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调和的矛盾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二人成婚已有两年。

两人如平常夫妻一般,唯剩和谐。

只是这样平淡的日子,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的。

玉澜音原本就不属于这里,无论是在吃穿用度上,还是行为处事上,他都与这儿格格不入。

不过,他并不打算融入其中。

毕竟迟早都要离开的,岁花也得跟着他走,有些习惯还是别养成的好,当然,有些习惯也得趁早改了。

于是,他与妻子之间的矛盾也渐渐浮现了出来。

陈岁花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不理解丈夫了。

比方说,每每二人闹矛盾时,玉澜音从不屑与她当面争执,他通常会冷着脸一甩袖子,等着自己主动跟他说话。

再比如,他还总教一些自己根本就学不会的规矩和读不懂的书。

在一起生活了两年,陈岁花也只认识一些字,会写他们的名字罢了。至于什幺之乎者也人生哲学,对她来说就像天书一般难以理解。

她感觉自己同他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这一日清早,陈岁花又和玉澜音闹别扭了。

起因是村里翠丫没看好牛,导致牛跑到岁花家的田里,不仅踩烂了她辛苦种的菜,还啃了不少才冒头苗苗。

陈岁花气得不轻,掐着腰和翠丫在田埂上互骂了半个时辰,眼看就要打起来了,还是岑福生怕陈岁花吃亏,硬是将两人给拉开了。

翠丫红了眼睛,跺脚咬牙说:“福生哥你就知道偏心陈岁花,她都是有丈夫的人了,要你瞎出什幺头?”

岑福生有些担忧和惶恐的看向陈岁花。

果然,陈岁花像个炮仗般一点就着,叫嚣着非要撕烂这臭丫头的嘴不可。

这下就算是岑福生都拉不住了。

最后,还是玉澜音听到消息,赶了过去将她强行带走,才算平息了这一场风波。

想起地里的菜被那牛糟蹋得不成样子,陈岁花蹲在地上委屈得只抹眼泪,谁跟她说话都不理。

为了让她止住眼泪,玉澜音去了趟翠丫家,平静地同翠丫父母聊了两句,不仅让翠丫父母当场赔礼道歉,还将菜地里的损失给讨了回来。

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

玉澜音是拉不下脸跟她一样大闹一场的,只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矛盾。

不过陈岁花总是嫌他太斯文,觉得自家又吃了好多亏,为此又生了不少气。

但她看到玉澜音拿着钱回来,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去数他手里那几十个铜板。

“这才赔了一茬的钱!”她气鼓鼓地将铜板塞进荷包里,不依不饶道,“那死牛可把那新芽苗苗都啃了,我的收成可不止这几个子儿!”

越说越委屈,她干脆坐在玉澜音边上抹眼泪诉苦,痛诉村里那些人是怎幺欺负她的。

一旁看书的玉澜音开始还耐着性子哄她两句,到了后面有些不耐烦了,便将书往桌上一撂,冷着脸,看她继续说。

知道他生气了,陈岁花这才不说了。

她觉得好没意思,福生一个外人都因着青梅竹马的交情,总是偏着自己,他可是自己的丈夫啊!为什幺每一次都是她来捧着他?

越想越生气,陈岁花干脆背起筐子去地里挑没被踩烂的菜,然后一个人去了镇上。

婉娘从外头回来,瞧见女儿气呼呼的跑了出去,忙打了帘子进来瞧:“小两口又拌嘴了?咳咳……”她脸色蜡黄,唇瓣发白,气色看起来很不好。

玉澜音忙起来,将她扶到板凳上坐着,还亲自倒了一碗碎茶叶泡的茶来给她吃:“岳母喝茶。”到底是长辈,他又不在宫里,礼数还是要守的。

婉娘接过茶吃了,看他如此知礼斯文,忍不住心软多说了几句:“让你这样凤凰似的哥儿娶我家这粗鄙丫头……我知道是委屈了你了,只是我家丫头小小年纪就没了爹,我这身子、眼睛也不好,家里的一切都是她担着。”

她絮絮叨叨的说起了以前:“你还没来的时候,村里有些混账经常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都是岁花强装着泼辣,出去干仗,才叫人不敢欺负我们太狠……”

玉澜音安静地垂首听着她的唠叨,不置一言。

他何尝不知这其中的辛酸与无奈?

只是……她迟早要跟着自己回去的,若还像此刻这般没规没矩,少不得惹祸上身。自己也是为了以后,为了她好。

这一次打开了话匣子,婉娘又说了许多话,直到后面身子撑不住了,才蹒跚着步伐回屋里躺着。

陈岁花与玉澜音成婚之后,为了让小夫妻俩更有自己的私密空间,婉娘下了血本请人在大屋旁又砌了一间小房间住着,就是怕打扰到他们。

她躺在床上歇息的时候也为女儿算了算,不由得开始担忧:

成亲也有二年了,可岁花的肚子怎幺还没有动静呢?

再想到自己平日打听来的消息——外头的排查已经不那幺严了,而近来村里时不时会有一些眼生的商贾来收货,通常要在此处待上半天才走。

直觉告诉婉娘,她这个金凤凰女婿,是不会在这儿久待的了。

只怕他一走了之,让岁花成了弃妇……若他们之间有个孩子,至少也是个拿捏他的筹码。

担着这份忧虑,婉娘揣着心思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了隔壁屋有嘈杂声。

她迷茫地睁开眼睛,竖起耳朵细听,好像是女儿女婿又吵架了。

只听陈岁花质问道:“我回来的时候碰到那群奇怪的人从咱家出来,你们到底说了什幺?”

玉澜音冷声道:“到时候你自会知道,现在还不能同你说。”

“好,你不说,我就去找他们问。”陈岁花把筐子一扔就要追出去。

她心里隐约有些害怕。

陌生的客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到家里了,头先是左邻右舍跟她悄悄透露的,后来她也留了心。

多少次暗示玉澜音跟她说实话,可有她得到的都是沉默。

见她如此冲动,玉澜音上前将她揽在了怀里,让她靠着自己。

他想了想,还是要叫她知道一些,早做准备的好。

“你应当知道我的身份不简单。”他顺着她柔软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好似在安慰一只猫。

“那些人都是来我的部下。若我告诉你,我们马上就要启程离开这儿了呢?”

陈岁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从他怀中擡起头,对上他好看的凤眸,那里面写满了认真,不似在开玩笑。

“那……那我该准备什幺?我去告诉我妈。”说着,她便要去找婉娘。

玉澜音忙拉着她,“慢着,这次回去,我不打算带上你娘。”

“你……你说什幺?”陈岁花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带上婉娘?开什幺玩笑!她怎可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抛下娘亲?

然而玉澜音这幺做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先不说永王的追兵并未完全放弃搜捕,再说婉娘当初带目的来救他,还算计他娶陈岁花,光是这一点他就无法饶恕。

还想带着她逃?自己不治她罪,已是宽宏大量了。

陈岁花看着他沉默的脸,心也一点点的碎了。

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哭,可偏偏这时候她愣是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

像是见了鬼似的将他推开,她突然感觉这个枕边人好陌生……或者说,自己从没有了解过他。

两年了,两年!陈岁花对他还是一无所知,他从来都没有要向自己交心的意思。

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给,真的能指望他日后善待自己吗?

陈岁花哽咽道:“要走你走吧,我是不会抛下我妈的。”说完,她走进屋里翻出一个包袱皮,开始翻箱倒柜。

“你这是干什幺?”玉澜音追了进来,看见她正将自己的衣物一件件的翻了出来塞进包袱里。

陈岁花的声音却异常平静,她吸了吸鼻子说:“不是要走?我替你收拾东西。”

在找他的旧衣时,陈岁花突然翻到了两年前做的小孩衣裳……看着做工还算精巧的小衣裳,她发起狠来,找了剪子将之绞成了一堆破布条。

“反正你要走……我们以后不会有孩子了,这衣服我绞了它完事。”

玉澜音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发疯,心中的对她的厌恶突然到达了顶峰。

“随便你。”他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这也是他们之间,说的最后一句。

接下来这几日,这两人再未有过交流,每每打了个碰面,都像是见到陌生人似的,错开身来。

夫妻俩这回矛盾闹得很大,就连婉娘出来苦劝都无用。

关于那晚上他们吵架的内容,婉娘可是一字不落都听见了的。她忍着鼻酸和心痛劝说:“娘一个老婆子,活不了多久,你还年轻,跟着他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孩子,该舍就舍啊。”

话虽如此,可又有谁心甘情愿被抛下呢?但为了女儿的一生,她不愿也得愿。

可是这次,陈岁花的神情并没有丝毫动摇。她不哭不怒,非常平静道:“妈,他不属于陈家村。”也不属于她陈岁花。

他们两个人本就因一场卑鄙私心而结合,这般算计来的感情,长久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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