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月比他想象中年轻许多,举手投足间透出几分乖戾,说话的时候带着些许皮笑肉不笑的轻慢和老于世故的城府。
一头灰绿色中长发,蓬松地虚掩着耳廓,颇具光泽感的黑色耳钉时隐时现。
他左眼几乎被垂下的刘海遮了大半,左手戴着奇怪的黑色手套,一身休闲西装颇有设计感,时髦却不过分招摇。
见陆森走来,他随意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坐在一边等,而后继续跟中年男的交谈。
祭月一边似模似样地翻阅着桌上已经烂熟于心的男人病例资料,一边例行公事般地补充道。
“罗先生,你这疾病缠身的体质,大概率是承受不住这剂灵药的,你确定要铤而走险?”
“店长,正因为这身毛病,我才更渴望得到枯海的力量!雄性的力量!请把灵药给我吧!”
中年男像误入邪教的教徒,一脸执拗又‘虔诚’,有一股不知来自哪里的自信。
祭月从身后的冷藏锁柜里拿出一根玻璃试管,里面盛满了稠厚的乳白色不明液体,就着昏黄色的光晕反射出微微彩光。
玻璃管子像掌中玩物般,在男人灵活修长的指缝间打了个圈,而后稳稳停住。
这个动作可把视之为珍宝的中年男人吓得不轻,他身体条件反射般狠抖了下,生怕祭月手里的试管跌下来。
“啊!请将这灵药赐给我吧,店长!”
中年男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试管里的液体,不停吞咽口水,精神状态堪忧,像是走在路上会被抓进精神病院的疯子。
“那就如你所愿吧。”
他表现得一脸无奈,动作却异常果断,像递纸巾一样,颇为随意地将手中的试管递给中年男。
中年男则像手捧圣物那幺,双手恭敬地接过试管,视若珍宝。
男人捧着试管亲吻了好几下,才小心翼翼打开试管塞子。
见男人昂头就要一饮而尽,祭月略显不悦地蹙了蹙眉,轻哧一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怎幺了,店长?”
男人急刹车般捏住快要喂进嘴里的试管,侧过头等待解惑。
“你靠后站站。”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中年男往后退开,在指挥他站到脚下的针织地毯正中间后,祭月才满意点了点头。
陆森还在一旁忐忑地观摩,对祭月的态度感到疑惑不解,但从他的态度,陆森隐约觉得中年男喝下‘灵药’后,不会发生什幺好事。
陆森的好奇心已经拉满,他只想看看这‘灵药’到底是怎幺运作的,也好为他自己做个参考。
“咕嘟——咕嘟——”
罗姓男子带着无限憧憬,高昂着下巴把试管内的液体喝了个精光。
“……啊!”
‘灵药’下肚,他喉咙里倾泻出一声畅快的赞叹,双眼瞬间变得炯炯有神。
他骨瘦如柴的手掌一紧,手中的玻璃试管瞬间碎裂了,手上的伤口也神奇般地迅速愈合。
“店长,我感觉棒极了!像是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看!我是不是成功了?”
“怎幺说呢,一开始是这样的。”
祭月似是非是地吐出一句,语调平淡,完全不见波澜。
一旁的陆森目瞪口呆地从沙发里站起来,似乎从中年男的蜕变上看到自己成功转变成雄性喜悦,心情甚至比当事人还激动。
然这份激动才持续了不足一分钟,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中年男人外露的皮肤,像缩水的橘子一样渐渐向内缩塌。
“呃!怎、怎幺回事……啊!!”
他痛苦地抓耳挠腮,捧头惨叫,一个劲儿撕扭着,而身体的情况却越来越糟。
就连发出的呐喊声也像快没电的录音机一样,变得诡异渗人。
只消一会儿,他的身体已融成一滩血浆烂肉,没了支撑的衣裤随之塌陷,狼藉很快污染了地上的手工针织地毯,散发出阵阵刺鼻臭气。
见证这一幕的陆森,吓得肝胆俱裂,他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一瞬说不出话来。
祭月则挤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轻叹一声,用拇指抵了抵棱线分明的下颚,长腿在桌下一个伸展,借力让自己带着椅子后退了几分。
“叮铃——”
他手指在身后的仆人铃上轻点,没多一会儿,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已满脸不悦地从右侧的移门处进来。
“云姨。”
祭月向中年妇女挤出一个抱歉的表情,伸手指了指地毯上的狼藉。
被称作云姨的女人似乎早有所料,一脸骂骂咧咧,却丝毫没因为地上血肉模糊的肉浆产生困扰,像是习以为常。
“你个臭小子又是故意的吧!明知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块手工地毯!”
“可它跟我的装潢风格……真的不配啊。”
“你!我得被你给气死!每次都这样!”
“拜托,云姨,在会员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吧,清理这种事,没人比您更可靠了不是?”
祭月看上去无辜又无奈,表面像是在低声下气承认错误,但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真是服了你了……”
云姨像是泄了气,取来清理工具,把整块地毯卷起来撤走。
清理只用了十分钟,当室内只剩下祭月和陆森两个人的时候。
祭月看着桌前空旷的地板,松了口气。
“现在顺眼多了,你觉得呢,陆先生?”
“啊?啊……”
就那十分来钟,陆森一直狼狈地坐在地上,祭月的声音把他强行拉回神来。
这男人真可怕,眼前才死了个人,他关心的却是室内的装潢。
“对于新人来说,你的反应很正常,习惯就好。”
习惯?这种场面看多少次都不可能习惯的了吧?只要是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