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午最后一节课坐在会堂学术报告厅时,路泊汀都没回她消息,高二文科1班的区域在会堂阶梯的左边靠墙位置,温声和江乐橙挤在最后一排,还有其他班级在入场,整个室内没开灯昏暗一片,她手里一直攥着手机,时不时打开瞄两眼,又面无表情地锁上屏。
江乐橙推她胳膊:“你怎幺老看手机?”
温声皮笑肉不笑:“失宠了呗。”
江乐橙一脸揶揄:“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
前排贺厉回过头朝两人一笑:“你们冷吗?要不要调高空调?”
温声刚要拒绝,会堂的灯乍然被全部打开,正好吊灯就在她头顶,刺的她眼睛下意识一闭,贺厉起身在过道调了空调温度后又坐回位置上。
江乐橙戳她的腰,小声咬耳朵:“贺厉是不是还喜欢你啊?”
温声无奈地耸耸肩。
姐们自己也不知道啊。
观众区的灯这时又灭了,教导主任走上台,说了一串陈词后开始进入主题:“今天邀请了我们一中这届金牌保送的几位同学,请他们给低年级的同学们做一次学习经验的自述,希望对大家有帮助,先有请理重1班的赵月清同学上台。”
台下立马掌声雷动,温声心不在焉地也示意性拍了拍手,视线在第一排贵宾区的位置扫过,但会堂实在太大,人挤人的位置加上贵宾区座椅都很高,她看不出路泊汀的位置是在哪里。
赵月清从前排站起身,又朝旁边的位置弯下腰低头说了什幺,眉眼笑意嫣然,最后才缓步走上台。
温声立马朝她旁边的位置看过去,奈何靠背太高,只能从侧面隐约看出是穿了一身黑色衣服的身影,她扭头问江乐橙:“你戴眼镜了,帮我看刚才赵月清坐的位置旁边是不是路泊汀?”
哦豁!
江乐橙当即瞪大眼睛,她坐直身子两手撑着眼镜仔细甄别,盯了半天后确认目标,一副抓奸的神情,神经兮兮地小声道:“是你家路草。”
手机在手心用力拍了拍。
不回消息是吧?
不回消息和别的女生调笑是吧?
台上讲话的赵月清说了什幺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觉得声音好聒噪扫兴,打开手机开始信息轰炸:
声声怪:和别人聊的开心吗?/微笑/
声声怪:聊这幺开心要不要给你们拍张合照啊,还蛮配的。/愉快/
声声怪:哦,我还忘了,你两之后要一起去京市读书是吧,好好好。/强/
声声怪:你以后都不用回我了,滚吧。/调皮/
发出去的消息没有一条是回复的,温声越想越气,眼不见为净地直接关机。
台上又换人了,她盯着路泊汀的位置看了几秒,又快速掏出手机开机,将最后一条消息撤回。
声声怪: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十分钟内不回我,这周都别见面了。
十分钟过去了,手机依然安静,这时会堂突然响起轰鸣掌声,她下意识朝前排贵宾区看过去,他起身,校服外面罩了件敞开的短款黑色羽绒服,白色衬衣领口随意解开,好几天没见,头发又剪短了,发型蓬松清爽,鬓发修剪的极利落,额前碎发短削薄,衬的一张线条明晰的脸愈发英气清冷,他漫不经心地回身朝观众席扫去,瞟到温声时,正好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
路泊汀若有似无地挑起眉,重新转身朝台上走去。
“大家好,我是路泊汀。”
声音从会议的麦克风里传出,穿透在能容纳上千人的会议厅,几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低冷清润的嗓音,像细碎润泽的砂砾从她的耳膜轻盈地碾过去。
又在心尖处留下清晰钝重的悸动。
“天啊,阿声,你男人真的绝了!”江乐橙凑过来拽住温声的袖子使劲晃,“瞧这身形,瞧这长相,瞧这气质,别说一中历年没有,江城几个重点中学也找不到啊,你要好好抓住!”
温声冷着脸朝她翻了个白眼:“老娘也很优秀好吧。”
现在是她好好抓住的问题吗?
路泊汀身高腿长地立在台上,微弯着腰开始惯常的套话,他的视线直勾勾往温声身上撩。
温声被他盯的有点脸热。
前排贺厉忽然又回过头,这次直接对着温声说道:“还记得上个月我给你的那本数学题库吗?我有一道题很久没解开突然有了灵感,能给我看一眼吗?”
温声从台上收回视线,有些愕然:“现在给你吗?”
贺厉的眼神依然温和平静,朝她点了点头。
路泊汀注意到台下的两人低头靠近,麦克风里的声音逐渐放缓,微弯的腰悠悠挺直。
温声又朝台上快速看了一眼,那本题库她确实也想早点还给他,思忖片刻,点头示意他一起回班拿。
盯着两人低着身子从靠墙的过道朝后门走去,路泊汀下巴微擡,弧形优美上扬的眼睛冷了下来。
麦克风里的声音骤然停止。
下台后回到贵宾区,拿了桌上的书就走,一旁的赵月清叫住他:“你的手机…还是我拿去修吧?”
早上她经过路泊汀时衣摆带动他桌上的手机甩了出去,屏幕摔坏了。
“不用。”
眼神流盼在他头也不回走出侧门的背影,赵月清轻抿唇,又看向台上。
温声没有和贺厉直接回班,而是被他带到了会堂外不远处的篮球场,她偏头问他:“不是要回班吗?”
贺厉擡手指了指前面上体育课正在打球的同学:“看到前面同学投篮的动作了吗?”
温声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无论从哪个方向抛起,无论投篮与否,”他终于转过头看向她,“篮球都会坠地。”
话音刚落,球场一记漂亮的三分球,投中,落下,又弹起。
最后回归平地。
“你和你哥,就算你们现在在谈恋爱,但亲缘关系是不变的。”
“所以你钓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温声轻笑,眼神却变得犀利漠然。
“我喜欢你,从小学就喜欢了,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如果是他强迫你,我可以帮你。”贺厉突然蹲下身,以虔诚恳切的姿态望着她。
温声后退一步,被他无厘头的对话逗笑出声:“所以我要感谢你从小的喜欢吗?我以前是哪样?你很了解我吗?”
她也蹲下身,姿势坦直,神情冷然地直视他:“最后一次了贺厉,我和他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掺和。”
站起身,下巴微收俯视他:“就算全世界所有人都会背叛我,”她站的更直了,“他不会。”
懒得再应付这种烂人烂事,她迈开腿就要走。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在骗你呢?”贺厉重新站起。
脚步一顿,她看向不远处C区教学楼外的花园,路泊汀靠在树干上眼神冷淡地睨向这边,旁边庵加河手里举着烟正在打电话,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这边,歪头绕过她瞅着贺厉,挑眉一笑。
“你这是被绿了?”
温声忽略直扫过来的两道视线,转过身:“什幺意思?”
贺厉也注意到了路泊汀,朝她走了两步,低头靠近她耳侧,远处看就是贴在一起拥抱的姿势。
路泊汀突然扯唇一笑。
“绿你妈。”
站直身子朝两人走去,教学楼门口忽地响起一道声音:“路泊汀!现在来数办,有急事找你!”
是他们班那个地中海的数学老师,庵加河笑的一脸斯文败类:“这儿交我了,随时替你出手。”
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瞬,路泊汀敛眸转身进了教学楼。
贺厉离开后,温声还站在原地,
“那份亲子鉴定是他自己设的局,他收买了办理人员,至于我怎幺知道的应该就不重要了。”
球场不断响起传球进球的声音,日光和煦,可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以不正常的速度飞快搏动,全身像被拖进冰窖。
刺骨的冷。
庵加河抽完烟徐步走过来,“发生什幺事了吗?”
温声身体一哆嗦,被他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擡头面色惨白地望向他。
庵加河本来还端着一副温和笑意,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唇角收起:“他说什幺了?”
“路泊汀他……”温声猛然收住,咬紧唇笑的很勉强,“今晚你成人礼,我可能就不去了,抱歉啊。”
没给他回话的机会,她垂下头快步朝A区教学楼走去。
庵加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仓促的背影,拿出手机打算给路泊汀通电话,又想到这人手机坏了。
他轻笑一声。
兄弟啊,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