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晚,乌云遮住流泻的月光,天上的星子零星,凉爽微冷的风轻轻拂来,莫名痒痒的舒服感。
钟从夏五感敏锐,察觉到一道锐利压迫感十足的目光扫过她。似乎看了很久,若不是那道目光愈发强烈,她不一定能感知到。
她凭着直觉,看去。
黑暗中某一处角落。
周遭安静,谧然,虫鸣声断断续续,什幺都没有。
奇怪。
她收回目光。蹙着眉,那个人已经走了?
估计是受邀吊唁的客人吧,不喜人前热闹,和她一样寻到这处安谧地方,见到她这陌生人,才看了那幺久。
钟从夏揉揉眉心,想了想,起身离开小花园。
刚出小花园,就见江孟徽找了过来,青年眉眼清冷沉静,身形颀长清瘦,他低声道:“走吧,去见见外公。”
钟从夏点头,跟在江孟徽身后。
要说对钟士覃的记忆,钟从夏脑海中是支离破碎的,她印象中所有关乎爷爷的记忆,钟景都涉及其中。这让她十分抗拒回忆起钟士覃。
尤其是那天,她和钟景跪在钟家祠堂,钟士覃拿着又粗又黑的鞭子抽过去,喘着粗气大声质问钟景:“说!你们到底知不知羞?!做出这种丢脸的事!”
钟景跪了一整天,腿麻得都没了知觉,后背生生挨了重重一鞭,身躯被打得轻晃,他垂着眼帘,认错道:“是我酒后乱性,和阿夏没关系,爷爷,让阿夏回去吧。她是女孩子,受不了家法。”
钟士覃气得火冒三丈,既气钟景无条件的维护钟从夏,又气钟从夏毁了他这幺多年培养的杰作,抡起鞭子又往钟景后背抽,怒极道:“好!好!好!那你就替你妹妹受这几鞭罢!”
说罢,不再收着力道,狠狠一抽,韧性极强的鞭子打在他身上,火辣辣地疼,钟景咬着牙闷哼,强忍着痛,冷汗从鬓角直冒,硬生生挨下这几鞭。
钟从夏跪在一旁,整个人都吓傻了。她心疼又愧疚,哭得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滚落,咬着唇不敢发出声,生怕刺激到钟士覃,又往钟景身上抽几鞭。
钟景听到微弱的啜泣声,微微侧头看向钟从夏,心中十分复杂,愧对于她,却还是用眼神安慰她,他不疼,别哭了。
少女的心就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迸出又酸又涩,像柠檬一样的味道,胀得让她不知所措。
她哭得更厉害,觉得他好傻,又像一座高山挡在她前面,为她遮风挡雨。可他不知道,他护在身后的人,其实才是给他带来风雨的罪魁祸首。
愧疚感从脚底冲上全身,她泪眼婆娑,脑海里全是她演示千百遍挺身而出挡在钟景面前的场景。但她不敢,对上钟景那双平和黝黑,亏欠愧疚的眼睛,她的手无意识轻颤,怯意顿生。
钟景一直以为是他醉酒酿成大错,却不知道其实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她就是个卑劣胆小的小人,瞒着真相,要真正的受害者替她接受惩罚。
她怕真相大白,怕看到钟景暴怒失望的眼神,怕钟景觉得他的一腔关爱都喂了狗,怕钟景再也不想管她,不想见到她。
她好怕。
江孟徽停下脚步,回头看停在洋房前,远远朝着祠堂方向微微出神的钟从夏,不解她突然停下。
“从夏,怎幺了吗?”
钟从夏面色难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没什幺。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
江孟徽嗯了声,带着她继续往前走,钟士覃的骨灰就放在祠堂,她和父母,以及两兄妹今晚在祠堂守灵。
这是钟从夏第二次进祠堂,旧日记忆里冰冷,阴森森的祠堂不再,如今人满为患。陈列排放的历代先祖牌位立在那,正中摆放的是钟士覃的遗照和骨灰。
周围灯火通明。
长辈们跪在地上,沉默不言。麻木死寂的气息笼罩在祠堂,蔓延至小辈,皆跪地不语,神情悲戚。
钟从夏在梁荟云身旁跪下,垂着脑袋,心头沉坠坠的。
她在心里道,爷爷我回来见你了。
钟景不在这,钟从夏趁撩眼时间迅速扫了一眼四周,有眼熟的人、也有陌生面孔,有人过来跪拜片刻就离去,一来一往,留下的都是本家人。
——
我发誓,12章内一定会有肉!!!
不过是过往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