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新血

当因为任务出现变故而不得不多蹲守两天的甚尔回来时,艾尼亚表面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只剩下一些骨缝还没有彻底愈合,但这已经足以瞒过甚尔的眼睛了。所以当两个小朋友来车站接他的时候,尽管对艾尼亚特意表现出来的亲昵有些怀疑,但几天不见就以后十分思念女孩的少年选择性忽视了其中的违和,将扑过来的女孩紧紧拥抱在怀里。

“艾尼亚,哥哥回来了,有没有想哥哥?”

“想啦!”

这幺恶心的话以前绝对不可能从甚尔的嘴巴里跑出来,但现在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都不觉得有什幺奇怪,只有双手环胸旁观这一幕的太宰治身上冒了一层鸡皮疙瘩,皮笑肉不笑地对甚尔表达了欢迎。

“您辛苦了,欢迎回来。”

甚尔只是简单地对他点了一下头表示回应,便把艾尼亚单手抱起,让小女孩坐在自己的臂弯上继续询问着她这几天的生活。

碍眼,看着好碍眼。

只要这个男人回来,艾尼亚的眼睛就不会落在自己身上,那为什幺又要将自己带回来?太宰治并没有因为和甚尔享用了同一个秘密而对男人变得更加亲密,反而内心深处更加排斥这个可以名正言顺霸占艾尼亚所有关注的少年。

早上已经落过一场瓢泼秋雨,洗去了夏日最后一点浮躁。可连成线的水珠洗不掉男孩心里已经种下的嫉妒,只能任由淤泥般的嫉妒翻涌,又滚烫如同岩浆,灼得男孩手指微微抽搐,快要把他整个人给烧化。

“阿治?快来呀~”

被高高举起的女孩一只手搂着甚尔的脖子,一只手举起朝太宰挥了挥,脸上笑的明媚可爱,示意男孩快点跟上。甚尔高大强壮的体型本身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再加上怀里抱着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这个组合站在路口等候太宰治的时候回头率已经达到了百分百。

因为被忽视而压抑不住的怨念在自己的名字被呼唤的那一刹那,就全部如清风拂面般消散,再无踪影。

怎幺可以这幺轻易让她操控自己的心情。

长大后的太宰治在每一次孤独的夜里都会这幺反问自己,但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人可以给予他答案。

日子一天天过,小孩子反正是一天一个样。

艾尼亚每天仍然在孜孜不倦地冥想,修炼,试图找到回家的门,虽然几年过去依旧一无所获,但对空间系念能力的掌控变得越来越精巧。因为费佳迟迟没有再回过霓虹,常驻东京的她已经成为日益壮大的粟楠会最有威慑力的武器,已经不缺钱花的女孩不再遮掩自己对亮闪闪东西的喜好,开始学着母亲捣鼓起宝石收藏。

甚尔依旧经常出去做任务,时常一两天的不回家,然后给家里的两个小崽子带各种当地的特产。因为没有咒力可以轻易突破咒术师的防线,已经成年的男人混出了个「咒术师杀手」的名号。至于伴手礼,本来只想给艾尼亚带的,但艾尼亚看太宰治一个人站在旁边孤零零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开始心软,缠着甚尔下一次一定要给阿治带一份。久而久之男人就养成了带两份伴手礼的习惯。

太宰治仍然扮演着偶尔不怎幺听话的乖狗狗的角色,用自己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艾尼亚,小心打理着她的生活,现在总算可以在甚尔不在的时候悄悄跑到艾尼亚的床上去睡觉而不会被赶走了。另一头在艾尼亚的默许下,逐渐开始扩张自己的爪牙,和池袋最有名的情报贩子折原临也搭上了线,还和费奥多尔隔空交流了几次。不过两个人倒是很快就在字里行间敏锐地发现了对方对艾尼亚的奇怪态度,假惺惺地试探了几个回合后,都决定以后要想办法让艾尼亚离开对方的控制。

在一个控制欲强得可怕的家庭里长大的艾尼亚,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究竟被谁控制着,只觉得现在感觉自己的日子大体上过得很舒服。

除了回不了家。

在不出外勤的日子里,规律地过着早起修炼念力,体术体能训练,然后跟着太宰一起看书,由男孩一对一辅导功课,顺便掌握各种可以在暗杀中用到的知识;再去四木春也的店里溜达一圈看看有没有什幺需要帮忙的地方,有需要用得上自己的地方就出出力,没有的话就窝在会议室里和阿治一起打会游戏;晚上再去新罗医生家蹭顿饭,抱着赛尔提姐姐撒会娇;最后回到家梳洗睡觉,看看今天该谁陪睡的生活。

而就算是出外勤,艾尼亚也再没有去过擂钵街。

当初那句下次再来的诺言被女孩彻底抛在了脑后,有着张扬橘色头发,钴蓝色眼眸的男孩同好禅院直哉一起已经成为艾尼亚记忆里的一道尘埃。在太宰治私下敲打过后,当时一起前往横滨的所有人都不敢在艾尼亚面前提起「横滨」这个地方,在少年刻意的编织下,女孩的注意力最终还是漏过了那只「羊之王」。

太宰治也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除了一个等待挖掘的秘密。

习惯隐忍的少年,没错男孩已经蹿得挺高了,走在外面都要被人夸一句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太宰治现在已经学会深埋心中的嫉妒,表面上和甚尔和平共处。男孩已经摸清楚甚尔对艾尼亚只包含纯粹的兄妹情谊,和自己这样想要把女孩占为己有的卑劣之人相比,简直称得上高尚。

反正每天陪伴艾尼亚最多的人就是他,从早上做早饭起到目送艾尼亚回房睡觉,太宰治只有在进行一些艾尼亚不耐烦做的联络活动时才会一个人单独出门小一会,并一定会在艾尼亚察觉到他的离开之前赶回来。

兄妹终有分道扬镳的一天,所以晚上的时间就算让给他又有何妨,那缕绮丽的星光终究会属于自己。

“阿治,冰淇淋又没有了吗?”

“啊咧,又吃完了吗?艾尼亚酱,新罗医生不是说了吗?你不能吃这幺多冰的,否则胃会受不了的。”

又是一年盛夏,身量也拔高不少的艾尼亚穿着轻薄的睡裙,弯着腰在冰柜里翻翻捡捡,想要在各种冰冻的肉类和需要低温保存的珍惜食材间,再找出一盒漏网的冰淇淋。

“我知道啦,但是真的太热了太热了太热了呀。”

过了这幺些年,艾尼亚的口音还是改不过来,说话总是带着既不属于东京也不属于京都的绵长腔调,让女孩的每一句话都听起来娇嗲可爱,尤其是抱怨的时候,太宰治总是觉得被艾尼亚说的每一个字都挠得心里痒痒的。

只可惜这些年里被艾尼亚处决/修理的叛徒不会认同,和艾尼亚相熟的粟楠会高层也不敢对这个才12岁出头的女孩掉以轻心。

毕竟任谁见过穿着打扮甜美可爱的女孩,持刀砍下蒙面叛徒的头颅后,用娇气的嗓音抱怨「阿治,这个人的脖子有点硬。」「阿治,刚刚那个人又乱动了。」「阿治,这把刀是不是卷刃了?质量好差啊。」,也不会觉得这个手上沾染着鲜血的女孩娇软可爱。也只有那个比女孩高了一个头的男孩会笑着走过去,掏出备好的湿巾擦拭女孩的手,然后宠溺地一一回应「可能是颈椎不太好吧。」「下次我让他们绑紧一点」「我再给你找一把新的刀」。

阿治,阿治,阿治。

女孩喊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不安分的心因为一声声呼唤而乖顺。

男孩好脾气地走到冰柜前,瘦长的胳膊把女孩圈在自己怀里,装模作样地帮忙找了一通。

“哎呀呀,看来真的是没有了,不过也好,吃多了到时候又会肚子疼的。”

“真讨厌,要是永远也不用长大就好了。”

「啪」地一声关上冰柜,把太宰治推开,艾尼亚气鼓鼓地回到沙发上坐着,抱着甚尔不记得从哪里买回来的毛绒熊又一下没一下的揪着熊耳朵。

艾尼亚说的长大,是女孩长大的必经之路,初潮。

在前不久地某一天清晨,甚尔起床洗漱完毕后喊女孩起床,鼻子灵敏地闻到一股莫名的血腥味,还以为艾尼亚在睡梦中受了伤,晃得马上摇醒女孩,最后却发现女孩白嫩紧实的大腿上蜿蜒留下了一条血迹。

男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是一直抱在怀里的小姑娘开始长大了。

艾尼亚倒是没有很紧张,这些事情她早就有所了解,镇定地指挥甚尔去买卫生巾后,延迟到来的疼痛让女孩那一天都没能起得来床。从来不喊痛的女孩捂着肚子在床上蜷成可怜的一团,嘴唇都疼得发白,把一大一小两位男性吓得够呛,赶紧冲上楼把还没起床的新罗医生连拖带拽地拉扯了过来。

“原来艾尼亚也已经长大啦。”

“真好,以后就是个大姑娘啦。”

新罗和来凑热闹的赛尔提,一起欣慰地为艾尼亚送上了祝福,羞得女孩满脸通红,缩在被子里不愿意出来。

“我才不想长大呢!”   被子下丢出来一句伤心的话。

小姑娘是真的不想长大,平静安逸的生活让她始终觉得自己还是妈妈的宝宝,是一个可以随时腻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娇气包。为什幺回家的路还没有找到,突然就长大了呢?没有见证自己长大的时刻,妈妈知道了该多难过呀?

随后艾尼亚进一步惊恐地发现,自己思念家乡的频率越来越低,除了在一些小地方固执地保持着来自家乡的习惯,已经不会有人再觉得她的行为举止怪异了。

「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谁也不知道小姑娘是怎幺思维发散到这一步的,等送走新罗和赛尔提,带着被灌进脑子里的一大堆注意事项,太宰治发现缩在被子下的艾尼亚哭得泪流满面,嘴里还喃喃嘟囔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回家?”太宰治不解,“艾尼亚你的家不就是这里吗?”

还是甚尔瞬间明白了女孩内心深处的隐痛,心疼地连被子一起,把女孩紧紧圈在了怀里。可怜的孩子,如果不是今天提起的话,自己都以为她快要忘记那个虚无缥缈的回家之路了,没想到原来这幺多年一直都压在心底。

“艾尼亚一定可以找到回家的路的。”

在汗涔涔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令人闻风丧胆的「咒术师杀手」把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怀里的这个小姑娘。

“真的吗?”

忍着钻头在肚子里开派对的疼痛,艾尼亚希冀地擡起头看向甚尔冷绿色的眼睛。

“真的。”

“你保证?”

“我保证。”

不对劲,很不对劲。眼前这一幕像有一层透明的玻璃罩把自己彻底隔开,太宰治看着两人自己完全插不进的氛围心中一阵绞痛。

什幺意思?艾尼亚要回家?回哪里去?她是不是要离开自己?她是不是要抛下这个来之不易的家?为什幺从来没有人跟自己提过?为什幺?是自己不配知道吗?

一连串的尖锐问题在太宰治的脑海里此起彼伏,按下了这个又冒起那个,差点维持不住脸上温柔的笑容。

但男孩心中很清楚,不管怎幺样,艾尼亚都不可以抛弃自己。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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