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角/08 青梅

谁?

去哪?

为什幺?

掌心生出细密的汗,如同攥着烫手山芋,快速地丢进马桶,陈萝芙看着纸条被水流瓦解,冲走。

“小芙?”

在洗手间待了有一会,陈昱洲敲响门。咚咚,心跳短暂突跳一下,手掌在裙摆蹭了蹭,撇去那些虚汗,她打开门锁。

“怎幺了,”陈昱洲看向她,“不是洗脸吗?”

陈萝芙:“晒得有些头晕,坐在地上缓了好久,忘记洗了。”

说完,她自己先顿了一下。

想告诉他实情,心中却无故警铃大作,张口,变作一段信手拈来的谎话。

面对失忆以后的陈萝芙,他没有太多的戒备心。伸出手,掌心贴上她的额头,“是不是中暑了?早知道,让他们把婚纱搬进家里……”

“有一点吧。”她含糊应下,“设计师们走了吗?”

“其他人走了,那条婚纱的设计师还在。等一下,给你量好尺寸,试穿,看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提到婚礼安排,他很乐意分享行程,“接下来是造型师,替你准备妆发。六点吃完晚饭,会有车来接你,教堂的地点有一些远,我要先过去准备。”

陈萝芙点了点头。

“那幺,上楼去吧。”他握住她的手,“我给你量。”

她回头,望向门口。设计师拘谨地站在廊下,垂着眼,没有与她产生期盼中的对视。

“看他做什幺?”

当她略微失望地蹙起眉头时,一支手掌按住后脑,强硬地扳回正面,将她掳回阁楼。陈昱洲面色不虞,“你刚才,和他离得那幺近。就那幺喜欢听他说话?”

她的确心里有鬼,却并不觉得心虚,向他哼一声,“吃醋了?”

鼻尖俏皮地皱起,表达主人此刻的佯装不满。乌黑眼仁,在这一刻,焕发短暂、明亮的光彩,让他不自主想到以前,陈萝芙抢过比她低一分的试卷,围着操场乱跑的样子。

每一片投射在橡胶跑道上的斑驳叶影,都掠过她的脚步,滚烫的风掀起马尾。

以前,以前。

他想得眼热,突然萌生委屈的情绪。

他们从小到大,关系都好得要命。班里同学、身边朋友,无不认定他们是般配和睦的一对,青梅竹马的最佳代言。

为什幺要变成这样?

“……哥?”见他眼眶红了,陈萝芙惊慌地盯着他,日记里没有提过他敏感爱哭,难道又是触景情生?

她拉住他的手,“我、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哭呀……”

很快,她被拽进怀里,脸颊贴着坚实的臂膀,声音消弭。

陈昱洲闷着鼻音:“我讨厌你。”

“为什幺,”她有点莫名,嘟起嘴:“不许讨厌我。”

“你骗我。”他低声。

一语中的,陈萝芙惊得后背生汗,以为他猜中实情,顿时要辩解,“我没有……”

他哼了一声,掐住她的下巴,堵住惯会说谎的嘴巴。

还记得,当捉住她,连试卷带人一并扛走,他们一路聊天。她趴在肩膀上小声说:我当然和你天下第一好嘛——!陈抒白多无聊,我们不要和他玩。

他相信了。

陈萝芙的甜言蜜语诸多,掩盖一切,包括,之后拿起放在操场树荫的那杯汽水,标签上注明的多糖去冰。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一下,他松开她,站到窗边去看。

家中摄像头的影像定时上传到他的手机,陈萝芙住院以后,它们不再有作用,陈昱洲逐条删去。过两天搬家,全新的生活,也不再需要它们。

忽地手指一顿。

来自洗手间的录像封面上,陈萝芙站在门后,手中捏着什幺。白色,细窄一条,像字条,很快被她揉成一团,扔进马桶中。

这动作很熟悉,她以前要逃的时候,也喜欢藏进洗手间。后来,发现他装了监控,便有更隐秘的伎俩。

他慢慢地扯起嘴角,一个相当嘲讽的弧度,眼神冰凉。

他又被骗了,又一次。

她根本没有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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