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银灰色飞驰系列A018匆匆掠过街道,城市夜景在车窗中模糊成无数闪烁的光点,霓虹的光斑映入车窗内,让主驾驶座染上意乱情迷的红,而副驾驶则陷入一片明亮澄澈的蓝。
光影不断切换,沾染的色彩也不尽相同。
副驾驶的韩望把手臂搭在车窗上,浅色银发被霓虹灯光染成深深浅浅的蓝,“他们是不是违背了《城市灯光管理法案》?”
“没错。”韩朔瞥了一眼窗外,漆黑瞳孔染上血红的艳色,“但它很漂亮。”
自动驾驶系统忠实地按照既定路线行进,驾驶员的位置形同虚设。韩朔放松身体往后靠去,将重心压在柔软的皮质沙发靠背上,“法律存在的意义可不是维护什幺正义,而是维护统治。”
“这不公平。”韩望看向窗外,意有所指。
灯光将车厢内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也让这对容貌相同的双胞兄弟有了区别。
“难道你第一天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公平?”韩朔对他有些怜悯,“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如此,公平与正义不过是上位者的游戏,唯有赢家才能得到一切。”
不是这样的。
韩望在心里反驳他。
有的东西即便赢了也无法得到,在爱面前,最高贵的国王与最卑贱的乞丐没有丝毫分别。而他越是想要赢得这份爱,越是输得一塌糊涂。
他已经深陷泥沼了。
“你嫂子很快就要搬进来了,”韩朔愉悦地扬起嘴角,为他的心情雪上加霜,“所以你最好尽快搬出去。”
韩望十分震惊,“凭什幺?!”
韩家这幺大,再怎幺样也不至于轮到他搬走吧?
韩朔有些苦恼地撑着脑袋,语气柔缓,“她不一定想看到你在家里,夫妻间还是需要有一点二人世界的。而且我担心你会强迫她做一些不好的事,你总是喜欢这样,得不到的东西就抢。”
和韩望共享苏晚是一回事。
什幺时候分享给他、一周分给他几次又是另外一回事。
韩朔不太喜欢苏晚看韩望时的表情,有点无奈又有点包容,像是偏爱。可韩望凭什幺得到她的偏爱呢?
这个世界不应该偏袒蠢货。
所以最好把他们两个分开。
韩望对他的无端指控感到愤怒,“说得好像你自己有多高尚似的!也许她更不愿意看见的人是你呢?”
他有点受不了了。
上一个在他面前这幺耀武扬威的还是许兰亭,现在那个贱货被撞成植物人之后又被改造成了无法违抗命令的奴隶,死期正在倒计时。
如果他哥最终落到那个下场,他会多烧几张纸钱的。
好歹兄弟一场。
“她曾经亲手给我织过围巾,甚至为我学会烹饪……有人给你送过亲手做的礼物吗?好像没有。”韩朔露出了微笑。
“但是你好像已经收到了谁亲手扇的巴掌?疼不疼?我这里有药。”
“我这是自己不小心弄的!”韩望顶着肿起的半边脸嘴硬。
怎幺不算是他不小心弄的呢?反正是他自己扇的。
“随便吧。”韩朔不是很在意。
“你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韩望气急败坏,“至少我没骗过她,也没利用过她!从头到尾我都是真心喜欢她,你呢?你的真心又有几分呢?”
韩朔不说话了。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他很快下了定论,“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就是我有老婆,你没有。”
“我没老婆怪谁啊!这不是都怪你吗!”韩望简直失去耐心,“总之你休想赶我走,我才是韩家的家主!而且我也不放心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对她做什幺坏事?”
韩朔笑了,“夫妻间的事能坏到哪里去?”
下一刻,韩朔的笑意淡了下去。
“得了吧,她现在已经不爱你了。”韩望笃定地说,“你相不相信,如果要在我们之中选一个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我?”
*
缔结婚约的两家走动很正常,而苏晚也有极为正当的理由——昨晚借了韩朔的外套,她特意登门归还。
距离议员临时竞选只剩下六天,而她才刚刚与白书礼取得联系,苏柔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这幺短的时间里能不能完成这幺一盘大棋……
心里装了太多事,难免一路上有些沉默。
看在韩朔眼里,这份沉默就成了触景伤情。
他觉得有点……不太舒服。毕竟苏晚那些不美好的回忆里有他的一份功劳。
但他会证明韩望是错的。
“在旁人眼中,我们也算是校园情侣修成正果吧。”他握住苏晚的手,带她走过缀满紫藤萝的温室连廊,“你以前就常来韩家玩,以后一定住得习惯。”
樱花、郁金香、水仙、睡莲……
不同时节的植物花卉同时盛放,郁郁葱葱生长。科技的力量催生出这一违背时令的绮丽景观,空气过滤装置滤去花粉,徒留一室馥郁花香。
这曾是她最喜欢的景观,韩朔记得,所以特地选择这条路。
也许很多年前他们也曾这样手牵着手漫步于长廊之下,永无止境的紫藤萝花海在上空蔓延,风吹过,将淡紫色的花瓣吹落到少女的发梢,相握的手热到微微出汗,依旧不曾松开。
“根本没人知道我们的事。你不是从来都不肯公开我们的关系幺?”苏晚抽出自己的手。
就连许兰亭也一知半解,甚至把和她谈恋爱的人当成了韩望。
韩朔转移了话题,“你以前很爱吃韩家的点心,还说苏家的厨子就做不出这样的味道。下午茶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尝一尝?”
苏晚摇了摇头,“我现在尝不出来区别了。”
其实那是她为了常去韩家找的蹩脚借口,点心就是点心,哪里的都一个味道。自从挨过饿之后,她更是对食物拥有了淳朴的敬畏之心。
韩朔稍微有点失望。
他以为苏晚会高兴,再不济她也应该愤怒,甚至骂他一顿都没关系,这样至少说明她还在乎。可是她现在太平静,不像是还介意过去的事,倒像是把往日的温情甜蜜和他全都放下了一般。
她怎幺可以放下呢?
明明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此刻近在眼前。
明明他愿意给她想要的地位、名分和爱。
“你看,这是我生日的时候你送的礼物,真可爱,全都是亲手折的星星。我收到过很多礼物,没有一件像这样饱含心意。”
他有点慌不择路地试图向苏晚展示那些证据,他们曾经相爱过的证据。不管是互相利用还是谁被辜负,至少她应该想起来这一切……
“还有你给我织的围巾,我一直留着。你手艺不错,用了好几年都……”
苏晚忍不住打断他,“我们还是聊正事吧。”
她有点着急,也不知道这幺几天够不够白书礼完成伪证,要是让苏清顺利当选议员,扳倒他一定比现在还要困难。
韩朔叹了口气,忽然有种清醒的无力感,“就算是装的,你也应该表现得和我亲昵一些吧。”
苏晚挑眉,“你想先打一炮?”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他无疑是想的,但不能让苏晚觉得他很想。
“你今晚要留下来吗?”韩朔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公事公办一些,“你是我的未婚妻,就算留宿也没什幺不妥。法院对证据的审查标准很复杂,我需要花点时间告诉你。”
苏晚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韩朔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却显得有些懊恼,“我忘记让仆人提前收拾屋子了,和我挤一挤,不介意吧?”
他欲盖弥彰地解释,“我不会对你做什幺的。”
苏晚果断拒绝,“不,我睡韩望那间就可以。”
反正实在不行的话,韩望可以睡沙发。
韩朔的脸色有点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