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纳,你抱着那幺大张桌子干嘛呢!”
童颜这会儿还没有缓过神,冷不丁地被周强那一嗓子英语给惊住,身体都跟着抖了一下。
众人纷纷投去目光。
只见少年怀里抱着一个两米长的原木桌,步伐稳健地走了过来。尽管他额头青筋暴起,但丝毫不影响那张刚正不阿的脸蛋。
罗纳其实并不矮,但在江屿看来,一米八的他就像个瘦弱的豆芽菜,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不过听力出奇地好。
而现在,江屿又发现了罗纳的另一个优点,大力水手,难怪爱吃菠菜。他的这份力气,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就连周强也自愧不如。
“强子。”江屿侧过头,“我说话很难让人理解吗?”
“没啊,我和阿卓都懂,不用说出来也明白。”周强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了,似乎在暗指罗纳有点傻。
江屿耐心等着少年把桌子摆得方方正正,见他满脸期待,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火箭筒。
男人将其还给了少年。然而少年扛起火箭筒,炮口直直地对准了男人。
“啧。”
江屿下意识地后仰,偏头避开炮筒。
吗的!周强惊得赶紧提起罗纳的衣领,把他拽到一旁,“你找死啊,打算开炮呢?”
罗纳拧紧眉毛,也不知在想什幺,最后点点头:“收到!”
然后他回到了原位,挺直腰背立正站好,那对严谨的眉毛正对着童颜。
这小男孩可爱极了。
眼睛圆溜溜的,眉毛浓浓的,皮肤看起来像QQ糖一样有弹性,真想上去捏捏他的小脸。
“你很像蜡笔小新。”童颜用九州语说。
闻言,罗纳眉头微微一皱,显然是没有听懂,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他脸上的表情格外严肃,童颜实在没忍住,嘿嘿笑出了声,方才的糟糕情绪好了一些。
倒是江屿的脸色沉了下来。
见到他的时候只知道哭,埋怨他手机关机,现在看到别的男孩就笑开了花,又看上了?
啧。江屿直接把童颜揽到了怀里,迫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再动就把你扔这里。”
原本还在挣扎着要起身的童颜,立马就乖乖地不动了,撇着小嘴:“别扔下我。”
江屿拿起桌上的烟盒,眼神下意识地飘向女孩。
她盯着桌上摊开的钞票,眼睛布灵布灵地闪烁,简直就是个小财迷。
他勾了勾唇,又放下了烟盒。
“小叔。”
久违的称呼让江屿心里一动,手更加紧密地搂住了她的腰,下巴轻靠在她肩上,浅吸了一口气。
童颜觉得有些痒,缩了缩肩颈,“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
可以把钱给她。
江屿匪气一笑:“你在教我做事?”
童颜急促地摇头,“小叔,你这样做一定是有你的道理,我支持你!”
这能屈能伸的软骨头。
接着,童颜就看到有人走上去,狠狠地抽了光头一巴掌,光头还叫了声“爹”。
然后那人就上来“领赏”,江屿把她手中的一沓钞票拿走,扔给了他。
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童颜皱紧眉头,甚至还抓了抓空气,似乎觉着很不可思议。
一个接一个,光头被打得嘴角渗血,桌上的钞票也在逐渐减少。
童颜嘴巴张张合合,小手擡起又放下,有种明明就在眼前,却不属于自己的无力感。
江屿瞧着她心情不错,只想快点结束,和猫儿独处一窝。
见男人又拿起两沓钱,童颜忍不住了,马上按住他的手,“小叔,你要不要抽根烟冷静下?”
江屿反握住她的手,“刚说的话就忘了。”
“没有。”童颜扭头看了眼队伍中的小女孩。
她低着头,比其他人瘦弱得多,显然这样的小身板落下的巴掌不会太狠。
只要让他开心了,就能带走小洛吧。
童颜脑子转了几个圈,忽而捧起江屿的脸,定定地看着他挑起的薄唇。
慢慢地,紧张地凑了过去。
“江先生——”
陌生的声音打断了现场,童颜明显感觉到江屿脸色一沉,随即笑容消失。
差一点。童颜倏地缩回手,把头埋得低低的,余光瞥见左侧的少年拉动了手中的火箭筒。
周强火速伸出手,按住了罗纳的肩膀,后槽牙都要碎了:“不开!”
再慢一秒都要出事,周强想不明白,这家伙今天怎幺就跟炮干上了。
人走到了跟前,后面跟着几个。
来人叫费敬,陈二当家手底的人,江屿玩牌的时候见过一次,听到这名时,问他是不是有弟妹叫费时费命。
费敬瞥了眼人群手中的钞票,又看了看江屿怀里的女孩,调侃道:“江先生,您这大晚上搞得这幺隆重,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给您准备杯茶水。”
此前费敬得知江屿要找的人在他们园区,想着只要找到了人,也不会太为难。
骤然听到爆炸声,他赶紧派人去察看情况,结果说有武装部,便知这疯子今日不会罢休。
这都是钱啊!培养一个出色的园区极为不易,他们这行可不像江屿那样来钱多,虽然风险低,但都是费心费力费时的活。
就这幺炸了,一天就得损失上百万。
江屿手肘搭在椅背上,似笑非笑:“你家那位都没备茶,哪轮到你。”
费敬有些挂不住脸,侧头看到地上的尸体,脸色彻底垮了下来。
陈家内讧多年,这块园区是二当家陈应所的,而江屿和陈绍安走得近,自然就不对付。
瞧着江屿杀了园区老板,又刁难主管,费敬不免深析他在借着机会替陈绍安出头,或者看上了诈骗这块蛋糕。
不过二当家有交代,园区可以没,但不能白送人。江屿惯用钱平事,这不就在当散财童子。
费敬说:“您一声不吭就把人杀了,不合规矩吧。”
“有意见,让陈应所来找我。”江屿扫了眼周强的手腕,要超时了。
“那倒不必叨扰二当家……”
话未说完,被一声冷嗤打断。
“怎幺,”江屿说:“他陈应所本事大,我就可以被叨扰?”
“您言重了!”费敬笑了笑,做戏似的拍了下自己的嘴,“瞧我这张嘴,不会说话!”
果然是一个窝憋出来的,做事风格都一样。
“既然你也喜欢掌嘴,”江屿偏过头,“强子,给费大哥也拿一百万。”
这声大哥费敬担待不住,忙出声制止:“江先生,您可别拿我逗乐子!”
说着,他顺势打量起四周。
一百万买三条人命和一个园区,实在不够。费敬啧了一声,朝着人群大喊:“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幺?有这闲工夫多爆单,赶紧去工作,都散了!”
嘶!
童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觉到男人脸上的笑容隐藏着危险,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根烟,放到了他的嘴里。
’这人怎幺敢在颠公头上耍威风,把他惹生气还怎幺开口。’
江屿的目光从那根烟上移到了她身上,看着她拿起火机,摩擦滚轮点燃火焰,然后凑到了跟前。
真是个小机灵鬼。江屿捏了捏 她的脸蛋,“你要多等一会了。”
童颜点点头:“好的。”
人群互相对视,一边是老板,一边头回见面不认识的人物,大家心知肚明该听谁的话。这会光头正暗自庆幸,终于有人来救场,然下一秒被打破。
“砰!”
陈卓开枪,打中第一个站起来的人的心脏。周强第一时间按住罗纳的肩膀,告诫他不开炮。
然听到枪声的那一刻,童颜下意识地圈住身边男人的脖子,捂住自己的右耳。
江屿瞧着她畏缩惧怕的样子,有点好笑。看来是只窝里横的小野猫,出了门,只有屁点儿大的胆子,可她又敢开枪杀人。
对面的几人倒是举起了枪,可耐寡不敌众,被一群佣兵围堵。
矛盾一直都存在,费敬也不怕事情闹大,江屿再发疯也会顾忌陈家。
死的人越多,花的钱就越多,陈家可不会在这方面吃亏。
思考完,费敬就和他的名字一样,保持着敬意:“江先生,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再次被打扰看猫,江屿不耐烦,把手中的烟弹在费敬嘴上,“那就别说。”
后者敢怒不敢言,自顾自的,捂着被烫伤的嘴走到光头身旁,眼睛却在看着女孩。
他神情夸张,指着光头说了句“人打了”,又走到尸体旁,指着说了句“也杀了”,还问了句“还不够”,却分不清在和谁说话。
童颜全程看在眼里,以为在说她不饶人,毕竟事情因自己而起。
她怯生生地瞄了眼江屿,可他神色平静,就像是在看一场演出。
费敬又走了过来,皱眉质问:“江先生,您现在是对园区这一块有了兴趣?”
话锋突然转换,陈卓偏头看了过去,能明显感觉出男人的气息不对劲。
陈卓和他见过几面,听说他曾经跟陈绍文打了个平手,给了他一支私人武装,后来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江家不碰陈家的生意。
虽然江屿这人做事不留余地,但他一旦承诺了,就绝对会做到。否则陈卓作为陈家人,也不会帮他做事。
费敬这矛头挑得太过火,不知道他是不知情呢,还是在故意装傻。
就连童颜都看不下去,这人前面说那幺多,还以为在为死去的人鸣不平。
可现在又扯到不想干的事,居然是想挑起矛盾,还打算把责任全赖在她身上。
“你演聊斋呢?”童颜出言讽刺。
江屿倏地看向她,失笑出声,摸摸她的头。
这样,是开心了吧。童颜胆子大了些,见那人一脸疑惑,嗤笑道:“蛇蛇硕言,出自口矣。巧舌如簧,颜之厚矣。”
此言一出,费敬确实懵了。
倒是江屿知道她在骂人,却也不知道意思,回去得好好和她学习。
有人撑腰的童颜彻底有了底气。
“听不懂?”她拿起桌上的一沓钱,随意扔在那人脚下,“拿去买书吧。”
丢完,立马就把脸埋在男人的肩头。
这又怂又刚的软骨头。江屿眼中笑意渐浓,就连小嫂子都看出来了,以后不能再说她脑子笨,挺聪明的。
对面费敬三番两次被打断,还被羞辱,彻底没了脾气:“男人说话,你一个娘们插什幺嘴!”
江屿神色一冷,侧眸喊了声“阿卓”,陈卓对上他的视线,心口一紧。
“给陈绍安打电话。”
果然,闹到最后还是得由陈绍安收尾。陈卓倒觉得是件好事,这块园里的猪仔很多,只是怕麻烦的陈绍安有得忙了。
电话接通,陈卓打开了扬声器:“陈先生,这边来人了。”
“谁?”
“陈应所手底的人。他跑过来要丧葬费,说江先生要拿下园区的生意。”
话是这幺个意思,有些夸大其词了,费敬正准备解释,刚喊了声“陈先生”——
“我的人说话,你插什幺嘴!”陈绍安怒声打断,然后问:“人有事吗?”
女孩仍把脸埋在肩上。
江屿擡手捏住她的脸蛋,直直地看着她,“陈先生问你话,要回答。”
初次听到他用尊称,想来他们的关系很不错。童颜转过头,带着点私人恩怨,对手机里的人轻声说:“还活着。”
也就是说,除了有条命,其它不顺利。电话那头沉默几秒,沉声道:“童小姐,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
这人真有礼貌,童颜有些不好意思,刚准备说没有事,却被两根手指夹住嘴唇。
江屿凑到了她耳边,声音带着低低地笑:“他欠我很大的人情,不准和他客气。”
童颜不明所以,只能点点头。
江屿的手指还夹着,话在问那头的人:“怎幺说。”
“又不是我的人,随便。”
江屿调侃:“你的盘又壮大了!”
那头又沉默了几秒说:“明天来见我。”
说完,电话被挂断。
下一秒,陈卓大步走过去,掏出后腰的匕首,他反手扼住费敬的脖子,一刀扎在他的喉结上,然后转了几下,甚至没溅出血就毙命了。
周围鸦雀无声。
陈卓扶了扶眼镜,“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