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修本就是修道之人,又天赋异禀,体魄远超常人,胯下又是进贡而来的罕见烈马,提上一口气接连不断行了几日,便赶到了岑氏祖宅。
荒凉的镇子里,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等岑修翻身下了马,安抚似的拍拍那明显躁动不安的马头,走进条小巷,七拐八拐,终于在一个黝黑的门洞前停下脚步。
哪怕他近几年在京都敛了不少财物,但这祖宅不仅不如雕梁画栋的世家大宅,甚至连普通的富贵人家都比不上。
那似是一件已经荒废了的大宅,外门被推开,传来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院子里已经长了不少凌乱的杂草,正值黄昏,正厅中一片漆黑,如同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吞没所有误闯进来的生物。
整间大院里,只能看到深处隐约的猩红火光,是岑家宅中唯一被经常打理的祠堂。
岑修从小就在这个环境里长大,成名后也不是没有和家人提过修缮家宅,只不过那倔老头始终以太过破费为理由拒绝。
他送回来的财物,也只被老人拿去买些符纸香烛之类的修行之物,从未想过对这房子做出一二改动。
久而久之,岑修也不再提起。
“祖父,岑修回来了。”
将马拴在院子里,岑修却是如同并未察觉到此处的异常一般,朝厅内恭顺行了一礼,便擡步走进了黑压压的正堂。
“阿修?”
沙哑的老人声响起,正巧岑修也已经燃起了周遭的立灯,只见正厅正中的主位上,正坐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一头白发如同干枯的草叶,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布满了褶皱与斑点,如同干枯掉了的老树皮。
“不在京中述职,怎幺突然回来?”
“祖父可还记得平南王,洛珩玠?”
岑修嘴角微弯:“我已经寻到他的魂体,且最近他应是魂体虚弱,正好能将他彻底处置。”
老人闻言,直接扭过头死死盯住一旁的青年,目光如炬,甚至透出了几分病态的兴奋。
“那就,切勿失手啊。”
……
岑家一向少见祖孙之间的亲近交流,岑修那个已经不知道年岁的祖父岑据,对平常老人渴求的天伦之乐不仅没有半分向往,给孙儿拿了东西后,便开口催促岑修回去。
岑修也早已经习惯祖孙间疏离的关系,回去的路上也不敢耽误,几个昼夜之后,终于是再度赶到了叶城域内。
子时已过,望向城门的方向,也只能看到隐约的巨物轮廓。
回到熟悉的地界,岑修脑中却是再度浮现了临走时,岑据堪称突兀的一句关怀。
“阿修身边,可是有贴心人了?”
他那时怔在马背,愣了会,方才朝着祖父点了点头。
“等事情解决,我带祖父去见她。”
眼下终于回到她身边,倒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去待她。
初见时只是贪恋颜色,后面又发现那小姑娘逗弄起来实在有趣,最后更是在榻上厮混出了些情意来。
察觉到自己竟如同初尝情爱的毛头小子一般胡思乱想,反应过来,岑修不免自嘲地笑了笑。
想他岑修,竟也是有这样一天。
翻身下马,朝打着瞌睡的守卫递上腰牌,进了城便直接朝着南府方向一路直行。
随着门上的牌匾出现在视野之中,岑修不免在心中估摸起半夜摸进南簪屋子里,搂着小姑娘合眼睡上半夜的可能性。
门房的人认识岑修,极为恭顺地为男子开了门。
可还没等岑修实施自己的爬床计划,却见到南簪院子地方向突然亮起了灯,几个丫鬟婆子正从自己的厢房赶过去。
不好。
洛珩玠应当是不会出现,但剩下能破过自己阵法的,必不是简单邪物。
事情不简单,岑修直接加快步子,很快赶到了熟悉的院落。
方到院门口,便瞧见一旁的灌木中闪过一道人形的黑影,岑修一甩手扔出道符纸,隐约听到嗞啦一声皮肉烧焦的声音。
魂体上已经打上了岑修的烙印,只要岑修想,便能寻到那鬼怪逃走的方向。
“自寻死路。”
岑修目光冷冽,转身进了内室。
屋内已经层层站了一圈人,目光扫过,锁定到床榻上正伏在南夫人怀里啜泣的小小身影上。
“阿母…”
南簪吓坏了,拽着母亲的袖子不松,泪珠子不停往下。
本来这半个月来都没再做过鬼怪缠身的噩梦,岑修也不在,好不容易没人缠着睡了几日,今日半夜迷迷糊糊醒了,只觉得口渴。
刚想起身唤人,便看到床幔被掀开,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正搭在床沿,不知道已经盯了自己多久。
见南簪起身一副傻了眼的模样看向自己,那鬼头甚至咧着嘴笑了出来。
洛珩玠在梦中,就算是无法完全展露面容的时候,至少也给南簪看的是正常的人形,这般血腥恐怖的模样,小姑娘倒是第一次见。
当下便直接尖叫了出来,那鬼眼瞧着事情不好,身形一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等父母闻讯赶来,便大梦初醒一般失声哭了起来。
“道君,这,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被吓坏了?”
南映行见女儿怎幺安慰都回不过神,正是心急如焚,转头看到岑修,便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无事,我看看。”
周遭侍从为岑修让出一条道,南夫人也向一旁为男人让出些位置来。
南簪眼眸失焦,除了啜泣,对旁人的问话便再无半分反应,岑修看了两眼,发现只是被吓得狠了,并无大事,才稍稍放下心来。
按了几个安神的穴位,又掏出个香囊在小姑娘面前晃了两下,就连一旁的南母都能嗅到其中刺鼻的味道。
果不其然,南簪打了个喷嚏,便几下止住了哭,也不再死死揪着母亲袖子不放。
南母松了口气,连忙站起身,让岑修能更加方便地查探女儿情况。
“只要清醒了,就无大事。”
岑修自然挪到方才南夫人的位置,在南簪额上探了探,转身朝众人道。
本还想再交代些事,身前却突然一阵温热。
南父与南母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幺情况,剩余的丫鬟婆子也齐齐低下头,不敢去看。
尤其是未经人事的年轻小丫头,更是有不少直接微微红了脸。
等岑修颇为错愕回过头,便瞧见,眼睛湿漉漉泛着红的小姑娘直接缩进了自己怀中,两条胳膊环住自己腰身,脑袋在男人胸前蹭了蹭,委屈的不行。
“道君,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