀时的狰狞神情,面容平静,只是微微干瘪,一脸倒霉透了的死相。

“辛苦半生,最终都为他人做嫁衣,你老哥也是够惨的,丁某送你这最后一程,也算尽了心意,一路走好啊。”

丁寿用那白绢擦干净下体秽物,重又盖在了赵经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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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鹤楼雅间。

“大哥有事直去家里寻我就是,何必要劳烦旁人通传带话。”顾采薇嘴上说着埋怨,俏脸却是眉花眼笑。

“顾老伯交游广阔,愚兄身份尴尬,府中露面怕是多有不便。”被你老娘看见,怕就一剑捅过来了,二爷可不去找那麻烦,丁寿心道。

顾采薇恍然,“还是大哥思虑周到,其实娘也看不惯爹交往那些江湖草莽,若非碍着爹的面子,她早就将人都撵出府去了。”

“长辈的事情咱做小辈的不要多掺和,你看看这个。”丁寿将一张文书拍在桌上,推了过去。

“这是……窦师姐的放身文书!”顾采薇惊喜道。

“如今妙善与赵家再无半点瓜葛,彻彻底底的自由之身了。”丁寿不得不为自己的手段感到骄傲,改了张供词,填补上了修贡院的银子亏空,结好天下士子这份人情实在太大,他不敢贪天之功,只能将这恩泽让与小皇帝来施与,做好事还不能留名,这银子花得二爷心里就别提多憋屈了!

如今好了,非但平了账还大有添头,在朝廷命妇身上痛痛快快爽了一把,报了一箭之仇,还将妙善摘了出来,案子手尾算是料理干净,再和窦家丫头明来暗去的也不怕旁人抓把柄不是。

“丁大哥果然说到做到,不但惩办了姜荣那恶徒,还了断了窦师姐与赵家的因果,这下窦师姐回峨眉再无后顾之忧了。”

“哪里哪里,不过举手……等等,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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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家酒坊。

窦二仿佛苍老了十几岁,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重重叹了口气。

“闺女,别忙了,坐下歇歇吧。”

“爹,我不累,”妙善擦拭着酒坊桌椅,“几日没开张,到处都落了一层灰,收拾干净您老也轻省些。”

“不必收拾了,用不上了。”窦二摇摇头,不舍地打量着店内上下,“这店不开了。”

妙善手上一顿,随即又更用力地擦拭,“爹净说笑话,咱家几代卖酒的,不开店干什么?”

“没脸开了,会被街坊四邻笑话死啊,唉,把自己女儿嫁给了谁都不知道,天底下有这么当爹的么?老糊涂!老混蛋!”窦二狠狠地抽自己耳光。

“爹!”妙善转过身来,已是泪流满面,扑上去抓住父亲的手,哭道:“是女儿不懂事,与您无干的……”

“是爹有眼无珠,亲手把你送进的虎口,哪怨得了你啊!”窦二抱着女儿老泪纵横,“一个黄花闺女经这么一遭,还怎么嫁人啊!”

“女儿不嫁人了,也不回峨眉山了,就在身边陪着你,伺候您老一辈子!”妙善哭道。

“都多大人了,还说孩子话,随师太回四川也好,留在这京里脊梁骨都得给人戳穿咯!”窦二抹着眼泪道。

“那您老呢?随我一起走吧!”妙善一脸希冀。

“胡说,你峨眉山上都是姑子女娃儿,我一个糟老头子过去干甚?”窦二强作欢笑,半真半假地敲了女儿一个爆栗。

妙善破涕为笑,哽咽道:“那……那您今后怎么办?”

“酒坊卖了,在城外乡下买上几亩地,养鸡种菜,日子也过得逍遥自在,”窦二捧着女儿脸庞,慈怜道:“待这日子也过得腻了,爹就去峨眉看你,以往惦念着店里老主顾,脱不开身,如今算是清闲啦!”

“那您早点来啊,我等您!”妙善抽着鼻子道。

“放心吧,爹也舍不得你这宝贝女儿!”

父女俩正自交心,忽听门外有人敲门道:“请问店里面有人吗?”

窦二看了女儿一眼,两人各自擦去眼泪,窦二到门前卸了店门板,只见外间站着一个布袍汉子,一团和气,见面便拱手笑道:“敢问这里可是窦家酒坊?”

“正是,不过小店歇业,恕不待客,客官见谅。”言罢窦二就要合上门板。

“老丈且慢,在下于京中闻听贵店”胭脂桃花酿“大名,特慕名而来,在下愿多出银两,只求老丈行个方便,让在下喂饱酒虫。”

“这……”窦二听来人南方口音,又是一脸诚恳之色,不忍拒绝,道:“好吧,只是几日未曾开业,店里也没有菜肴预备,怕要委屈客人。”

“有酒便好。”那人千恩万谢进了店内,见了妙善又是深施一礼,妙善慌忙回礼。

窦二收拾出一张桌子,搬了一坛酒来,连杯子一同摆在桌上,歉然道:“有酒无菜,慢待客官了,这顿酒就算小老儿请客,客官尽管享用就是。”

那人再度道谢,斟了一盏酒,看看酒色,又凑近鼻端闻了闻,轻轻啜了一口,赞道:“果然好酒!”

“客官喜欢就好。”尽管打算改换营生,但听得有人夸赞自家美酒,还是很对窦二胃口的。

“不瞒老丈说,在下走南闯北,也算尝尽天下美酒,您这酒确是不凡,该引得京中达官贵人趋之若鹜才是。”

窦二连连摆手,“什么达官贵人的不敢想,小老儿这酒身份高的老爷们看不上,平民百姓又嫌稍贵,勉强维持营生罢了。”

“说的也是,酒香也怕巷子深,这酒摆在小店中卖确实难得个好价钱。”

这人的话有些变了味道,窦二谈兴大减,道了声“自便”,便要退下。

“且等等。”汉子又饮了一口酒,用舌尖细细品咂味道,“色泽鲜红,艳若桃花,用的该是红曲酿造……”

“酒中花香么,”汉子自失一笑,“在下曾饮过一种茉莉酒,是用茉莉花熏制而成,将茉莉花置于酒上封口,熏成香酒,熏好的美酒香味浓郁,若是再用茉莉花熏上一次,则称为双料茉莉酒,酒香更加浓郁,此酒浓香,该是至少用桃花熏过三次,怪不得有人嫌贵……”

那人每说一句,窦二脸色就难看一分,提防之心顿起,“你究竟是谁?来干什么?”

“窦老先生勿急,在下并无恶意,这配方之事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旁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想要酿成”胭脂桃花酿“这般美酒,绝非易事。”

又是为的酒方!

妙善闪身来至堂前,娇声喝道:“你姓甚名谁,到底来此作甚?”

面对妙善,那汉子不敢失礼,起身长揖道:“在下程澧,奉敝主人之命,来与窦老谈笔生意。”

“谁知你家主人又是哪座山上的猴子?”妙善语气不善,一切不顺心事可谓都从这酒方而起,还有人来此裹乱!

“当朝锦衣卫都指挥使丁大人,便是敝主人。”程澧淡淡笑道。

窦家父女齐齐怔住,窦二忙躬身道:“丁大人对我父女有大恩大德,若是他要,这酒方小老儿双手奉上。”

程澧欠身还礼,“窦老误会了,敝上并无讨要酒方之意。”

“那他要什么?”妙善的心突然跳得快了起来,难道他是想要……

程澧淡淡笑道:“敝上是想商量要个人。”

“谁?”妙善脱口问道。

“窦老先生。”程澧道。

“我爹!?”妙善惊诧之余,难掩芳心失望。

“我?”窦二同样惊愕。

“敝上想请窦老先生以酒方入股龙凤酒楼,一切配酒事宜全由老先生一人掌管,旁人不得干涉,只要龙凤酒楼开业一日,老先生便占其中两成干股,一诺千金,立字为据!”程澧掷地有声。

注:1、司礼监会科道官查盘两广岁报底册,想将各司府所贮银两货物解运京师,其中梧州留三分之一,两广总督陈金奏言地方用兵需要钱粮支用,“乞各量存十五以备有警支用”,刘瑾同意了,“边方既有事,准五十万解京,其余留备军需之用”,但要求“自后凡新旧收支数目,每年终备细开奏以闻”,结果运了二十八万两以后,司礼监的公公又查出一笔银子来,“广东库贮银视前多二十七万”,足见地方上的一团烂账。

实录对此记载是“盖瑾欲检括遗利尽归京师,于是天下仓库多空虚矣”,锅总得有人背吧。

2、历史上钱宁、江彬家的现银都有四五百万,还不包括金子、碎银和其他珍玩,赵经那从皇帝身上都能截一半的操性,有一百多万的家底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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