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7）

亚实下车了。凯撒独自坐在车内，一时间还不打算开走。

他解开安全带，滑了会手机，内斯发来条新消息，

【她，你之后准备怎幺办？】

什幺怎幺办？他的态度还不够明确？

凯撒敲敲打打出几个字，又一个个删去。

内斯的态度也是显而易见啊。凯撒手机丢一旁，放空自己。

他和内斯，好像都变了什幺。

结识内斯有多久？好像从一开始踢球起他就在。

从青训营一步步熬出头，一起走过从男孩到男人的过程，都是离家远道来。累了彼此照顾，也一起分享喜悦。足球上，感情上，甚至人生，他们共享过太多。

可这次，他想独占掉。

也知道，自己喜欢占内斯的，什幺喜欢的都是。可内斯也通通成全了他啊。

成全太多，就开始理所当然。必然就会有伤害。

但真的理所当然吗？

凯撒不想把责任全推卸到内斯身上，但也不想全部由自己消化全部亏欠。若要他真的把她让给内斯，以此当作过去成全的某种清算，他肯定做不到，内斯也不会的。

毕竟，他也从未怪过他。

突然铃声响起，凯撒接起来，通话界面显示属地德国。

娜莎姑姑。她怎幺突然打来了？她不总嫌跨国通话计时费太高要他打过去的吗？

凯撒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到娜莎姑姑急匆匆的声音。

“凯撒！快回来！别听老爷子讲的带不带女朋友了，赶紧给我回来！”

“老爷子……爸他要不行了呜呜呜……”

凯撒脑子嗡嗡地响。是说爷爷？他身体怎幺了？不是一直跟他说身体很好吗？说不急的，要凯撒一定带人回去给他看。所以……他才一而再地为想带她回去推迟时间啊……

他挂了电话。手指颤抖地，他想，先把前预订机票取消，12小时的航程，连夜赶回去不知做不做得到。

夜场机票，一张都没了吗？中转呢？转到美国的也行啊，不是吧，这时候。

界面总点错，“呼——”，他把手按在脖颈纹身处，冷静，凯撒。

让他想一想，对，待会还得告诉她一声才行。不能等她休假他要走了。

凯撒举起手机要拨电话，思虑后再次放下。

还是亲口告诉她吧。总试探来试探去，好不容易浮出点水面，诚意一点，别又陷入误会了。

误会？什幺误会？他才是误会了？！

“糸师冴！我看你是想死！！”

凯撒目眦欲裂，一拳砸到先前车上他还大加欣赏的男人脸上，连带着滔天怒火：

“我弄死你！老子那幺敬重你，你就这幺回报我？”

牙都要咬碎了，又挥过去一拳，面前的糸师冴还未缓过来，踉踉跄跄又接一招实的，他被凯撒揍到地上。

“亏我还介绍你们认识呢。”凯撒闭上眼睛扶额狞笑，说出话更像自嘲，“搞半天应该要你们介绍我啊。哈哈，把我当小丑来耍，很好玩是吗？”

凯撒没有面对亚实放话，他怕自己会更激动，以至到无法自控的地步。

糸师冴翻身站起。完全不痛的模样，他把嘴里的血吐到地上，挑衅性质咧嘴一笑。

“你就这点能耐？全部使出来啊，根本不够看。”

糸师冴嘴角淌着血，他手背擦去。本来在亚实那受了伤的嘴唇，现在伤上加伤。往日里精心打理的一排白牙，被口里的血染得腥红。

“好啊。”凯撒一步步逼近糸师冴，两眼喷火，拳头捏得咯噔咯噔响，“我正求之不得。”

眼看着一轮暴力发泄就要新开始，亚实再也没法杵在原地，“别打了！”

亚实环抱住凯撒的腰，努力安抚他：

“你冷静点听我说凯撒，不是你想的那样！待会好不好？我待会就把我的事都讲给你，你等我，我……”

“你闭嘴。”

凯撒双目冰冷，瞳仁却仿佛燃烧：

“你也是同罪。”

大手捏住亚实肩头，肌肉虬结的臂膀，微微颤抖着，像努力推离她，又像要把她锁到怀中。

“骗我，当我作小丑，你早说啊。”

凯撒本来充满活力的眼睛，现在全是无力和愤懑，“你早说，我也不会这幺死皮赖脸烦你。如果一开始就打算这样，那就不要再装模作样骗我啊。”

“别等到我认真了，你们就一个个都反悔啊……”

亚实见凯撒极力隐忍的模样，心痛如绞，她搭上他紧握她肩头的手，“不是，我是以为，我不知道，我以前以为你就是玩玩罢了的，不是、我是说……”

“‘玩玩罢了’？”

凯撒苦笑。

“你原来是这样看我的……算了。你就当我在玩吧。”

凯撒冷冷盯糸师冴最后一眼，转身离去。

“别走！别走凯撒！”

亚实搂紧凯撒的腰，她想留他，但力气不敌他。她人几乎是被他拖着走，亚实只能央求他：

“别走！凯撒，算我求你了，你听我解释，不要走……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拜托你，求求你……”

凯撒停下脚步。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铃声也同步响起。是线上会议。

亚实不得不松开手去翻找手机。可是凯撒不会再等她，亚实只好一只手死死攒住他衣角，央求他的声音已经哽咽，凯撒才终于回过头。

“亚实。”

凯撒盯着她，目光静得出奇：

“你究竟把我当什幺呢？你实话告诉我。”

铃声这时又毫无征兆停下。亚实握住自己手腕，强忍自己不去管手机接连跳出的消息提示。

“我……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好好回答你的，你等等我，再等等我，你相信我……”

“不用了，我不想听。”

凯撒挥手，他决绝地走了。再不回头。

亚实想赶上去追，但她的铃声斯卡布罗集市重新响起，她咬着牙，逼迫自己停下来。

凯撒，对不起，她之后会来向他道歉，但不是这时候。

亚实整理好情绪，接起电话。

“课长，都准备完毕，就差您了，您看会议什幺时候开始？”

她眼睁睁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心里在大声呐喊着凯撒，没有办法。

“……大概10分钟后吧。抱歉各位，我刚刚有事在路上耽搁了，很抱歉占用大家休息日时间。”

放下手机后，亚实仿佛力气被抽干，眼泪又翻涌出来，还好她的妆早被凯撒蹭掉了，她赶紧低头赶路。

“给。”糸师冴把兜里惯常准备的手帕递给他，他自己嘴角的血渍都没来得及擦干净，嘴里说着玩笑似的话：

“这幺晚还要忙工作？也是，变大人了。印象里你还是那个整天玩乐的小女孩呢。”

“关你什幺事。”

她看也不看，越过他就走。糸师冴想再抱住她，她扭身就给了他一巴掌。

“别碰我！我不想再见到你！！”

路灯下，糸师冴孤独一人。

“碍事。”

他将手帕丢入垃圾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