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篇18 阴阳怪气的伊丹

经我判断,伊丹心情不太好。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假笑,说话声音变轻,对谁都是一副和颜悦色好相处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心情不好。

加上最近他对我的阴阳怪气次数越来越多,我认为我肯定哪里惹了他了。

不,或许是迁怒?

就在一年多前,达特里尼二世选择退隐,在刺客的保护下驾临我的小城过去起了退休生活。

老皇帝在走之前的一个月收养了伊丹为养子并指定他为继承人,并匆匆举行了仪式。他没有发出通告,也没有和长老和议会商量,只经过了索罗教大祭司的同意。

这一举动因为太突然使得伊丹顿时变成了众矢之的,有人说皇帝疯了,有人先发疯了,总而言之,绝大多数人都不承认。

原本还在互相敌对的几个成年王子和蠢蠢欲动的亲王联合起来,打算先将伊丹杀掉后再讨论继承权的事。

如果战胜联军,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大败绝大多数敌人,麻烦之处在于以少敌多是非常困难的。

然而伊丹已经没有退路,之前他的处境就一直不好,如今只不过是被摆在了明面上罢了。

于是,继承者战争开始了。

战争一直持续到了现在,如今与罗马接壤的大片领土都被伊丹掌握。凭借着军事才能与个人魅力,除了开始一度被逼入死角外,伊丹之后的仗打得都比较顺利。

我没有参加,战况都是阿利克西欧斯的转述以及从伊丹报平安的信件中得知的。

神迹在罗马与波斯边境发生的事,以及“神之子预言”应验的事,都使得民众和大量普通士兵盲目崇拜和追随,一场发生在泰西封的战斗伊丹的军队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之后便以这座小镇为中心不断的发展起来。岩湖就是泰西封东南部的一座古城,也是泰西封作为军事和商业重镇发展计划的一部分。

如今东南部依然有一些不稳定因素,但连年征战使得多地都遭受过劫掠,面对经济困窘的现状,伊丹等人不得不放缓征伐的脚步,耐心经营已经得到的大片土地。恰好也是最肥沃,地理位置最为优越,也是和罗马冲突最多的地区——两河流域。

我和他去了绿洲。

这是附近最大的绿洲,围绕着罕见的水源建了一座小镇。绿洲的一小部分在一座山的背阴处,这里非常凉爽,地下河形成了一座湖泊。

我和伊丹到了湖泊旁边的一座高台,他探头向下望去,而后回头对我说:“水位下降的很厉害。”

有个穿着白色袍子裹着头巾的男子小跑过来,被卫兵拦住。

他大声呼喝着什幺,显得十分着急。

一个卫兵问他来干嘛的,他大喊救命。

“救命?”伊丹蹙眉。

那男子:“最近有怪兽吃人啊大人!救救我们吧!已经有好几户人家被叼走了!”

伊丹:“怎幺回事?”

他示意卫兵放开他,让他走近点说话。

男人气喘吁吁的解释着一切。

男人叫伊多哈,是绿洲城岩湖城的一个文书,是帕拉缇雅国管辖此地区行省总督派遣到这里负责收税的商人。

不久前该行省总督被撤职,如今职位空缺。所以伊丹才想着要抽空来看看。

他说最近总是有居民神秘失踪,来往的客商也遭受了损失。

有的客商携带的护卫队辨认出是猛兽,组织了捕猎队,却拿那三头怪兽毫无办法。

“村民们自己阻止了民兵,加强夜间巡逻,又对过往的客商发出警示……但那三头怪兽像是了解我们的意图一样,总是巧妙的翻越我们搭建的护栏!”

伊丹扭头看蒙托:“狩猎队呢?”

蒙托:“这个地区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野兽袭人的事故了,狩猎队散的七七八八,不是去别的地方就是不再干了。”

定居点刚建的时候经常遭受过路野兽袭击,毕竟荒漠里水源稀少,无论食草还是食肉动物都有不少来这里喝水。

食物短缺又昂贵,加上为了保证安全,定居点都有专门的狩猎队负责捕猎。皮毛也能卖上价钱。

长此以往,这附近就几乎没有野兽出没了。狩猎队往往需要走很远才能追踪到一点痕迹。

白衣男子继续道:“这次的怪兽不一样,又凶猛又…又好像通人性似的…”

伊丹点头:“你回去统计一下情况写一份报告,太阳下山前给我。现在谁在负责狩猎,卫兵队长呢?叫他来见我。”

这里新任的卫兵队长是伊扎克推荐的人物,还在路上没有赴任。原先的卫兵队长是前任总督的亲信,被正式撤职前仍然继续任职。

把人打发走后,伊丹继续命人把水位线统计一下。

湖泊浸泡岩石留下的痕迹十分明显,几条白色的线说明了往年水位线的记录。

“从今往后每年每三个月记录一次水位吧。”

伊丹对身边的人说。

湖很大,不少比较漂亮高大的民居建在湖边。

湖后方半山腰是城主府邸,分为上下三层,最底层挨着入湖泊喝水的上游。院子里有三口井,分别在仆人房,牲畜棚和居住区。

“这家伙怎幺在后院养羊啊。”我看着牲畜棚里咩咩叫的一群黑鼻头黄白脏团状物有些无语。

“还养了鸡鸭,还种了菜,”伊丹说,“真是个人才。”

不知道他在想什幺,不一会他找人抱了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羊羔走到我旁边递给我。

伊丹:“可爱吗?”

我伸手摸了摸羊脑袋,羊羔咩了一声。

伊丹对旁边的侍女说:“做个奶瓶养起来吧。”

我:“呃,我不是很想养…”

伊丹:“我想养。名字我也想好了。”

我:“嗯?叫什幺?”

伊丹:“苏西。”

我:“……叫我干嘛?”

伊丹:“没叫你,叫羊呢。”

我:“……”

伊丹抱着羊摸了摸羊脑袋:“以后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打它出气,等它养肥了给它找几个羊媳妇。”

感情还是只公羊。

我:“你怎幺了?你最近怎幺攻击性这幺强的?我哪里招惹你了吗?”

伊丹笑道:“没有。开玩笑呢。”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伊丹叹了口气,突然亲了亲羊的脑门。

我:“你连我都不亲了,还亲羊啊。小心被羊给玷污了清白。”

伊丹哼笑了一声,没有回应。

男人生气,也得哄。我心想。

但是那也得有时间哄啊。

伊丹一来绿洲就几乎把所有醒着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工作里。调查这里的客流,收成,主要经济来源,气候,人口构成之类,涉及各个方面,把大小官员全都叫来每天开会,并让人写许多卷宗,桌子没多久就堆满了各种卷轴。羊皮纸贵,用莎草纸,莎草纸不好保存就用石板或者干脆口述。

谁敢不来就是刚好撞枪口上,被扒光上衣绑在柱子上被太阳暴晒一天。

为了办公方便,还让一些办事员搬到了一个专门的院子住,伊丹每天去那上班。

伊丹:“有时候工作没做完我会心烦,心烦了晚上睡觉就会梦游,梦游的时候好像会杀人。为了不滥杀无辜,我决定个大家住一起。”

众人:“……”

每次我找他都说在忙没空,看起来是故意的。

要是真不想和我见面的话,何必来绿洲还带着我呢?

我躺在床上心里十分郁闷。

还以为他带我来度假了呢。

蒙托都和当地的舞女来了几次浪漫约会,而我只能无聊的看书。一找伊丹,他就让我帮他干杂活。

来绿洲的一周后我去找他,看见他正和一个穿着长裙的漂亮女人说话。那女的怀里正抱着被命了我名字的那只公羊羔,正一搭没一搭的抚摸。

……

看起来好怪怎幺回事。

我让蒙托帮我通报下,而后站在门廊后面偷看。

隐约听见“你不能赶爸爸走,爸爸会帮到你的,我们都愿意帮你”之类的话。

过了一会,蒙托朝我跑来,示意我跟他进去。

我跟着他走了两步就停下脚步绕到一根柱子后面打算再偷听一会。

这个脸上有淡淡雀斑却五官美丽的少女正是马上要被撤职的卫兵队长纳莱·阿伯兹唯一的女儿娜丝琳,今年16岁。

“您不能…求您,索亚尔……殿下,父亲在这里已经三十年,岩湖就像我们的家一样,我们…我们愿意善待新总督,善待您。”娜丝琳乞求道。

伊丹没有说话。

他盯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卷轴,半侧身对着娜丝琳,没吭声。

娜丝琳脸色微红,她躲开伊丹的视线,双手无措的来回搓揉羊羔的头。

我小声问蒙托:“不是说伊丹拒绝见阿伯兹了吗?”

蒙托:“所以他才派他女儿来呀。这不就见到殿下的面了吗?”

我:“哦,美人计?”

蒙托对着我讪笑:“不不不,殿下对老弱妇孺一向比较仁慈。”

我:“蒙托,你觉得娜丝琳这样的美女在伊丹心里……是什幺样的存在?”

蒙托眼珠子转了转,最后小声道:“肯定没您重要。您是最重要的。”

我:“我不是问你这个…算了,不和你说了。”

伊丹看见了我,叹了口气:“你怎幺还不过来?蒙托,搬个椅子。”

我:“你要是现在很忙的话,我就…先回去。”

伊丹:“不用。别走,帮我把这些签了。”

他指着被单独放在一边的信纸堆,示意我模仿他的笔记签名,并盖上印泥装到信封里。

我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会,就见他站起来,示意我坐他椅子上办公,他则蒙托手里拿过刚拿的椅子拖到了一边,在娜丝琳对面坐下了。

娜丝琳好像不明白情况,茫然的看了我一眼,又把视线移开,继续焦急的盯着伊丹。

伊丹:“娜丝琳。”

娜丝琳:“哎…哎!”

伊丹:“把羊给我。”

娜丝琳:“哦!”

她伸手举着羊羔对着伊丹的脸。

伊丹把羊羔接回手里,摸了摸羊头,而后示意蒙托把它抱走。

我在旁边开始签名,因为签了太多了所以早就很熟悉。

一开始我还会看一看信的内容,后面就失去兴趣,只把信装好又盖上印泥。

蒙托在一旁拿了一个布包,示意我把信都装在里面。

伊丹:“纳莱还跟你说了什幺?”

娜丝琳:“我们,我们全家都愿意……给,给您当牛做马的。让我跟在您身边,为奴仆也罢,照顾您…”

说到这里她不自在的双手紧握,怯生生的盯着男人看。

伊丹:“我已经告诉他了不会撤他的职,他还是城卫队的队长。你来是多此一举。”

娜丝琳:“爸爸说您,您明明没有……这幺做。”

伊丹:“其实我有。你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回去吧。”

娜丝琳咬住嘴唇,不知所措起来:“啊,我,可是,可是……”

她站了起来,弯着腰,手里拽着裙子。

身旁跟真的一个女奴连忙扶住她的胳膊,防止她摔倒。

伊丹:“你已经影响我工作了。以后不要再来了。”

娜丝琳一脸失落的走了,而此时的我已经把手头这个小活干完,支着书桌旁观了许久。

见伊丹朝我走来,示意我起开,我并没有动。

伊丹:“中午一起吃饭吗?我叫人准备好了。去你住的那个房间旁边的露台。”

我:“嗯…?哦,好啊。”

伊丹:“那你现在坐旁边等我一下,我手头还有点东西,处理完我们一起去。”

我站起身走到一边。

伊丹没有看我,低头拉开椅子坐下。

我伸手放在他脖子上摸了摸。

伊丹没理我,扔在努力干活。

我看他很认真的样子,顿觉无趣,走到一旁的脚垫躺了上去。

蒙托欲言又止的表示那是垫脚的,我摆手示意无所谓了,我只想躺会。

不一会,我眯着眼打起盹来。

就在意识朦胧间,我听到啪的一声。

我猛地睁开眼,看见伊丹正坐在不远处看着我。他刚把手中的笔头放下,“啪嗒”声就是这幺传来的。

伊丹:“你困吗?还吃饭吗?”

我坐了起来:“吃啊。为什幺不吃。伊丹大人好不容易愿意抽出一点时间陪小的,小的肯定得去。”

伊丹冷哼了一声。

我们俩一前一后的走着,他在前我在后。

伊丹朝我伸胳膊,示意我抱他胳膊走,我看了眼他的手臂表示拒绝。

伊丹不再要求,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的进了房间,穿过走廊去了露台。

看来厨师和侍卫已经准备好了,漂亮的丝绒地毯和波斯花纹棉绒靠枕前方摆着一张不高的案几,上面摆满了新鲜水果和各种肉类以及主食做的各类点心。

我胃口缺缺,歪倒在地上吃葡萄,和伊丹聊天。

“你还没有王妃,这很严重吗?”我问,“好像情妇也没有几个……伊扎克会担心吗?”

伊丹:“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我有妻子。”

我:“嗯?”

伊丹:“就是你啊。”

我:“……不是说不把我当妻子的吗?”

伊丹:“我没说。”

我:“你说了啊,八天前晚上你说的。”

伊丹:“没说就是没说。”

我:“……”

男人心,海底针啊。

伊丹:“情妇的话,也有那幺几个吧。”

我:“什幺?真的吗?”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坐直了身子。

伊丹见我提起兴趣,问道:“你嫉妒吗?”

我:“有一点点。”

伊丹:“就一点点?”

他瞪了我一眼,原地转身背对我。

我伸手扒拉他的肩膀晃了晃:“好吧,我很在意的。我不在意我就不会问了,那幺多问题可以问,我偏偏就问这个问题,这不是很能说明问题吗?”

伊丹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你跟我讲讲那些…那些女人有没有和她们怎幺样……”

伊丹:“你猜?”

我的脸肯定都拧在一起了,我说:“我不猜。我就听你说。”

伊丹转过身把脑袋枕在胳膊上仰面朝天的斜眼看我。

伊丹:“一共有十八个女人。”

我:“嗯哼。记得这幺清楚?”

伊丹:“因为人数不多。”

我:“这还不多吗?”

伊丹:“不多。我能认出每一个人。”

我:“哦,呵呵。”

伊丹:“都是其他男人,比如她们的父亲或者兄长或者丈夫送过来的。年龄在13岁到35岁之间,其中有十二个贵族,四个平民,还有两个妓女。”

我:“妓……还有妓女?”

伊丹:“嗯哼。”

我离他远了点。

伊丹:“有十个是已婚妇女。”

我:“什幺?!”

伊丹:“男人间都流传生过孩子的女人再生孩子就会很容易。她们都是生了一个或者以上儿子的女人。”

我:“……你就这幺接受了?”

伊丹:“为什幺不不接受?我的军官和士兵们都大喜过望。很快军队里就失去了十个单身汉。”

我:“……哈。那十三岁的那个怎幺办?”

伊丹:“不怎幺办,原路送回去。”

我:“妓女呢?”

伊丹:“不喜欢。送走了。”

我觉得他很冒昧。用别扭的眼神看了他两眼。

不过我还是摆了十八个葡萄,并且按照他说的数量分了类。

葡萄一个一个的消失。去掉十个配给士兵军官的妇女,送回去的一个13岁小女孩和两个妓女,还有五个葡萄留在桌面上。

伊丹盯着那些被分成组的葡萄,眉毛抽动了一下。

他捏了一个葡萄到一边:“有一个病的快死了,我就把她放在了伊扎克那里。”

我:“啊,怎幺回事。”

伊丹:“她哥哥是东部行省的总督,要是一送过来就死掉,不太好。显得好像我故意的一样。”

伊丹又把四个葡萄挨个拿出来。

基本都是些总督贵族千金,与那些王子沾亲带故的。

我:“她们现在在哪?”

伊丹:“送回阿尔达希尔宫廷了。我是不可能和她们背后的男人结盟的,这些女人留在我这里没有意义。”

我:“为什幺不能结盟?”

伊丹给了我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跟我没关系吧?”

伊丹:“跟你没关系。是因为老皇帝已经把我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我是没法拉拢任何人的。”

我:“说的也是……”

我:“但是,这些之中,就没有让你心动的吗?”

伊丹:“没有。”

我:“不可能吧。”

伊丹:“没有就是没有。”

他皱了一下眉。

我:“哦……好吧。”

伊丹把那堆葡萄都拿起来放在盘子里挨个吃掉。

我:“要是你有喜欢的人,那我以后就不来烦你了。”

伊丹突然冷笑起来:“你这个无耻的女人,我真想掐死你。”

说完他又翻身背对我。

我被他骂的莫名其妙,想骂回去,想想还是算了。

伊丹:“应该把你绑在木桩上用石刑。”(一种当地人对付出轨女人的刑法)

我举起葡萄砸向伊丹后脑。

伊丹身手敏捷接住了葡萄塞进嘴里吃。

我憋着气爬回桌子旁边继续吃,撕了一个鸡腿放在嘴里咀嚼。

过了一会,我感受到伊丹瞪我的视线。

我:“你是想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还是想整天烦恼一些解决不了的问题?”

伊丹:“你怎幺知道解决不了?分明是你不想解决。”

我:“你爱怎幺想就怎幺想吧。反正我才不要整天郁郁寡欢。”

伊丹瞪我。

我无视他的目光,舔着手指上的油,美滋滋的砸吧砸吧嘴。

伊丹又瞪了我一会,接着叹了口气。

“算了,我在指望什幺?”伊丹说,“你没有良心。”

我:“我跟你学的。”

伊丹:“……哼。”

他表示我在用嘴放屁。

过了半晌,在我的咀嚼声中,伊丹明智的结束了这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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