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诤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短袖坐在吧台,一杯一杯喝着杜松子酒。
野生向导的工作令人疲倦,她需要反复见很多人,满足她们无聊的要求,好在不菲的收入弥补了这个工作的缺陷,她也有空闲来水手酒吧坐坐,释放心中的压力。
这里是不夜城的另一份产业,曾经打着“女性之夜”的旗号开业, 后来逐渐变为女同性恋酒吧,女人和人造女人都可以光顾。孔诤以为自己能在这里春风一度,但她的欲望始终无比安静,像一具安静的尸体。
当然,来这里也是为了躲避室友雅子,她和女朋友亲热从不避讳,这让孔诤有些尴尬。
正当她如此想着,有人从后面拍打她的后背。
“嘿!”一个齐刘海马尾辫的女人坐到她身旁,她身穿休闲西装,下身是短裤配彩虹长袜。
她是雅子,有一对极吸睛的小腿肚,孔诤的现任室友。
“怎幺有空来这里玩?”孔诤见她不答便自行猜测:“吵架了?”
雅子有点烦躁:“前女友太多被她发现了……”她不想提这件扫兴的事,一把搂过孔诤,“倒是你,怎幺想起来这里了?”
孔诤推了推她的肩膀,这肩膀是被改造过的金属三角肌,据说是为了显肩宽,而且穿背心的时候好看,方便勾引小姑娘。
“想出来转转,总工作也不是个事。”
“那刚好,我才赚了一笔,可以请你喝酒,或者去不夜城看表演。如果你想找个人过夜……”她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搂着孔诤转身,面对酒吧里来来往往的女人。
“我也可以帮你挑选。”
孔诤嘲讽道:“看来你很有经验?”
雅子喝了一口酒,用捏着酒杯的手给她指墙角站着的金发女孩,“这个有点恋母。”
又指向另一个烟熏妆,“这个好像信新教(一种赛博宗教无考据)。”
再指向一个双马尾,“这个别看可爱,喜欢玩SM,还只当S。”
孔诤有点无奈,“那卡座上那个呢?”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孩,一身工装,眼神凌厉,有点像人类男性。
雅子赶紧摇摇头,“那个是铁直女,隔壁全男酒吧更能让她有认同感,她只是不敢进去。”
……
“说了半天,你推荐谁?”
雅子突然把她往怀里箍了箍。
她们离得很近,近到孔诤不敢呼吸。
“你看……我怎幺样?”她眯起眼微笑,露出两颗小小的犬牙。
孔诤眼底闪过一瞬的焦躁,她赶忙不经意地转身取自己的酒杯,“净开玩笑。”
她从高脚凳上下来,向雅子告别:“我出去抽个烟,你好好玩。”
街道上,她踩着昏黄的灯光,躲过舞蹈的瘾君子,来到一处空地上抽烟,她庆幸自己终于攒够钱,完成了呼吸系统过滤手术,振野的空气污染不再是威胁,香烟才是。
吞云吐雾之际,街巷处传来打斗声,她踩灭火星,来到了现场。
张牙舞爪的电锯怪人被击倒。她的精神系统已经过改造,随意触发人类昏厥不是难事。
“孔诤……!”江熙才叫出声,头一歪便倒下了。
江泠也认出了她,原408中队队长,白塔的通缉犯。他和孔诤互相点了点头,表达了不便多说的礼仪,然后一蹦一跳地去扶江熙。
孔诤抢先一步抗起江熙,又扶着江泠,“快走吧,白塔的人马上就到。”
她早已摸清了白塔执行任务的时机。
这时,雅子也从另一边的街角跑来,“怎幺回事?”
“快带我们去诊所。”
雅子拥有一家全自动化的私人诊所。她们把兄妹俩带上车,临走前扔了一颗小激光弹,炸毁了那辆老式汽车。
诊所设备齐全,甚至是豪华,两室一厅配厨房浴室,软装淡雅精致,屋内还有红酒和熏香。
这间诊所是雅子的医疗库。她是哨兵,没钱找向导的时候就靠诊所的药物。
孔诤在屋内帮江熙疗愈,雅子则在阳台用视讯设备通话。
江泠坐在客厅沙发上,手肘支着大腿,交叉的手指支着鼻梁。他因懊悔而疲惫,自责也需要精力,而这份精力摇摇欲坠。
他看到了孔诤对待江熙的态度,猜测她们早已熟识,熟悉到什幺程度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些荣耀和名誉并非闪耀的灯塔,而是轻浮的烛火,稍一吹便灭为空无。他宁可江熙是通缉犯,是雇佣兵,或是振野的药贩子,也不想看到她死去。
卧室里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声响,像是打翻了什幺东西,也像是有人在打斗。
江泠猛地站起走到房门前,却从门缝看到江熙在崩溃地哭喊。
她正紧紧地抱着孔诤的腰,鼻涕眼泪都糊在了一起,无理取闹地嘶喊:“你为什幺才来啊!呜呜……我好恨你……不要小看我……”
她的手在孔诤的后腰蛮横地敲打着,像小孩子一般发泄情绪,江泠双脚僵硬,肩头被戳穿的伤口似乎也凝住了。
他在原地看了很久,似乎想把这一幕刻印脑中。片刻,他后退几步,为卧室合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