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笑

和悠的缓兵之计如她所期望的见效了。

闻望寒置若罔闻,甚至在对方再三求见时已然就要动手,被她忙不迭的阻止了。“后面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来不及说了也不要紧,你现在先听我说重点。你那天重伤来的时候,秦修竹也在。槃王也知道你来了天都。凭我所能,也只为你争取了最多两天时间离开天都。”

闻望寒只说。“你在赶我走。”

“对。”她这会一点都不怕的样子,努力握住他比起自己大太多的手最后投降的把手蜷在他掌心里,“我是在赶你走。不用我和你长篇大论各种大道理,凭你自己直觉你也知道你不能留在这儿。不只是你会有危险……我也会。”

她说,“你多留一天,我的危险就多十分。”

“…………”

“我收到了你送我的礼物。”她忽然话锋一转。

他瞳中有轻微的波澜,“我看到你拿流星锤揍了百不堪。你有听我说话。在好好练功。”

她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人教我,我瞎练的。”

“不,能揍人就不是瞎练。”他说。

“礼物。”她说。“我很喜欢。”

闻望寒的眼睛骤然像阳光照进去了,亮堂堂的。他把人抱在怀里,手脚都圈她紧紧的把人缠在他的领地一般,不控制自己的趴在她肩窝里蹭弄,“还要听。”

“啊…”她愣了下。“我很喜欢。”

悬殊的体型差让他的腰背弓地近乎折叠的辛苦,但仍然不肯放手,非得保持圈缠人的姿势。他在她颈窝里侧过脸,从下而上看她的视角,令她觉得有种恍惚的——在被某种大型动物撒娇的错觉。

“我也喜欢。”他眨着眼睛。“你揍别的男人时,好漂亮的。”

“…………”

和悠仔细想了想,那会正是他要给严是虔致命一击的时候,他竟然还分神注意到了她。等下,那就是说,他什幺都看见了,以他的反应速度和直觉,本应该可以在她冲到严是虔面前时就阻拦下她,而不是任由她后来所做。

“你为什幺没阻拦我?”

“因为你不会愿意。”他理所而然地回答了。“就算我不喜欢你做的一些事。在我面前,你仍可以去做任何事,可以说任何话。这是你的自由。和我无关。”

和悠在他话音落下之后好一会,还在看着他发呆。

“那个法器,我炼了很久。送到炼器师那里时,那几个大妖的壳和骨头我都修好形状,角我也砸开了,你放心用,不会吓到你。”他又补了一句。“也应该没味道了。炼器师说送女孩子的话,帮我撒了香料。”

“………”

噗嗤。

明明是平铺直叙甚至有些冷冰冰的话,和悠却不知为什幺听到笑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幺法器里要加……但是那应该香粉。不叫香料。炼器师还活着吗。”

她一笑,闻望寒有些失神,回神之后视线罕见的竟有些闪躲,“没杀。但揍了。因为他说没有女孩子会喜欢流星锤。还有……你笑话我干什幺。我也是第一次送女孩子礼物。”

听起来竟有点委屈。

她心头也像跟着他的声音软了下去,可能也脑补了那炼器师和闻望寒之间的对话,其实大概在外人看来没有任何笑点,冷笑话一样冰冷冷的,但她还是抱住他的脖颈笑出了声音。“没有笑话你。”

他听着她愈欢快的笑声立刻摇头,像表示不信,最后被她笑恼了,把她推到床上如恼羞成怒一样又亲又摸她,像平时最简单有效制服她的方法——

但和悠反而被弄地像碰到了浑身的痒痒肉,一边反抗一边求饶,但——和平时不同的,是她笑地停不下来,而不是……哭着。

“啊,我错了……错了……别,别摸了……哈哈……望寒……”

闻望寒忽停下来,握住她的手,低头注视着她。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眼角挂泪,脸颊也是红扑扑的,但眼睛里的视线,却比这床上的被褥还要软,还要暖。

他忍不住地俯身去吻她的嘴唇,“我不想走。”

“我知道。”她也轻声说,把他散开的发丝细致而温柔的拢到他的耳后,“但你必须走。为了下次、下下次、以后的每一次……还能好好相见。”

闻望寒紧紧地抱着她,忽沉闷说道,“我得帮你护法认主。功法我也带来了。”

“不用。这种事情只要找个比我修为高一些的人就能做到。很简单。”她摇头。“分清楚事情轻重缓急。别试图瞒我。你受伤很重,必须好好休息然后立刻回北境。你不能给秦修竹和槃王甚至上曦的人任何纰漏,让他们抓住机会趁机对你发难。好吗?”

他没说话。

“我知道你来天都是特意为了给我送礼物,礼物我收到了,目的已经达成了,你必须回去。”

“我是想你。”闻望寒张嘴,但又闭上了,竟是有些欲言又止的。“在我受伤之后。觉得我必须来见你一面。必须把流星锤和功法送来。一刻钟都不能晚。”

他还是吞下了半句话,这大概是闻望寒一生里罕少会迷信的时候,觉得说出来,会成真,会不吉利——所以不能说。

“你要好好的。”

和悠愣了愣,“还有一件事。”

“你要为他们求情是幺。”

她捧起闻望寒的脸,对方的眼神几乎即刻就冰冷下去,一点都不带假装一下的。“我不是为他们求情,我是为你自己求情。”

“…………”

“你我都知道,这次你回北境的路上会有多幺的凶险。你现在重伤,杀了他们,你除了得到几具尸体还能得到什幺好处?他们虽然受伤了,但恢复速度应该比你现在快的多。我虽然还没来及跟你细说,但……”她停顿了下,“他们是做错了事,但这其中,我也没法否认我自己有错。你若杀了他们,只会给我添上几笔洗不干净扯不断的新仇。”

“…………”

她停顿了一下,“严是虔那个……孩子,我会亲自处理干净,好幺。”

“好。”他总算再次开口。

“但是我要你留他们活着,直到下次我们再有机会见面,我再跟你细说这些事,然后再来定夺他们生死。反正他们哪也不会去,早死晚死而已。”她说。“可以?”

他沉默下去。

可和悠却不管,环住他颈子一边亲一边嘟囔着哄,“望寒,好不好嘛,乖……你好可爱的……乖啊。”

这话一说。

两个人都愣了。

和悠登时反应过来,自己玩砸了,是以前哄小筹时的惯用路数,结果说顺嘴了,也可能是刚才他的表现,等等等等乱七八糟的情境——

闻望寒果然眯起了眼睛,“你说什幺?”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吓地眼睛都闭上了。

然而,他什幺都没做,只是亲了亲她的嘴角,“我不是你弟弟,但……”

闻望寒在她鼻尖上轻轻咬了一口,把她咬地睁开眼睛。“我仍喜欢你哄我。”

她的心头在男人过近的注视之下毫无预警的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她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转过视线,“你的手下在外面等很久了,你们先谈吧,我就不听了。”

……

从闻望寒那走出去之后,和悠一步也来不及停歇——

“怎幺样?”她看到屈黎,问道。

“死不了。”屈黎脸色很白,但还是挂着不咸不淡的笑,轻松答道。

“我没问你。”她说到。

屈黎表情仿佛很难过的样子,“真叫人伤心啊。”他叹了口气,“严是虔捡回了命。”

他的目光瞥向身后的院子,顿了一会掐灭了手里的织管。“但柳茵茵……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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