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前，嬉皮笑脸二十四年的温寻这辈子开过最严肃的会议还是高中时期参加学生会时，有事没事就被叫去开会讲两句那种程度的。
当然，嬉皮笑脸的高一温寻因为理解不了他们这群未成年人干嘛总是聚在一起模仿官僚主义，于是检查满一个学期的卫生就在第二学期刚开学那周递辞呈跑路了。
当时她就已经明白，她温寻这辈子做不了公务员，太有组织太有纪律的地方对于她这个一身反骨的叛逆分子来说简直等于坐牢。
所以此时此刻，与一屋子公务员大眼瞪小眼开会的温寻有些坐立难安。
焦躁，但也不能丢脸。
其实在启程前，她和这间会议室里的其他三人就已经建立了微信群，事先进行过一些工作上的沟通，也拜托他们做了简单的调研。
今天算是四方第一次聚在一起对项目做推进，温寻尽量克服着注意力分散的老毛病，边听边记，桌上的手机还开着录音，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错过什幺重要信息。
兆县教体局派来的年轻科长正唉声叹气地大吐苦水，温寻的笔记在写到“体育老师工资只有2800”时被坐在邻座的妇联主任李漾叫停。
“哎呀温经理，这个可以不用记的，顾科长就是吐槽吐槽，都是些抱怨的话，没什幺好记的！听听就行了！”
温寻手指一顿，又擡起笔杆戳了戳自己的脑袋，不解地回问那位豪迈姐姐，“为什幺呀？这不也是问题吗？我看过别人的田野调查，很多乡村学校体育教育落后都是因为资源不到位，老师的待遇福利也是影响因素之一呀？”
“待遇问题得让顾科长的上级领导解决，你又不能给体育老师发工资对不对？所以听听就行了。”
李漾话音刚落，倒苦水中的顾维滔也接下了话茬，对着远道而来的恒越体育代表微微一笑，“我就是这幺一说，温经理回去后可别向公司申请款项给我们老师补贴啊，我没那个意思。”
“你有那个意思，我也办不到哇！”温寻哭笑不得。
她只是记录一下，好方便自己被董事长骂得一无是处的脑袋瓜能学会从多方面出发思考问题点罢了，怎幺感觉自己身上的傻蛋气息没收敛住，已经让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感受到了呢？
“这个帮扶项目里能拿到真金白银钞票的人只有那些受资助的小女孩哈，我对体育老师们能做的就只有申请一下设施设备的捐赠，给他们提供一些硬件支援咯。”
顾维滔双手合十，对着温寻表示感谢，“恒越这幺大的集团愿意选择兆县做试点，也愿意给我们的教育工作提供资源上的支持就已经很感谢了，刚刚说的那些纯属是发牢骚，温经理别往心里去。”
她是那幺小心眼的人吗？温寻摆摆手，“不会不会，都是为了小孩子们，说这些。”
“不过我也是真的希望我们的师资力量能上去，唉，温经理举例的时候也说了，大霁村小的体育课是已经过了退休年龄的返聘语文老师教的，其实何止大霁村呢？往山里去的那几个小学根本没有体育老师愿意过去长期任教。”
做计划书时，温寻翻阅了大量相关调查报告和论文，几乎每篇文章中都会提到乡村体育教育正在被边缘化。
岗位来源问题、职称晋升问题、教师的年龄结构偏高、对体育教师存在性别偏见、专业能力和自我发展意识偏低，这些都在将乡村体育教师们推向边缘化。
所以顾维滔说的情况，温寻心里也有数。
可这种逐渐固化的现状并非温寻一个人、一句话能改变的，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彻底扭转，那是一个需要唤醒很多人的长远命题。
温寻在「2800」这个数字上打了个圈，或许努力十年，这个数字不再会是限制乡村体育教育发展的因素之一了，而她做都做了，怎幺着也得让十年后的自己满意才行。
她侧过头快速翻动着PPT页面，将幕布上的画面停留在了「未来发展」这一主题之上。
“开春以后的科普教育会由合作的体育院校大学生协助完成，未来的专业支教不会少，只要兆县的师生们能被体育热情感染到，以后一定会对这方面越来越重视的。”
指腹在鼠标滚轮上推动两下，温寻顺着话题，开始了她最最关心的一环节。
“我也会请那些专业的老师留意苗子的，如果出现父母不允许小女孩练体育，要逼小女孩辍学嫁人这种情况，到时候李姐你们妇联一定要好好做父母的工作哦，争取每个苗子都收入囊中，不留任何遗憾。”
李漾还未作答，一旁聆听许久也没有加入对话的慈善总会副会长便抢先发问，“温经理，我有个疑惑。”
温寻伸手示意，“黄会长你说。”
“你说得也太极端了吧？只资助女孩怎幺能行呢？慈善应该是以人为本的，要一视同仁，你说不留遗憾，如果那个苗子是个家庭困难的男孩，他不符合这项资助的硬性条件，就这幺埋没了，那你说这是不是一种遗憾呢？”
“极端？”温寻脸上的和气表情瞬间收住不少，她擡眼看向黄自如，也向他抛去了一个问题，“黄会长，你们慈善总会的帮扶对象里，未成年女孩都是什幺年龄段的？小学生？”
“一般都是小学的留守儿童，怎幺了？”
“那你知道大霁村起码有四位十六岁的母亲吗？这是未成年，也是女孩吧？那确实很极端啊！她们明明都是该读中学的年龄啊！”
“那怎幺了？”黄自如突然笑了，“成绩不好早早下学结婚不是很正常？早年头不都是十六七岁结婚生小孩的？”
他也知道那是早年头啊？
温寻对他的回应不太意外，她不是非要用刻板印象去判断人，但黄自如这种的中年男人，真的像会被她暴打进警察局的那类神经男人。
她扯了扯嘴角，也压制住了内心蠢蠢欲动的无语，别的观点她也不去争了，她现在应该做的是重申帮扶条件，以及守住底线。
“那怎幺了？”温寻模仿着黄自如的话与语气反问，“恒越体育游隼计划受资助者的条件必须是女孩、未成年女孩、有运动天赋的未成年女孩、家庭条件困难且有运动天赋的未成年女孩，黄会长是哪里不能弄懂吗？”
（游隼是一种以惊人的飞行速度与俯冲捕食能力闻名的鸟类，在许多文化中象征着力量与速度，从体型上来说，雌隼通常要比雄隼大15％-20％）
（不黄，可以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