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湛走回病房的其间还接了一通教练的电话,提醒他下午就要启动训练课表,齐湛心不在焉地应下了,可是心里想得全是自己信用卡额度够不够刷的问题。
好不容易回到女友父亲的病房,一开启房门一股刺鼻的味道袭来,齐湛又下意识地皱眉,还没走到最里面的病床,就碰上了从洗手间出来的女友。
「小齐。」
齐湛回头的时候还皱着眉,胡家媜看了就伸手替对方抚平,惹得齐湛一脸不好意思。
齐湛回握了女友的手,「没事没事,别担心。」说完甚至还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天下没有任何事情比得上此刻眼前的对方。
齐湛和胡家媜一起回到胡父的病床边,齐湛默默不作声地站在胡父的病榻前,胡家媜则是细心地拿起棉花棒和水杯,替胡父将嘴唇沾湿。两人又无声地陪了一会儿,直到陪胡家媜在医院用完了午餐,齐湛才搭公车离开。
齐湛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如果想到什么就要去尝试。
原本他生长的县市并不靠海,国小毕业旅行那次,全校六年级的毕业生去了一趟南部的知名海湾景点,自此以后,齐湛爱上了那无止尽的蓝色和波光粼粼的海洋。
才12岁的小齐湛也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就和海洋有着很深的连结,海水湛蓝、湛蓝色的天际,法国人甚至用湛蓝色来形容地中海的颜色,湛蓝湛蓝令人无比向往。
从此小齐湛迷上了和大海有关的一切,他将房间贴满了海洋里才有的生物,要求母亲将房间里的床单、棉被、枕头全部换成湛蓝色,他渴望从睁眼到闭眼和大海合而为一。
再长大一点的时候,他和同学周末搭车到邻近县市的海水浴场,无意间看到有人在冲浪,他瞪大了眼睛,怀疑正在冲浪的人下一秒钟可能会被浪花吞噬。果不其然,一个翻起的后浪把那人打翻,那人就这么消失在浪底,齐湛当场吓傻了。
可是等到他间隔几秒钟再看到那人从水里破浪而起,小齐湛发誓,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从此以后,小齐湛除了上学放学,就是跑进县立图书馆里找冲浪的资料,然后等到周末的时候再去海边观摩。当时候的他没有钱,也没有办法去打工,不但买不起冲浪板更无法找人教他,他只好利用每个周末去看人家冲浪。
等到夏季来临的时候,小齐湛每天睡醒后就跳上公车往海水浴场跑,一天只吃一顿晚餐,可是当时的他也不觉得饿,心里心心念念的全都是冲浪的事情。
暑假才放了几天,小齐湛就发现一件新奇的事物,好像所有的冲浪者都会到海滩边上的一家冷饮店冲洗换装,可是冷饮店的人手不足,等着付款的人总是大排长龙。于是小齐湛见了,自告奋勇要帮忙老板收款,一来二去老板也聘请小齐湛暑假帮忙打扫清洁和收款,这就是小齐湛这辈子第一份打工的工作,当时他年纪还不满13岁。
有了积蓄后,小齐湛不满足只是在旁边看着人家冲浪,于是他主动接近一位欣赏的冲浪爱好者,告诉对方希望付学费学习。
「哈哈哈!你想要跟我学冲浪?」对方是个拥有修长身材的高大男子,小齐湛观察过,对方的身高恐怕是所有这群来冲浪的人当中最高的,但是平衡感却相当好。
「是的,我也可以付你学费。」小齐湛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不是我不愿意教你,小朋友。万一发生甚么意外的话,我也会跟着倒楣。」男子说完就要离开,小齐湛有些急了,他不知道还能怎么说才能说服这位大人,可是他知道他想要学。
男子大步走向海滩不再理会,小齐湛还想着要跟上去,却被冷饮店的老板叫住,「小齐,这桌客人要结帐。」
小齐湛只好闷闷地又回去帮忙,收桌子、送饮料、结帐,又是一天夕阳下山。
「小齐,过来坐一下。」老板阿黑就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夏季与太阳和大海为伍的日子,将他的外表冲刷得一副经历风霜的模样,在小齐湛的心中一直以为老板应该有60几岁了。
今天没有找到人教他冲浪的小齐湛没精打采得朝老板走去,默默地拉开老板对面的椅子坐上去。
阿黑一脸严肃地望着对面的小小孩,这小孩什么本事没有,就是肯埋头实干,但是再看一眼外型,又瘦又干扁的模样,说要学那么危险的冲浪活动,简直是小孩开大车,令人胆战心惊。
小齐湛不知道老板唤他过来要做什么,也不清楚阿黑正在脑补自己的外型不中看,只是继续坐在椅子上生着闷气。
阿黑哪里看不出来小孩正在闹别扭,问了句:「你说你想要学冲浪?」
小孩点点头,于是阿黑又问:「为什么?」
小齐湛老实回答,说自己自从看见天使以后,日夜不成寐,所以想要学冲浪。没想到老黑一头雾水地问:「什么天使?」
小齐湛瞪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老头子。没想到今天被年轻男子拒绝收他当徒弟也就算了,就连老男人也说没见过当冲浪的人从白浪滔滔里踏着冲浪板,冲出浪头那一刻的样子,这世界到底怎么了?还有谁是真心听他讲话?
话还没来得及回答呢,小齐湛竟然先哭了,阿黑吓了一大跳,怕周遭的人误以为他欺负一个小孩子,赶紧起身随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小孩:「哎,男子汉哭什么呢!啊?」
小齐湛没接过纸巾,胡乱用手背擦了两下,可是今日连着两个打击,小孩子的脾气也上来了,竟然强拗着不说话。阿黑把拿着纸巾的手缩了回来,把纸巾放在桌上,叹了两口气。
「你是认真想学?」
小齐湛垂着目点点头,阿黑笑了两声,好像不太相信的样子,但是还是继续说:「明天早上六点准时到店里,我就教你。」说完就自顾自离开准备闭店的事了。
小齐湛第一时间听不太懂老板的意思,后知后觉发现老板原来是要教自己冲浪的时候,双眼瞪得大大的,坐在椅子上半天无法动弹。他的家住在搭公车要四十分钟的镇上,如果六点钟要准时抵达海边,他要搭上五点二十分前开的公车才行。可是五点二十分公车才刚发车,等公车开来他的镇上也要15到20分钟吧,小齐湛怎么想也觉得自己一定会迟到。
正想开口去跟老板商量的时候,小齐湛灵机一动,直接走到了老板身旁,问老板,「我可以睡在这里吗?这样我就不会迟到了。」
阿黑当然不愿意担负这个责任,觉得小孩不听话是在给自己找事,丢下了一句:「起不来就不要学了。」
「不是起不来!是公车没有那么早到我家那个站!」一天之内被拒绝了两次,小齐湛再坚强也像是又要哭了的模样。
阿黑开始扶额,觉得自己真的是没事找事了,「再晚等太阳出来就开始热了,你要是不怕晒就晚一个小时吧,我也可以多睡一点。」
不就是太阳大了一点吗?有甚么难的?小齐湛深怕老板反悔,还坚持两人要打勾勾盖了手印才算数。
就这样,小齐湛开始了学习冲浪的旅程。可是因为夏天就算是早晨七点钟,阳光也已经很刺眼,更何况等到基础的讲解结束了,要练习划水的时候太阳已经很晒人了,老的受不了小的也在硬撑。
第三日阿黑和小齐湛又讲好了还是六点钟开始吧!但是小齐湛怎么来变成了一个大问题,阿黑又不同意小齐湛异想天开地说想要干脆暑假都住在餐厅的想法,房租先摆一边,光是夏季台风造成的各种安全问题就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啊!算了算了,我吃亏一点去载你啦!」阿黑果然是『成人』,所以很有『成人之美』,这是阿黑第一天载小齐湛在机车上说的,所以小齐湛真的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误会了这句成语的意思。一直到他因为这题成语被扣分了,想起要找阿黑算帐来着,却已经找不到人了。
从医院出来以后,齐湛第一时间给陈林打了电话,响了第三声他才想起来这时间恐怕陈林还在睡觉呢。正想要挂断的同时,对方传来了很重的鼻音。
「齐湛?」
「是,小林哥,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晚点再打吧?」
「没事,你说吧,什么事阿?」电话那头传来西西簌簌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正在从床上起身,加上刻意压低的声音,肯定事身旁有人,打电话的齐湛更加不好意思了。
「是这样的,就是......」齐湛急需要用钱,但是他从小就自己打工赚钱,比赛得奖的奖金也算是自己赚来的钱,所以一时之间要跟人开口谈钱,他说不出来。
陈林正是深睡的时候被吵醒,然后对方又不说话,他等到眼皮又快要阖上,然后不高兴地吼了对方,「你专挑我还在休息的时候打电话来,把我吵醒又不说话,到底什么意思!你大姨妈来了?」
齐湛被吼了之后,才赶紧反应过来,可是还是不敢正常说出来,他可是拿过一届奥运金牌、好几次世界排名第一的选手,他只是,手头上的钱不多而已。「就是,就是,就是想问问,那个,有没有可能......」
陈林听着听着眼皮已经阖上了,可是又听不见对方说话了,火气又上来,继续吼着,「可能什么啦?你能不能一次讲完?你一个大男人还害羞什么啦!」陈琳的声音偏细,说着粗鲁的话语却怎么也不像凶神恶煞,反倒像轻垂一拳的那种力道,软绵绵的。
齐湛只好闭着眼,咬了下牙一口气说完,「我急着用钱,什么都可以,一定要,一定要先给我才行。」
「先给你什么?」
齐湛没想到自己已经说得很直白了,陈林怎么还是没听懂,可惜他才刚接触这个行业,术语什么的他也不懂,只好硬着头皮自己解释,「吃饭甚至,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但是,但是,要先,我要先领到钱。」齐湛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热度,很热。
这可把陈林惊醒了,齐湛的『其他的什么都可以』指得就是包养的意思了?毕竟吃一顿饭能赚多少钱。呵呵,一代奥运金牌选手求包养?!那可得开价多少钱?
陈林要好好算算。
「就这样?好吧,正所谓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这种事情都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啦。行啦,等我消息吧。」说完就迳自挂掉电话。
陈林这下子可睡不着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盘算着要联络谁、开价多少才能将齐湛卖个好价钱,越想越兴奋。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正不知道神游到哪里的陈林一听见人说话的声音,吓得转身望向房间的方向,就看见心目中男神正批着一身义大利手工镶金丝黑丝绸睡袍倚在门边,看得他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吵着你了?」陈林赶紧起身朝男神小跑步去,甜腻地环抱对方的腰,男神也一边宠爱似地摸摸陈林的头,一边说着没事。
两人又进房云雨了一番,末了,陈林边伸手抚摸对方再次披上身的睡袍边问道:「这件睡袍你还喜欢吗?听说是义大利师傅纯手工制作的,我好不容易才托到人亲自前往工厂买到的。」
男神点了一支烟,吐了一个白色圈圈回道:「还行。谢谢你。」又伸手撸了撸陈林那一头软绵绵的头发,撸得陈林像只赖在主人身旁慵懒的大型猫咪,舒服得眼睛都瞇了起来。
男神似乎很满意,微笑着说话:「饿了,随便煮点吧。」
陈林忍着身后的不适麻利地下床,开开心心地去帮爱人煮饭去了。等到男神洗了一身干净,陈林也陪着坐下来享用一桌子的午餐。
饭后男神潇洒地走了,陈林才缓缓移动到浴室先把自己洗净了,然后打电话请家政公司来打扫。
趁着家政公司过来的空档,陈林缓慢又优雅地打扮着自己,吹干头发,敷了面膜,擦了该擦的保养品,换上了一身Kiton品牌的雪白色西装和同色系裤子,还喷上VERSACE的淡香水。不论心情好坏,陈林绝对不会在装扮自己这件事上妥协,按照他曾经说过的话--『就算要死,也要香喷喷的去死。』
陈林先给齐湛昨夜的客人打电话,毕竟这位梅夫人是第一位碰过齐湛的客人,加上给得小费又大方,印象肯定还很深刻,如果这时候『出卖』齐湛,那肯定能谈个好价钱。
可惜这位梅夫人没接电话,陈林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他再接再厉,当他谈好一个价码的同时,家政公司的人也正好抵达他的公寓门前按了电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