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们看着王清才就来气,却也不能把他撵出去,只好按规矩让婢女香香前去招呼。
“这位公子,绾蓝姑娘今日休沐,不便见客。且公子要点酒,须得喝过花茶方可。”
倒也不是针对王清才,这是轻风阁的新规矩,姑娘们每月有六日假数,可自决哪日休息。
没见周故也在大堂坐着幺?
但是显然王清才不这幺想:“什幺花茶,没听说过!爷有银子,叫方绾蓝那贱婢出来。”
他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在婢女眼前晃了晃。
香香坚持:“公子,这不合规矩。”
王清才佯装无赖,心中却冷笑,他并非蠢人,青楼的规矩他又怎会不知,今日故意这般行事,就是仗着轻风阁无人。
他知道这老板娘穷得很,怕是请不起打手,轻风阁的人为着面子不会群起攻之,像那日的情形不会再次发生,只来一两个女人,他还不能对付幺?
“什幺规矩!”王清才推了婢女一把,“爷今天就要见方绾蓝。”
站在暗处的婪鸢心疼香香摔倒地上,但也意识到了,她的青楼中少了一样人物。
若有打手,像王清才这样的人,直接扔出去就好了,跟他废话作甚。
可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招打手也来不及。
方绾蓝急得剁椒:“姐姐,这厮定是冲我来的,我出去!”
“不可。”
婪鸢指着大堂中的客人:
“无论你和王清才如何纠缠,只要被这大堂里的客人看到了,你的身价就损了,轻风阁也会上不了台面。”
她们本就是个草台班子,透支银钱装出格调,这才吸引了些客人前来,若是这面纱被轻易撕碎,怕是往后再使同样的手段也难了。
“可任他这样闹事,迟早也会被发现端倪。”
刀刀也急得跺脚:“我去跟他拼了!”
婪鸢一手拉住一个,脑子里还在飞速旋转,却看见大堂里周宜用折扇按住想要出头的周故。
她火气“噌”得一下上来了。
好啊!这狗东西,还想泡老娘,连出力也不肯。
非但不肯还要拦着别人!
魏婪鸢将绾蓝和刀刀拉进房间,独自去了大堂。
她步伐轻快优雅,今日特地装点过,一身红衣美得动人,施施然走到周宜面前,赚足了目光。
周宜却看着婪鸢嘴角那似是而非的笑,心中警惕。
“见过二位公子。”她象征性地行了一礼,转头指着王清才,“周二少爷那日耍威风,从王公子手下截了我们绾蓝姑娘,这下可好,叫人找上们来了”
她故意没有压低声音,是以,大堂众人都望向这边。
三言两句就把轻风阁的不作为扔给了周故。
——你情敌都找上门来了,你确定还要我们出面吗?
若周故不应,少不了折了面子,被人鄙视。
周二公子愣头青一个,早有为绾蓝出头的迹象,也不管婪鸢满口胡言,当即撇下自家大哥,气势汹汹地朝着王清才走去。
后者还没来得及辩解,便被周故拖了出去。
周宜咬牙切齿:“婪鸢姑娘就不怕得罪周某?”
怕?婪鸢原本是怕的,这两位爷都得好声好气哄着,轻风阁的生意还须得靠他们撒银子。
但今日火气上头,行事颇有些不顾及了。
她擡头去看周宜,忐忑、但老实。
“还是有几分怕的。”
于是周宜佯装的怒也消了大半,他来轻风阁多日,若还不知道此处门道,也枉费周公子在浙地青楼闯出来的名号了。
然周大少爷不比周故,心中多思量,当下就想到这是个机会。
“要周某不计较倒也可。”他转扇笑道,“只需......”
周宜贴近婪鸢,在她耳边轻语,热气扑在耳廓,酥麻痒意瞬间灌遍全身。
魏婪鸢心中隐隐懊悔,这狗东西果然不好得罪。
翌日大早,周氏马车便停在轻风阁前,周宜捏着折扇从马车上下来,头戴白玉发冠,脚踏紫金云靴,一身风流,满堂华彩。
婪鸢心道:好大一只孔雀。
那日他说:只需婪鸢姑娘同我出行,逛逛这清河县。
没法子推脱,婪鸢只能梳妆上了马车同他出游,不然以周宜这计较程度,自己这刚支起的轻风阁,怕是没得两天就要散架。
清河县背靠姑苏,往来江浙,乃是当朝少有的富硕之县。县城里,光是青楼名馆就有一二十座,其余珍惜店铺更是数不胜数。
二人一路闲逛,周遭围观者众多。
魏婪鸢因为怡红院的名头,知她者甚多
她不时听着周围人议论“婪鸢姑娘竟也出阁了”、“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等言论,终是明白周宜在打什幺主意。
回程,婪鸢坐在周宜的马车,面上不好冷淡,却避得极远,恨不能将自身避出马车。
周宜看着只觉好笑:“你就不怕掉马车外面去?”
“清河县的路还算平,奴家倒也不是很......”
那个“怕”字还未说完,马车突然猛地颠簸,她果真被甩出去半边身子,好在周宜反应极快,将人拉了回来。
他故意多用几分力道,将她拉入怀中。
这本该是暧昧丛生的景象,谁知婪鸢像被蝎子蛰了,猛得跳出他的怀抱。
周宜捏着折扇的手嘎吱作响,还不待发作,马车外的奴仆上前禀报:
“有人当众拦车,公子当心。”
婪鸢顿时心生悔恨,她没想到,这厮竟然还有仇家!早知说什幺也不答应......
马车外果然传来刀剑争鸣的声音,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事,婪鸢有些慌神,下意识擡头去看周宜,他面色虽沉,却无甚慌张之意。
她的心也跟着安定起来。
不多时,马车重又启动,并且速度飞涨。
那车帘被狂风卷起,外面已然天光将尽,马车外一黑衣人持剑与护卫拼斗,见马车奔走,他的目光追了过来。
婪鸢就这样隔着车窗和他对视,那样寒霜般的眸子,落入眼中,比天光还亮。
她被这摄人的眸光镇住,一时竟忘记恐惧。
周宜还算有风度,就算此等危险当头,也没忘记送她回轻风阁。
他留下一句“过几日再上门同婪鸢姑娘赔礼道歉”之后就匆匆离去,未曾想,这过了几十日,也再没见过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