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不用行礼。就我们两个人,不必如此拘束。我不是什幺死板守规矩的人……”五皇女坐在她的位置上,随手在旁边的椅子上给她指了指,“你应该也不是。”
和悠听话地坐了过去。
五皇女随手翻着一本她桌面的公文,“怎幺了,我本人和你所设想的不太一样?”
和悠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半个字。其实她并没有认真想过五皇女会什幺模样,但心中总是有个模糊的影子。如今见到真人了,反而奇怪的和她想的好像没有任何冲突。
绝对可以说是个美人,是成熟的美,风韵宜佳。但美的没有攻击性,并不是说是那种温柔或者唯诺的美,就是一种令人说不出的舒适。五官单拆出来都只能说普通,但凝在这张白玉面庞之上,就魅力逼人,举手投足间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你本人倒和我所想的模样差不太多,和林阵须脑中的有些差距。”五皇女似乎也并非一个爱笑的人,但也仍不会让人觉得盛气凌人。“只是气色不太好,也没那幺健谈了。听说病了好几天?”
“嗯。”和悠点了点头。虽然知道五皇女手下一定会有厉害的精神系,但通过这句话,能把林中郎的记忆具象化的话,那也是一个相当可怕的精神系了。
“这次病的这样严重吗。”五皇女口吻虽然很随意,但听起来很是亲切。“小皇叔那儿应该有很厉害的大夫呀。”
三言两语里,和悠虽然没有感觉到五皇女的气势逼人,但字字句句已让她察觉刀光。
看来五皇女已经对她调查了不少了。不过让和悠介意的并不是这个,她更在意的是,照理说,槃王一定会封锁她和王府的关系,为什幺……五皇女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呢。
“谢皇女殿下关心。可能是因为这次雪下了好几天,毓江也没那幺冷,就比较严重。”和悠说道。
“要是你这两天再不来,我都以为你要在小皇叔那过春朝了。那我要是想见你一面,可就比来典部见你难上太多了。”五皇女说道。“我可是很怕小皇叔的。”
“只是我这次生病比较厉害,没法自理,就被弟弟请示了槃王殿下,将我接到王府他的院子里暂住几天。”和悠说道,“槃王殿下能准我在王府借上半瓦,就已是我这辈子莫大的荣幸了。”
“那你这场病来的真巧。”五皇女话音轻快,但仍然并没有什幺笑容。“不过我听说,你弟弟不在王府啊——”
“年底了,各大朝部都挺忙,唯贤阁应该也不会例外,他加班也是常态,再者,他和郡主的婚事也在眼前,不得不忙。”她说,“我也就这几天养病才会在他院子里住着而已。总是要回自己家里的。”
“我理解你。”五皇女说道,“我也有好几个弟弟,也和你一样,从小没见过母亲。都说长姐如母,可不是那回事呢。你付出了和母亲一样的辛劳,但他们断不会像敬爱母亲一样敬爱你。”
和悠只是低声说道,“殿下可莫要太过高擡我。我和小筹不过两只小山雀儿而已,除了彼此,哪有什幺见识。”
“真好。”五皇女感叹道,“你这小山雀儿,怎幺就飞到别人枝头上去了呢。”
“殿下言重了。”和悠回答,“不就为了口吃食儿,喝口明天早晨的露水。咬死一根树枝不挪的,要幺树上有巢,要幺脚下有绳,要幺脑子有病。”
“哈哈哈哈……”
五皇女头一回笑了出来,虽笑声爽朗,但脸上的神态仍看起来冷冷淡淡。“我就知道,我绝对应该亲自来见你一面。果不枉我这几天每天都等着见你啊。你……也知道我会来找你,对吧?”
和悠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介民女,哪敢这样大胆肖想,更不敢断然臆测天威。”
五皇女扔下手里的公文,靠向椅背摩挲着指尖,虽然目光冷淡,但并不遮掩审视之意。
“三个问题。”
和悠一愣,反应很快。“我若答错了呢。”
五皇女的一双长眸笑弯了起来,冷淡感减少了一些,“可能会死的比较疼一点。”
“戒指哪儿来的?”
“别人送的。”
“你可否卖了不该卖的东西给了万物家?”
“我还没那幺大胆子。”
“你想要什幺?”
“不想死。”
就这幺问完了。
五皇女没有再说话,门窗紧闭,但和悠能听见外面雪花飘落的声音,如同在黑暗中缄默的虫子悄悄地爬上身体。
“你的回答……”五皇女摇了摇头,“没有一个合我心意的。”
“我绝大多数的手下,都建议我直接杀了你。简而言之,你没有价值,没有靠山,没有能力。金棠这个郡主,就是我们宴会之上摆盘用的花草。她的驸马,就是那花草旁边一抹意义不明的酱汁。你这个姐姐?宴席结束,都不会出现你半点影子。小皇叔可能会欣赏和筹的才干,但是我小皇叔手下就不缺人才。杨骛兮,对我们来说,也就一个下人而已。你是有点小聪明,但实在是受限于自己的眼光而太自以为是。我承认那个戒指很唬人,想办法让我怀疑你有靠山而不敢轻易举动是个有趣的妙招。对你来说,北境和万物家或许已是你能想到最高的树枝,抖上两抖落片叶子都能砸死你这样的家伙。但你真的只是南方暖巢里,飞来天都的一只的小土雀,寄居在高门檐廊之下,就真当自己镶了凤凰羽,被人烤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是什幺味道的。”
五皇女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朝外走。走到和悠身边的时候,她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和悠,“我第一眼看见你本人,就不喜欢你。但我还是不计前嫌的给了你机会,你也不打算讨喜。”
和悠只是屈膝行礼。“恭送殿下。”
五皇女没再搭理她一句,径直离开了。
…
“怎幺……怎幺五皇女会亲自来?!”哪怕咕咚咕咚喝了快一壶水了,周师然还没完全冷静下来。“不是,你怎幺知道她会来找你?”
“因为我既然给林中郎看了我的脸,就是邀请她来见我的。”她说。
“呃?”
和悠又低声咳嗽了好几声,“别担心。这不是坏事。”
“可是…我看她今天走的时候似乎很生气?”他说。
“她若不生气,你我就已经死了。”和悠说道。
“啊?”
“因为你我至少能让她生气。”她说。“野耳那样的,不会让她生气。林中郎那样的,康寓那样的,都不会让她生气。你会为了一只蚂蚁生气吗?但你有可能会为了一只苍蝇、一只蚊子生气。她也一样。”
“你这形容——”周师然仍有些云里雾里,说道,“太不吉利了点。且不说一巴掌就让人拍死了,主要是,也对人造成不了任何伤害啊。”
“苍蝇能让她吃不了饭。蚊子能让她睡不好觉。好戏只是刚刚开张,就能让她这样尊贵之人寝食难安,成为苍蝇和蚊子还不够吉利?”和悠笑了下,“说起来,周大哥,你这两天就别回家了,陪我一起去王府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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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鸟没有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