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言昨晚一直在林沧房间陪着人睡着,第二天又一大早就出门了。文芝上门给林沧带了早餐以及一大堆衣服和日用品。
这都是奚言吩咐的。兄妹和姐妹不同,两人始终是隔了一层“男女有别”。林沧第一天自己跑出去买的东西,奚言没看过袋子里面是什幺,但包装外的品牌名称他搜过了,是个少女内衣的品牌。他有点庆幸女孩过了初潮的年纪,林遥给他写了很多相关的注意事项,他难免要担心如果真的没有把林沧送回林家,他自己能否做好这个哥哥的角色?林沧又正值青春期面皮薄的年纪,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文芝来负责这些问题。
文芝不是个追求权力的人。她原本是奚家一个企业的管培生,一直感激奚言从职场性骚扰里捞了自己一把,给她调换到现在这个位置。她很清楚再往管理岗走要面临什幺。相比而言,她现在的岗位工资不低、风险却小。虽说照顾老板的妹妹听起来像是在当保姆,但是都是赚钱嘛,不寒碜。林沧又是个有礼貌的小姑娘,可比伺候老板那几个堂弟堂妹轻松多了。
文芝帮林沧买了各种风格的衣服,都分类收好放到了衣柜里,又告诉她卫生巾之类生活用品的放在床头柜里。整理好,林沧才慢吞吞地吃完饭和药,她有点不好意思外人来帮她做这些事情,但听起来这就是文芝的工作,她也不好阻止她完成工作。等到清洁阿姨来了,文芝继续努力从林沧嘴里“撬出”她有什幺需求让阿姨都记下来,并和阿姨签了新的合同。
林沧这边岁月静好,奚言倒霉的运气一直延续着。
要布置家宴和庆功宴,奚言还是得回奚家老宅一趟,却正巧碰上他那小叔也回来和老爷子议事。
“大侄子这两天可是忙的很啊。”奚波悠年轻点的时候长相不差,毕竟他母亲年轻时也算是外在小家碧玉、内里媚骨天成。这两年年岁上去了,身形走样,酒色败了底子,整个人都透着股油腻劲儿,说话也是阴阳怪气,还不如他亲爹。奚楚瑜平日里重视养生得很,身形不至于大腹便便,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很好了,戴着定制的老花镜,头发打理得精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儒雅老者。
“是被林家那小姑娘勾了魂儿了吧?家宴和庆功宴在即,还有多少天给你准备啊?现在才回来给爹汇报。”
奚言习惯了这无聊的家族内斗,一点口舌对他根本算不了什幺。奚波悠拿林沧做文章无伤大雅,他只在乎奚楚瑜的态度。
“波悠,那是你大哥的继女。”奚楚瑜坐在书桌后面的竹制躺椅上,连头都没擡一下。奚楚瑜喜欢所谓的中式风格,其实就是嫉妒发妻那种书香世家的生活,虽然没落却难以叫人看轻了去。他便照猫画虎,请了不知道多少风水大师、奇巧匠人才有了如今这个奚家“老宅”。
“爹,我这不是觉得既然瓜分了林家,这小姑娘也得去庆功宴上露露面,给大家见识下林家的美人啊。”奚波悠见老爷子不在意,佯装赔笑道,眼里却都是朝向奚言的挑衅。
奚言从进屋起就从未变过脸色,此时也只是轻笑一声缓缓说到:“小叔想要凸显我们家如今的鼎盛自然无可厚非。可小叔有没有想过,林家和奚家当年也有过联手的时候。这次恶人我们当了,其他人现下与我们联手,将来未必不会担忧自己成为猎物。”
奚波悠被这绿茶味熏着了,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摆起长辈的架子和戏谑的腔调,“我当然想过,这不是把好东西给大家分享吗?有什幺大不了的?至于这低调、高调的,都拿下林家了,还有什幺好怕的?”
奚言已经被恶心得麻木了,他当然知道圈子里是怎幺玩的,未成年的女孩在他们这算不得什幺禁忌,就是因为知道这个,他才会第一时间找到林沧。
于是他并不接话,反倒转向奚楚瑜,等待真正的决策者发话。奚言明白,他这脑子里全是酒色的小叔,这个时候在老爷子的书房,能谈的只有怎幺瓜分林家的问题?这也是此次庆功宴的关键。他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小叔的意图他也探查到了。奚波悠大概是想要啃下林家最大的一块肉。
奚家版图大,有许多产业都是为了政府的各种篓子接的项目,到今天也成了有规模但零散的供应链,主要是些建材、粮油一类政府会采购的东西。奚楚瑜虽说是一直在给两个儿子锻炼的机会,但一直给的也不是集团里什幺重要的企业。奚波悠主管的是奚氏实业旗下粮油为主的基础消费品公司,而林家的立身之本则是全国连锁的大型购物中心。奚家一直没进入对标个体的消费市场,这就是最好的机会。而拿下这块版图,奚波悠势必能进入更加中心的管理层,又先胜他二哥一步。
“你大哥的继女就算姓林,在外面,也丢不了这个脸,先下去吧。”奚波悠见老爷子发话,又听见句<在外面>,便也没多纠缠,瞪了奚言一眼,往外走去。
等侍者轻轻关上门,奚楚瑜才继续发话:“立春刚过,元夕也过了,群芳勃发。‘群芳’一名,如何?”奚言心底只觉得好笑。奚楚瑜这些年愈发喜欢些咬文嚼字的酸腐话了,他最怕别人还是看不起他,觉得他不过是个暴发户。
“爷爷起的这个名字,甚是雅致,又向各家递了奚家不愿独秀的意思。”还有层见不得人的意思,恐怕宴会当天京华夜场的女人们都得遭这场罪了。
“你不愿见奚家独秀?”奚言和奚楚瑜都清楚彼此是什幺意思。两个儿子不中用,一个懦弱无能、缺乏主见,一个又太有主见、好大喜功,在奚楚瑜看来都是废物。奚言的小动作瞒不过奚楚瑜,但他得承认他这长孙的脑子确实比两个儿子好使,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样,面上笑意吟吟,背地里看人的眼神却阴毒无比。只是他需得确认,他这好孙子有没有其他心思。
“爷爷说笑了。我只是看小叔这样招摇,有些担心罢了。至于这群芳宴,我只管给爷爷办好,爷爷在宴会上想说什幺,我这还真没这个时间和精力来操心了。”奚言答得真诚,仿佛最近真是忙坏了。
“嗯,那你就好好准备吧,别太操劳。”奚楚瑜说完这句又闭上眼睛,像是打算继续在竹椅上休息。
奚言开口打算离开,“谢谢爷爷体谅,我这就先走一步了。”他转身刚走到门边,奚楚瑜却又发话了。
“林家那女孩,是你父亲的继女,就是我的孙女。带她家宴前来见我,至于见不见她那两个叔叔,你决定。”
奚言握着拳没有转身,“爷爷,阿沧她有抑郁症…”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冷了下来,却依旧被奚楚瑜打断。
“我当年让她活下来回到林家。奚言,你妹妹和你都该感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