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玩马球,两个人肯定不行,启蛰在下面和启翛热火朝天地讨论这一次该怎幺个玩法,考意之坐在远处高台把这些都收入眼底,笑意入眼,兄妹俩感情好,她自然乐见其成。
她侧擡头,温温柔柔地看向许求遥,眸子弯如新月,语声柔润如夏月溪泉,“你既说马术不错,那你替我去吧,阿蛰马术高超,心思果敢,阿翛个性好玩,不拘一格,纵有赌注也不过是添个乐,你过去吧。”
许求遥行了个礼,眉眼谦顺,“谢殿下指教,臣省得了。”
她低头后退几步这才返身离去,心里却仍旧不解,虽然得了提点,也明白这是锻验她能否得用的当口,但对皇后因何而看中她这点仍旧没有头绪。
一个人用人定然是有目的的,要幺是看中其本领可日后为用,要幺就是有事需要找个合适的人去办;她如今是官员,而皇后却并无大力扶植朝堂势力的打算,找她也只是语焉不详地问了几句话,不过是身世、科举、抱负宏心等等,实在让人看不出来皇后的打算。
在不明内里的情况下贸然应承极具风险她并非不知道,可皇后的青眼难得,周维又不是可久依之人,纵然冒险她也想赌一把,并不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是在井底一无所有的人,每一块石头都是变数。
相较起死水一潭,暗潮纵然汹涌,也仍多出一线新机。
启蛰在下面朝张乐世挥手,台上众人都看到了,张乐世自然也看到了,眉头一擡,眼中盈起笑意,起身向皇后行礼,“殿下,长公主相召,那臣先过去了。”
考意之点点头,笑得温柔,“你们两个形影不离的,快去吧,别叫阿蛰久等。”
“谢殿下,臣告退。”考意之弯着眸子点点头。
岂料启蛰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来,上来时还偷偷看了褚辞玉一眼,然后才过去向考意之和张乐世假意催促道:“诶你们说什幺呢,怎幺还没结束,要不这样,我先随便找个人对一下一会战术,那就褚……”
张乐世奇怪的偏偏头,不甚明白,考意之却挑了挑眉截住话道:“呀,我们可没久聊,你要是为这个跑上来,那现在正好和乐世一起过去吧。”
啊?启蛰一呆,抿了抿唇,眼睛滴溜溜转,犹豫道:“嘶……这,嗯……”
“哈。”考意之莲绽一笑,她方才就注意到了启蛰来时久盯的对象,跑过来时偷看那一眼更是没逃过她的视线,现在又怎会不明白她这番话是为谁说的。
见启蛰犹犹豫豫,要转不转地往褚辞玉那边偏首,笑着摇了摇头,使坏继续打趣她,“怎幺?阿蛰还有什幺事不成?”
“这个……”启蛰有点不好意思,破天荒的支支吾吾起来,“那什幺,宫里不是新养了一批马,我觉得毯门的球洞不知道要多高的好,想找个高一点的人来比量一下,不知道谁有空可以过来帮个忙。”
这下连张乐世也听出来猫腻了——马球启蛰从小打到大,闭着眼都能知道球洞多高。
褚辞玉像没事人一样毫无反应,启蛰又不好意思说话,眼神乱飘,张乐世还在琢磨启蛰意思,没想到瑟郁婆眼神霍亮亮站起来:“殿下你看我可以吗?”
瑟郁婆灰蓝色的瞳孔滴溜溜,干净又圆得像只猫儿,睫毛浓密眼眶深邃,小脸巴掌大小,骨骼却秾丽魅艳,异域的服饰和脖子前的天珠将他的优势放大到极致,像只眼神清澈却神态魅惑的少年妖精。
瑟郁婆的出声连考意之也没预料到,她居于上位,能清晰看到这少年眼底情愫,少年人的爱慕总是炽烈的,然而吐蕃王子的身份可并不恰当,考意之看看他再看看褚辞玉,眼底盘桓起思索。
“嗯……”褚辞玉根本没察觉过来是怎幺回事,瑟郁婆期盼看她的眼神却又怜人又可爱,启蛰实在拒绝不了,只好说,“当然也行……不过如果有更高一点的也可以一起。”
她快速侧头看了一眼褚辞玉,见他还是一副不甚懂得的意思,破罐子破摔道:“最好身高六尺,不要高也不要低,哎呀,褚辞玉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过来。”说完迫不及待转身走了,像是身后有狗在撵一样。
褚辞玉原本垂头只敢悄悄看着启蛰裙角,此刻忽然被点,乍然来喜还半信半疑地擡头,还有些不可置信。
考意之见他这样子,心底叹了口气,无奈又有些促狭地摇摇头,挤眉催他:“还愣什幺,还不快去,阿蛰叫你呢。”
褚辞玉面上划过一丝羞涩,这才犹豫又迫不及待地站起身。
瑟郁婆就不同了,一听到启蛰答应,眸中立刻攒起亮晶晶的笑意,心急之下飞快朝考意之行了个吐蕃的礼,就小奶狗一样颠颠朝启蛰追了上去,但路过褚辞玉的时候,仍是特意偏头看了他一眼,天真的眼睛里带有探究。
唔,上次也是这个人,在行宫说了一堆话,蛰姐姐就放了那个人,难道他是蛰姐姐喜欢的人吗?
他又回眸,和褚辞玉行完礼转身过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他一愣,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就转回头去,跟在启蛰身后。
哼,长得还算行吧,听说是蛰姐姐很喜欢的那一类长相,那也没关系,父汗说他是冈仁波齐的达瓦,是黎明时雪山上白蓝色的月亮,怎幺会有人不喜欢他呢?
眼见着瑟郁婆、张乐世、自己老哥陆续走过自己面前,褚辞玉眼巴巴地看着,眼睛里的羡慕藏不住,考意之见了一笑,和蔼问她,“谢玉骑术怎幺样,不如也过去跟着一块玩?”
褚谢玉满心都在马场上,一时激动嘴快:“还不错的!我从家里偷……特地出来到长安,可全是自己骑过来的。”
!!!
褚辞玉听个音就明白他妹是怎幺回事,都快出凉棚的脚顿时迈了回来,一向无害的眼睛难得瞪圆:“褚谢玉!”
好好好,怪不得这几个月来但凡有家寄来的信都是谢玉收去回信,有什幺话也都是问完自己代写,他还心思他妹这是想家了,没想到是把他当缺心眼到家了。
褚谢玉一见她哥还是听出来了,赶紧找补,“不是,那什幺,阿爹阿娘都很体谅啊现在,还告诉我好好在京城待着……哎呀我看长公主那边好像缺人,我过去了。”她吐吐舌头,朝考意之行了个礼,提着裙子匆匆跑了下去。
这是家事,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多说,褚辞玉只好替他妹给考意之行礼致歉。
考意之不介怀地摇摇头,眉目间似是纵溺,“无妨,谢玉少年心性我很喜欢,你也不必太苛责她,过去玩吧。”
“唯。”褚辞玉这才下去。
考意之望着褚谢玉跑出去,目光悠长,当初是担心这个小姑娘知道了当年亲征的事,才会在宴会上提起新罗——若如此,她不得不先自做小人,疑心阿蛰一下——但几次谈下来都没发现什幺,她也就打消了褚谢玉知道亲征之事的疑心,况且这小姑娘机灵可爱,她也很喜欢。
凉棚里人走的差不多,考意之看了看场上,忽然轻笑道:“束云也去吧,听说你骑术大为长进,正好一起去玩,要是赢了你堂兄,我还要给你奖励呢。”
启束云听到自己被叫,眉眼都擡起来,表情恭润,澄澈的眼睛轻眨慢转,似乎只是很认真在听,他看看身旁的逐雨,并没有说什幺,而是行了个礼,露出一个笑,“好呀,那我去了阿嫂。”一举一动都如雨后叶脉清露,令人舒心悦目。
“逐雨。”考意之目光换了个方向。
启逐雨却是甜甜一笑,抢先撒娇道:“阿嫂,我不去,我陪着阿嫂在这说话。”
考意之闻言眼睛一擡,也不很意外启逐雨的鬼灵精,随即弯眸抿唇,“就你嘴甜,那你就在这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