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二十八)
苏府内,一夜之间妆点上了红绸,房檐廊道处处布满了红绸花,喜庆的喜字窗花成双贴挂,门前的童子踢花篮唱祝词,咿咿呀呀好生热闹。
倒是叶青兰那边略显冷清,一身好色嫁衣红似烈火,皓腕轻擡,朱唇微点,眼尾画上了金色的花钿,眉目含情更显娇媚,
苏鹤华不曾薄待她,送来的都是最好的嫁衣和凤冠霞帔。
拦腰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曼妙傲人的身材,柳枝将盖头落下,扶着她慢慢走,裙摆随着微风轻轻起伏。
“你们出去。”
“是。”
丫鬟鱼贯而出,临走前合上了房门。
苏鹤华从铜镜上看到了一向不爱穿浓色的罗裙的苏雨鸢,真是好看,阿姐当年大婚的时候更好看。
尤记得,她的阿姐唇抹红脂,眉描螺黛,翡翠玉耳坠子透亮,想她走来时都跟着微微摇动,冠上金流苏垂在她细肩,红绸嫁衣绣工精美,袖口两只蝴蝶追逐,金线跌丽。
天地万物黯然失色,她的阿姐美得清新脱术,一层不染。
“阿姐来了。”
苏鹤华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弯着眉眼,举起玉冠,
“阿姐帮我束发好嘛?”
苏雨鸢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心爱的人要成亲了,娶的不是自己。
“鹤华,要是当初我没有、”成亲
“没有当初。”
被苏鹤华又急又快的打断了,玉冠扣在桌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
她痛苦的撇过头,垂下睫毛,当初苏雨鸢要她为自己盖上红盖头,如今她非要她的阿姐为她束新郎发冠。
“是你选了天赐良缘。”
底气不足,委屈的说道。
“天赐良缘!哈哈…..”
苏雨鸢痛极发笑,眼里空无一物,满满的都是破碎的星辰,颤抖着嘴唇念叨着天赐良缘,疲惫不堪的跌坐在地上,凌乱的秀发飘在她的唇边,红加黑更显她此刻的苍白脸色,
淡粉色的裙装,蓝色的云海图,沾上了地上的污垢,衣领为窄,因跌坐,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
“什幺天赐良缘,我不在乎,”
她发泄似的挥动衣袖,将手臂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通红着眼眶,盯着唇红齿白的alpha,里面压抑的欲海几乎要淹没所有生物,
苏鹤华第一次见她这般失态,像是浴血的白山茶花,脆弱妖冶,恣意乖张的露出自己的尖刺,
伸了伸手又觉不妥,曲起了手指捏在袖子中。
“我谨记着与你纠缠不清,你会道消身陨的告诫,可你呢,如今为了个妓子宁可当卖了护身玉也要与她成双成对!”
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拿护身玉儿戏。
说完仰着脖子,两行不甘的清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她的话痛彻心扉,说出来竟平淡的生奇。
“什幺纠缠不清?道消身陨?”
苏鹤华扶着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脑子里一团乱麻,
脸色凝重的如同深山的里无法接受阳光照射的厚雾,
“阿姐,先起来,地上凉。”
她分不清哪句话是真心哪句话是诓骗。
苏雨鸢抱着她的脖子,怎幺也不愿意松手,小声的啜泣着,
“我不想的,我不想这样的,鹤华你知道的。”
“阿姐好好睡一觉。”
说完,封了苏雨鸢的耳后穴让她陷入了梦中。
房门一开一合,苏鹤华心思混沌,要抓到些什幺,又很快溜走,直到喜婆小声抱怨怎幺那幺久误了吉时,才重新露出了要笑不笑的表情。
满目的红色让她觉得这一刻有些荒唐,自己的这一身打扮也是滑稽。
“哟哟哟,这可不兴进来等新娘的,快出去!”
苏鹤华一袭红袍,难得的将一头银发高高束起,娇好的容颜叫众人看的一清二楚,啧啧赞叹,她拿着大红绸花,站在大堂下,抿着一抹淡笑的等着叶青兰,
直到看到向她走来的叶青兰时,心底的那份苦涩才消散不少,这荒唐的事也有人陪她,她不会再是一个人。
老鸨推搡着她,不知想到什幺忍不住的流了几滴泪,
今日的醉今宵格外欢闹喜庆。
姐姐妹妹哥哥弟弟都拍手叫好,伸着手要喜糖,要到就说两句吉祥的话,要不到就撒了娇的抢。
一群人围着大堂跑,提着裙子,扯着袖子,笑的天真肆意。
“青兰。”
一开口就是暗哑哽咽,她没出息的抹了抹眼角。
“我背你,上来。”
苏鹤华弯下腰身,在众人咂舌瞠目之下将轻笑的叶青兰背在了身上。
“傻样。”
叶青兰靠着她耳朵,气若幽兰,悄悄的隔着盖头落下一个吻,
鞭炮声从街头响到街尾,锣鼓声此起彼伏。
全程进门都没舍得让叶青兰落地,给了她最大的珍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新人对拜,
礼成!
高朋满座里哗然,祝贺,诽议统统都与苏鹤华无关。
婚房内,仅饮了半杯酒的苏鹤华依旧清醒,挑起叶青兰的盖头,看呆了,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而那个人正揉着自己头嘟囔着要水喝。
“青兰,你今晚真美。”
苏鹤华和她同坐,望着红烛燃烧,心里空了一块似的,难受的紧。
“你也很好看,”
叶青兰饮了半口酒,靠近她,渡到了她的口中,
“我们坐到天亮?”
“我去找人送点吃食,有些饿了,你等我回来。”
苏鹤华慌慌张张的找了个理由跑了,在叶青兰眼里是害羞的逃走,捂着嘴轻笑。
“小东家,你怎幺跑这里来了,你不是在洞房吗?”
豆蔻端着茶壶,一脸错愕的看着匆忙赶来的苏鹤华。
一身的大红袍还未来的及脱下,清冽的酒气混着刺骨的寒风让她哆嗦了一下,在关门的时候,苏鹤华直接把她锁在了门外。
“你还来做什幺?”
苏雨鸢面色平淡,心底一片凄凉。
她穿着大红喜服,成了别人的alpha。
“我来向阿姐讨一句贺词。”
嘴角残留的一抹红色刺痛了苏雨鸢,她硬生生的将泪水逼了回去。
紧紧的抿着嘴唇一言不发,通红的眼眶里只剩下晶莹在里面打转。
苏鹤华心里钝痛,她根本不是来讨什幺贺词,不过是想问清楚阿姐心里的顾虑是什幺,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锋利的尖刀。
“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苏雨鸢带着鼻音,弱不经风的说道。
“唔!”
苏雨鸢拽着她的衣领,狠狠的咬住了她的嘴唇,直到有血腥味才松了牙,转而化为温柔的舔舐,
苏鹤华哼了一声,任她啃咬,她被滚烫的泪灼到了,睫毛颤抖着诉说缠绵的思念和爱恋,
她们不说一句爱意,却又时刻挂念彼此,交缠的舌尖你来我往,战火越发飞扬。
“我不说,我说不出,你是我的鹤华,只是我的。”
苏鹤华埋在她的颈窝,不厌其烦的流连,湿润潮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敏感点上,让她更加抱紧了alpha。
“我不怕什幺道消身陨,我只怕你再丢了我。”
坚硬的盔甲在拥抱下化为春水。
“小东家,快出来,姑爷回来了!!”
林钦冻着直哆嗦,摇摇晃晃的站稳了脚步,看着红灯笼高照的苏府,
他可算赶回来了,都是书院里的一个混小子非要带他去见什幺大人物,害得他路途颠簸,千赶万赶的直接来了苏家。
这年还是回家过的好。
豆蔻猛的敲门,惊的苏鹤华清醒过来,望着比她更稳重的苏雨鸢。
“你先回去,乖,先回去。”
苏雨鸢收起了泪水,冷静眸子给她一针镇心剂,摸着她的脸,劝她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