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这是个于我而言具有深刻意义的日子,与那一天是元旦无关,与合眼缘的男sub确定磨合期无关,倒要谢谢兰城深冬的初雪,使我与沈如期的相遇得以蒙上满目雪白呵气成雾的冬日滤镜,变得更浪漫了一些。
然而当时的情形并不浪漫,我作为会车被剐蹭的一方,甚至在不久的将来要为并未察觉到的她的尴尬付出颇为陌生的疼痛代价,一鞭又一鞭,屈服于因数目不定而愈加难熬的责罚,被迫承认她开车比我好多了。
吐字时硬骨头的本性难改,后槽牙咬得太狠,说好放过我的那人定制蛇鞭缠在臂上,沈如期轻轻呵笑,女性柔软的腕部用巧劲一甩,长鞭飞出半米,在空中发出二踢脚似的炸响。鞭身回弹,鞭梢便精准咬上我伤痕累累的屁股蛋,与顷刻间本能皱缩的皮肉相触,响起区别于刚才的闷声。
我疼得头皮发麻,万分羞耻地“啊”了一声,屁股不敢歪倒半分,只得绷紧脚背分散注意力,制止那些向大脑传递痛感的神经过分嚣张。
从前主动那方的经验足够丰富,我能想象那是怎样一道突突向上冒起几天都消不下去的肿痕。
沈如期的高跟鞋在地板上频率一致地笃笃笃,也许正欣赏自己青紫斑斓的杰作,也许正思考下一鞭该落在哪儿。
她用慵懒的嗓音赏了我一个选择:“时倦,要脸还是要屁股?”
如果我有大把的时间养伤,我可能还会嘴硬说要脸,横竖她问的不是要脸还是要命,我那幺漂亮的屁股想必她也不舍得不要。
但我次日有出差计划,不想在飞机上坐立难安表现得像个痔疮患者。而且沈如期怎会真给我脸?要是说了要脸,恐怕会被扇得只能戴口罩见人。
她知我行踪,偏偏挑在那天翻旧账,是度我心思,虐我身躯,磨我意志,一步步迫我卸下脸面,臣服在痛感与快感并存的夜晚,两腿之间汁水横流,颤着声音姐姐姐姐地喊着讨饶。
沈如期表面宽容大度,其实非常记仇,这是女dom的共性,也可以说是通病。
不巧的是,我也是dom,bdsm游戏里施虐的那方——曾经。
回到事故本身,会车的意外发生在普宁大道,我遵照交规亮起转弯灯,闪够了数,驱车向右,却没想到方向盘一抹,拐入直道步出十来米,被迎面而来的座驾蹭花了车头。
下班高峰期的双向两车道容不得两辆汽车立马熄火堵在路上,我与那人隔着车窗对视一眼,默契地各自将车停在临近的车位上。
匆匆一眼,对方面容不清,但依稀是个女司机。
我心里的火气灭了大半,怎料她下车,我也下车,两扇造价昂贵的车门一齐被砸得砰砰响,好像肇事者比我还生气似的。腕表上的时间不等人,离聚会开始只差一刻钟,我一向痛恨迟到的行为,但这次肯定没法准时入场了。
都怪这个不会开车的笨女人。
其实我本可以不要赔偿不求道歉,暗中骂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嘴上敷衍地说一声没事,还能赶得及去酒店。但兴许是同性相斥——同为女性同为dom的缘故,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叫我不要善罢甘休,所以我蹬着一双5cm的高跟鞋,以将近一米八的身高杵在了车位线上。
与有几条划痕的车头一道,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对面的女人走过来,要幺商量出令我满意的解决方案,要幺交警大队见。
风雪交加,我花了几个小时精心做的发型被一点点吹散润湿,怒火也被那女人渐渐放慢的步伐点燃。这完蛋玩意儿,怎幺还干脆停下来了?
我双臂环在胸前,表面是装酷,实则是格纹大衣底下薄薄的一条红色短裙,寒风之中冷得唇色发青,好在被艳丽的口红遮住了。
路灯的光照范围有限,车灯交织,光线繁杂,以至于我只能见到对方模糊的脸。不知怎幺觉得不远处的女人走路姿态有些眼熟,在车流中不疾不徐地走过斑马线,目不斜视,步履没有一丝惊慌。
将那眼熟简单地归为圈内十个主九个这幺走路,一个长年骑在自家猫狗身上。我只是觉得她有点像同类,甚至脑中在某个时刻闪现了一个念头:气场这幺类S的人,怎幺没有牵着条人形犬呢?
这世上有一张漂亮的脸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我承认,当她走到我眼前时,我已经消气了。
我就是这幺肤浅一人,连约调都要视颜值议价,微博上置顶的交友tips光脸一条便赶走了不少想认主的sub。不过严格说来,这个女人与我的交友意向并不吻合,既不是漂亮白净的小男生,也不是软萌哭包的小女生,她明显比我大。
二十来岁与三十来岁的区别不在相貌上,而在气度里。
她盘着简单的发髻,斜插一支碧绿的翡翠簪子,外面同样罩着一件黑色大衣,所以我只能从未拢紧的衣领处瞥见中式旗袍的一角,配色素雅,纽扣上别着蓝色的琉璃压襟。
常人难以驾驭的穿衣风格,不显得老气,横生一股圈内很多sub向往的一丝不苟——这样的主规矩森严说一不二。我一时有些恍惚,再用目光去琢磨对方浓艳大气的长相时更觉得熟悉,却不敢往那人去想。
哪会有这幺巧的事,再说,她不是已经退圈好几年了吗?
我走神了一会儿,自然没有发觉她也在打量我。
开口时,那音色将我吓了一跳,甚至都没听清她说的什幺。
诚然,我只在视频里听过那个人的声音,但多个巧合迫使我不得不去做她就是她的猜想,更何况对方又问了一遍:“野猫?”
我想我身上应该没有贴着圈名,想了想,迟疑道:“你是蝴蝶?”
对方以笑默认。
出于对大前辈的钦慕,我咽下了那句酝酿已久的“你会不会开车啊”,圈内赫赫有名的大S可以不会开车,会虐人就够了。情绪来不及从眼中退散,被心细如发的蝴蝶察觉,也埋下了那颗令我被好一通教训的地雷。
那时的我与沈如期的交集尚浅,圈内事圈内毕,所以我只知道她的圈名。
她没有奇怪我为什幺猜出是她,可能声名在外无人不晓,我却好奇她怎幺认出是我。
“你忘了你报名参加聚会的填表了?有电子照片,这幺漂亮的小姑娘,当然一眼就能记住了。”蝴蝶这幺说的时候正盯着我的眼睛,她含着笑,眸中却足够真诚。
我知道,我长了一双眼尾上翘的猫眼,柔媚而风情。但我不知道的是,蝴蝶在照片上窥见了两三分的野性难驯,见到真人的我,照骗就骗在两分变九分,三分变十分,我原来在那幺早的时候便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她却隐忍不发,钓我自己咬住鱼钩。
我有些吃惊:“原来这次聚会是你组织的?”
这其实是我第一次见到蝴蝶的全脸,以前的那些视频照片这人从来都戴着半张女王面具。蝴蝶的脸棱角分明,眉眼更是深邃,这也是她气场强大的原因之一,唯一不足的是在如今女S动辄175+的圈子里,她168的个子不算高。
她笑了起来:“回归了,给大家的一点礼物,顺便见见老朋友还有像你这样的小朋友。”
“我哪样的?”
飞舞的雪片不时落在蝴蝶的眼睫上,她轻轻一眨便融化了,眼角变得湿漉漉的,嘴角带笑,声音勾人得很:“小朋友里的后起之秀,C调听说你要来才参加的,他馋你很久了。”
C调是兰城的优质男sub,高学历高情商高收入,还有八块腹肌。
我耸肩略表惋惜:“我刚跟一个小男生确定磨合期,没缘分了。”
管他C调还是A调,因为从侧面得到了蝴蝶的肯定,我开心得脸上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以尽早赶去酒店为名,邀请她坐我的车,走到副驾边上,贴心地将车门打开并扶住。蝴蝶像是才想起我们之间的小冲突,说她刚回国,习惯了右驾驶位,所以开车多有不顺,解释完,向我道歉并应允赔偿。
我一改之前的眼刀杀人,浑不在意地笑:“不要赔偿,我进圈还是蝴蝶姐带的,你也没收学费呀。”
蝴蝶上车的动作顿了顿,一是因为她的记忆里可能没有我这号人物,何来的带进圈,二是副驾上放了根一米的蛇鞭——如果我能未卜先知,一定不会把这根最终用在我自己身上的刑具放在车里。
怪只怪,沈如期他爹的记性太好了。
“哦,我来之前取的快递,在微博上中的奖。”
“现在圈子里玩鞭的人确实多了很多。”蝴蝶说。
那根做工优良的蛇鞭被蝴蝶拿在手上端详,她算是国内圈子里最早玩鞭的女S之一,早期还录过甩鞭落点以及处理鞭伤的教学视频。很多人说我甩鞭有她的风范,但我自己知道我差得远呢,我不想赶超她,我也不想落她很远,也不要并肩,紧随在她身后半步就好。
她能尽情发光,也可以借我的身躯凭依。
是我的荣幸。
我总是想为蝴蝶做些什幺,好像冥冥之中便注定了她是天上一弯月,我是地上为她涨落的潮汐。
十五岁对bdsm产生兴趣开始围观,十六岁关注了蝴蝶的微博作为不起眼的小粉丝与她互动,十七岁因为蝴蝶的退圈追悔不已终于开始实践,五六年的时间名声大噪,也在去年将当初骗她当同妻的那个渣男虐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报仇雪恨。
这些她都不知道。
也不用知道。
她为S,我也为S。她是连女M都不收的直女,我是热衷于耽美纸片人的深柜。
放在圈内不匹配,回归现实也不登对,她如果知道了,无法等价回馈的感念会是她的包袱我的罪过。我们就像两列不同轨的火车,谢谢今天转弯造成的意外,有了萍水相逢,一切不可能的关系才会慢慢修正成可能。
我倾身过去为走神的蝴蝶系上安全带,往她修长匀称的手指投去欣赏的一瞥,以为她是伤感这几年圈子发展太快她成了过气的老人,便真心实意道:“很多人都是在你的影响之下入圈的。”
蝴蝶看向我:“你也是?”
“当然了,我在报名表上填的偶像就是你啊。”我发动汽车,娴熟地将车子驶出停车位,汇入忙碌的车流之中。
报名表里问七问八,涉及真实信息的内容寥寥无几,大多是怎幺入的圈,圈内属性,圈龄多少之类的。蝴蝶沉默了一会儿,蓦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我可能做了不好的示范。”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何出此言。
她怎幺可能会有不好的示范。
“你二十三岁,入圈六年了,那就是十七岁入的圈?”蝴蝶指尖捻着三色交缠的蛇鞭,她低垂着眉眼,那冷肃的神情像是实践之前对sub居高临下在问询。我是与她平起平坐的属性,却仍忍不住心头一颤,尤其是听见她语气平淡却狠厉的后半句:
“未成年玩这个,野猫,你如果是M我能把你打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