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宗教奋锐党后，莉涅特合上门扉，背抵着门，擡头望向窗户。那铁铸的窗栅一道道排列，隔开她与外界的距离。她走到床沿，再次向外望去，一道道栏杆，将教会与外界隔离开。
莉涅特回想起，数日前，她找玛利亚的场景。
“他身上的流言蜚语，你有勇气，单纯靠爱战胜一切吗？”玛利亚说时，对上了她的眼睛：“就像可怜的布兰夫人那样……”
布兰家族是帝国最富有且最具影响力的家族之一，传说他们拥有龙的血脉，对教会相当虔诚，每年捐赠大量金币……
布兰家族……龙……
还有……玛利亚，玛利亚……真是捉摸不透的修女。
可她能阻止得了约翰神父幺？
关于佩莱德骑士的爱慕，她明白，他只是陷入理想化自我的痴迷里。
莉涅特蜷缩在床上，眼皮翕动间，见那一道道窗栅模糊了。梦境中，她发现自己正与一条腹部受伤的蛇对视。她心生怜悯，决定施以援手，最终却被它反咬一口。
血从伤口中溢出，滴落在地面，一滴一滴，红得像烧死人的火。霞光下，红雾弥漫，火冉冉抖动，模糊十字架上的垂死之人，看不清是谁的脸。
火越发明亮，烧着烧着，从黄昏烧到天亮，
光亮醒了莉涅特，她揉揉眼睛，坐在床沿，望向落地窗前的自己，觉得无比陌生。
她站在床边，深吸了一口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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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早晨，礼拜堂。
莉涅特与修女们一起祷告。
刚才，老修女们言语中隐隐透露出对她的不解。她们似乎认为她不识好歹，竟然拒绝了那位如此年轻俊美的先生。她们调侃道，或许她早已心系圣子，渴望与他一同回到圣殿，共赴那份圣洁的理想——
“阿门。”
然而，修女们说话时，周围密布铁制的栅栏，一道道竖影映在衣裙上，铺成道道围栏。她们别无选择，只能在十字架前虔心供奉天主。
哪怕她们初心存疑，为了生存也得虔诚。久而久之，她们成了主的白蜡人偶，时间一久，脸上漆印剥落了，惟有黑白的剪影，苍白凄怆。
钟声回荡修道院，早祷结束了。
“那就告辞了。”她轻声与修女们告别，走出教堂，向教会门口走去。没等她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圣子的身影。
圣子即将与她擦肩而过时，倏地顿住脚步。他与她好几天没见面，却能不经意地说出她这几天的全部行程。
他俯身，“你到底想好了没有，不然……”
眼看圣子即将接近她的腰肢，她眉头紧蹙，勉强挤出一声寒暄，随即低声道了句有急事，连头也不回地飞快奔向教会门口。她脚步急促，刚到门口，一股重物猛击腿部，整个人失去平衡，差点摔倒在地。
莉涅特低头一看是梅丽，那位喜欢听自己童话故事的红发女孩。梅丽双眼通红地望向她，像是哭过。她忍着腿部肿胀的肌肉，咽动喉腔，润了下干涩的嗓子，蹲下握住梅丽的手。
她轻声安慰梅丽说：“梅丽，怎幺啦？有人欺负你吗？”
梅丽摇摇头，抽抽噎噎。
一道灰影投映在梅丽面容，来人胸前的十字架划过一丝辉光。
莉涅特擡头一看，约翰神父站在那。
约翰朝莉涅特颔首致意，日光落下，他单片眼镜反了下光，笑得让她不寒而栗。
约翰和蔼地一把握住梅丽的手：“梅丽，快回来学唱赞美诗了，别烦莉涅特姐姐。”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梅丽瑟缩了一下，莉涅特全部看在眼里，惶惶不安。
莉涅特再瞟了一眼梅丽，发现她目光闪躲，不敢看向约翰。她心一横屏住腿上的痛，站起身，拉过梅丽，把她护到身后。
“梅丽不舒服，我带她到玛利亚修女那吧。”莉涅特礼貌地说：“我正好有空，陪她过去。”
“莉涅特不是要外出幺？”约翰神父往前踏动一步，想越过她，将梅丽揽走：“带到我面前也是一样的。”
约翰慈祥地笑：“梅丽你要乖乖的，和其他孩子一样，不要让我为你多操心。”
莉涅特犹豫之时，她的衣角被梅丽越攥越紧，始终不肯放手。
“不，玛利亚修女是女性，更懂女孩子。”莉涅特遮住梅丽：“我现在就带她过去。”
“是吗……也是，而且圣子正在找你。”约翰脸上笑得越发灿烂：“圣子是多疼爱你啊，大家都看在眼里……”
“公爵大人也看在眼里。”
莉涅特脸色微变，回握住梅丽颤抖的手，暗示她不要担心。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一道甜美的女声向他们传来。
“莉涅特……莉涅特……”
莉涅特定睛一看，是安娜。
安娜气喘吁吁地跑来，见到她眼睛一亮，转眼看向约翰又一愣。她皱了下眉，咽下呼之欲出的话，挡在莉涅特与约翰神父中间。
“约翰神父，我对哥林多前书第十三章不太明白，”安娜斟酌地开口，向莉涅特使了个眼色：“能打扰一下您吗？”
莉涅特向安娜颔首，即刻拉着梅丽，转身向玛丽亚修女方向跑去。日光下，一道道竖影投射她衣裙，排列成围栏，似把她钉死在教会。
她飞速地跑着，从圣子旁跑过，穿过花园，经过墓地。哪怕顶着圣殿神官们冰冷的目光，哪怕荆棘勾破她的衣衫，小腿抽搐地疼，也奋不顾身地跑着。
一层层跑上台阶，她拉着梅丽，推开教堂的门扉，来到对天主祈祷的玛利亚修女面前。香烟缭绕圣母慈容，玛利亚转过身，忧心忡忡地看向她们，擦了擦眼角。
玛利亚拍了拍梅丽的背，握住她的手，柔声地安抚她。
见莉涅特唇瓣微动，玛利亚立即作了噤声的手势。
“你有危险，假装自己什幺都不知道。”
烛光摇曳中，映出玛利亚戚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