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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昨夜的洗刷,远远望去,天空清明湛蓝。几束阳光从张开的指缝间泄下来,炽热刺眼。
她收回手,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从停车场到教学楼不过几步路,发顶已隐隐发烫,她摸摸头顶,停在楼梯前。
水泥灰的台阶一层层向上延伸,楼梯最右边的中空处,细长的栏杆虽已生锈,却仍像模像样地屹立空中,拦截下未知的危险。
她无意识地靠右上楼,刚要擡脚,猛地反应过来,急忙拢紧裙子下摆走到最左边,从靠墙处一步一步上楼。
大腿还有些酸痛,昨晚交缠的画面一闪而过,她咬咬牙,看回脚下,匆匆赶往办公室。
如果不是她当初无知,这一切也不会开始。
半年前,新学期开始,她刚休完婚假,被分到到这所学校,由于还沉浸在获得稳定工作的喜悦中,没能将其他女老师的劝告记在心里。
第一次见到邱忍冬,是在食堂。
他一个人坐在最靠里的角落,狼吞虎咽地吃着最便宜的饭菜,头也不擡。
她端着饭菜停在过道,尴尬地看他一眼,又迅速躲闪。那个位置是她经常坐的,现在却被他占着。周围也没有什幺空位,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坐到他对面。
体校男生居多,且人均身高180+,她的个子在女生中也算正常水平,可此刻坐在他面前,一股异常的压迫感自头顶降下。
她很少和男生离得这幺近,连他哪些发丝在颤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仍旧低着头,蓬松柔软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从对面只能看到直挺的鼻梁和微微上翘的嘴唇。
她拘谨地夹起菜送进嘴里,不敢低头,也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会撞到他。
慢慢地,饭菜的香味被浓重的漂白粉味掩盖。她低着眸子悄悄晃了一眼,却正对上那双眼尾上挑的凤眼。
一瞬间,她被这张脸惊艳,微微张开嘴,连呼吸都忘了继续。
上学时她只顾埋头学习,连朋友都没有几个,于是一直母胎单身到大学毕业。毕业回家后,家里介绍了相亲对象,陈鸣远对她一见钟情,并展开猛烈攻势,终于在恋爱一年后和她走入婚姻殿堂。
“你要是不吃,能给我吗?”他伸出筷子指着她盘里的肉,神情冷漠淡然。
她怔怔地点点头,急忙边说边把肉夹给他,“当然可以,都给你好了。”反正她也不爱吃。
她没敢擡头,偷偷擡起眼,他脸上仍然没有什幺表情,可吃东西时喉结吞咽得很明显,汗水淌过脖颈,滑过山丘般凸起的喉结,没入衣领。
她下意识地咽咽口水,手指微动,不禁心中大乱,慌忙胡乱吃了几口,不再看他。
后来,不知是偶然还是刻意,他们在这个位置碰到好几次。两人都很少开口说话,只不过,他开始主动从她的盘子里夹肉吃,她什幺也没说,任他将肉全挑走。
直到某天,她晃见他胸前的名牌,才知道原来他叫邱忍冬。
学校生活很平淡,并没有什幺大事发生,她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工作,也习惯了给他留着午饭中的肉。
突然有一天,她的办公桌上多了一盒牛奶,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是谁放的。
过了几天,他们在食堂遇见,她已经熟练地给他夹自己盘子里的肉,对面传来清冽如泉水的声音。
“牛奶喝了吗?”
她顿时停下筷子,加速咀嚼,惊讶地擡起头,“是你放的?”
“嗯,送你的。”他夹过一片肉,一脸坦然地重复。
她没再敢开口,只默默地吃饭,心里似乎有颗种子悄悄在发芽。
直到半个月后,几个学生偷拍她裙下的照片,并以此为要挟进行敲诈勒索。
很明显,领头的黄毛是个惯犯,一上来便与她谈条件。她不想答应,又怕他们真的会把照片发到学校群里。
正当她左右为难时,是邱忍冬替她解了围。
他和那几个学生一番拳脚交战后,从黄毛手里抢过手机,删了照片,又将手机扔进了垃圾桶里。
方隐想道谢,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国庆前的校运动会上,她被分到男子单人游泳项目做计时员。在最后一场决赛中,她终于在赛道起点处看见了他。
一声哨响后,他如一条鱼,在水里游刃有余地向她游去。她的视线一直停在他身上,可看到他光裸的上身后,不禁面色一红,急忙挪开眼。
眨眼间,他已到终点,并刷新记录。
方隐手忙脚乱地写下成绩,交给总裁判,回过头,水中的男孩已站起身,拍了拍水面后,冲她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有那幺一瞬间,她似乎变回了高中时那个和男生说句话都会害羞的样子。
自此开始,他们见面的频率越来越高,他的牛奶也送得越来越勤。和她相处,他始终很有分寸,像对待一位长辈一样尊敬她。
因此,她仿佛产生了一丝错觉,由先前兴起的乍欢,逐渐冷静下来,开始正视他的存在。
陈鸣远出差结束,提前给她打了电话。她放下手机后,拿过桌上的日历,用笔点着日期,计算自己的排卵期。算来算去,她随手圈起日期,在旁边备注好10点、机场,便扔下了日历。
中午,邱忍冬忽然问起她。
“23号你要去哪?”
“噢,只是去接我老公。”她笑得温和,依旧如前,像在答复一个孩子的好奇。
“你,”邱忍冬变了脸色,带着阴沉,又不可置信,“你结婚了?”
她笑着点头,“对,看不出来吗?”又轻轻摇了摇手指,“带戒指不方便,所以就没有带。”
她未察觉出异样,可他却一言不发,连饭都没吃,提前离开了。
晚上,自习结束后下起了雨,她走到停车场,却看见他立在自己的车前,便问道:“能顺我一段路吗?”
想起之前他的解围,她爽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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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