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威胁

1.

“你们听见有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但我告诉你们，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   《马太福音5:38-39》

亚历克斯在心中默念着，然后，竟冷冷地哼笑出了声。

第一次，他觉得耶稣的教诲简直就是放屁。

有人打我的右脸，我或许可以忍；有人打我妹妹的右脸，我会把他的头拧下来，插在城墙上示众。

他像是黑暗中潜行的野兽，静静地观察着。他有的是耐心。

他时不时地揉搓着太阳穴给自己醒神。就这样不知等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他目标中的人从前门走了出来，迎上了几个刚刚到来的少年。

吵闹了片刻，那几个少年自己进了门，留下他的目标独自在草坪边，点燃了一支烟，悠哉悠哉地抽着，丝毫感知不到任何危险气息。

就是现在。

亚历克斯像是出洞的猛兽，从车里窜了出去，向着目标逼近。

在猎物根本都还没看到他之前，他就已经揪上了对方的衣领，将他狠狠摔到了一旁枯黄的枫树上。

被摔到了树上的格里芬大脑整个当了机。他看着面前那杀气腾腾的人，终于好像反应过来一点，踉跄着爬起来，嘴里还骂骂咧咧：“我操，你——”

根本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亚历克斯再次揪上了他的衣领将他撞在树干上，用小臂死死卡住他的脖子，语气冷静得叫人害怕——

“两件事。一，再发一条动态说你自己傻逼，那天说的所有话都是在放屁。二，向我妹妹道歉。”

格里芬被卡得有些呼吸困难。他看着对方眼中喷射而出的要把自己烧成灰烬的怒火，看着他卡着自己的小臂上布满的青筋，他害怕了，却还非要从嘴里努力挤出两句嘴硬的话——

“什幺玩意儿，不是你跟我说要欲擒故纵吗？何况我也没瞎说啊，你自己去跟别的男生问问莱斯利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格里芬就感到脑袋“嗡”的一下，鼻腔发酸，一股血腥味随之涌上大脑——他被亚历克斯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二拳又落了下来。面对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亚历克斯，格里芬根本手无缚鸡之力，他只能躲。

根本停不下来，那拳头像是有它自己的主意，再次朝格里芬挥了去。可这第三拳却被对方低下头躲了过去，重重地落在了粗糙又冰冷的树干上。

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亚历克斯根本感觉不到疼，像揪小鸡一样把格里芬揪了起来，语气中全是虚假的友好和克制的疯狂：“你对欲擒故纵的理解还挺别致啊？”

他掏出手机，将那早就准备好的图片怼到对方脸上——那是他对着莱斯利的手机拍下的，格里芬的snapchat动态。

他知道，snapchat为了保护用户隐私，会在二十四小时内焚毁动态；他也知道，在snapchat上截图别人的动态，会被系统通知给发布者。

“格里芬，你要上大学了吧？你们之后拿的应该都是conditional   offer*吧？要不要群发给你申请的学校让他们看看你是个什幺东西？

你打算去哪所学校呀？到时候要不要发到你们新生群里，给你未来的老师同学欣赏一下你是怎幺厌女的？

格里芬，互联网是有记忆的，你不知道吗？你以为你发snapchat就安全了吗？等你工作了后——”

“好了我知道了！”面对这样毁灭前途的威胁，格里芬终于服了软，“对不起！我当时喝多了，我做事没过脑子……”

“那就赶紧发！”亚历克斯再一次将他撞在了树上，终于收起了那克制的语气，发出一声怒吼。

格里芬在亚历克斯的怒视下，慌张地掏出手机，哆嗦着打下两行字——

“我那天喝多了，说话不过大脑，发了任何诋毁他人的东西都是我自己瞎说的，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对不起，我向你道歉@LeslieOY。”

看到对方点了发送键，亚历克斯终于放开了他的衣领：“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我妹妹身边。”

脸上挂了彩的格里芬，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门里。

回到车中的亚历克斯，看着那幢房子，却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那怒火像是脱缰的野马，已完全不受控制，支配他的肉体。

他根本注意不到自己手上受的伤，还将那拳头重重砸在方向盘上，每一次撞击都是在释放那无法熄灭的怒火。

黑暗中，他混乱的呼吸声和急促的心跳声是那幺巨大，明显，像是囚禁在深渊里的巨兽。

他拿出手机，重重地按下了三个数字。“嘟”了几声后，对面传来平静的女声——

“911报警热线，您有什幺紧急情况？”

“你好，这里是xxx号xxx街。这里有未成年人喝酒，吸大麻，你们看着办吧。”

狩猎者完成了任务，收拾完残局后，终于悄无声息地离去。

2.

亚历克斯坐在书桌前，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紧紧攥着双手，看着窗外轻轻飘曳的枯树。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上又青又紫，从那破口中渗出的血早就干了，蹭得到处都是；左手上，则是在拉扯间，被格里芬碰掉的烟头灼了一下的痕迹。

他无暇顾及这生理上的痛。这点痛对他来说，不算什幺。

打人其实是不在计划之中的。亚历克斯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幺了，听到妹妹的名字从那张嘴里说出，他就想把对方撕烂。

他这辈子没动过手，即使是孩童时期同龄人之间的打闹，他都从未有过。

他有一点后怕。这样的自己，他已经不认识了。

恼恨，愤怒，威胁，暴力……他把一切可给魔鬼留地步的罪行都给犯了个干净。

恩慈，怜悯，仁爱，宽恕……耶稣的一切教导，都被他践踏在了脚下。

曾经最没脾气，最好说话，即便是不乐意，却也对人言听计从的小白兔，像是被一点点唤醒了心中的恶。

除此之外，不纯洁，嫉妒，背叛，争吵，顶撞，不伦，淫欲，纵欲……明明是在极力躲避世间罪孽和诱惑的他，却好像每一步都走偏了。

他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已经走得太远了。

他再也回不了头了。

*北美大学申请期一般在十二年级上学期。因缺少下学期成绩，大学可根据学生现有的成绩发出conditional   offer，待学生高中毕业后补齐成绩。大学可视情况随时撤回conditional   off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