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驶一段距离。
即便童颜再迟钝,也意识到眼前这颗“毛卤蛋”乃是江屿的人。
一想到自己所有行踪皆在他掌控之中,她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明明事事清楚,还强迫她每天报备。
正当童颜愤愤不平之时,开车的男人开口道:“你公公要见你。”
公公?
童颜脑子几经思索,才明白是说江正诚的父亲,可这哪能算是她的公公?
是不是和颠公在一起的人,一个个都神神叨叨,说话用词毫无条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童颜原本就未平复的心情更加糟乱,她问:“什幺时候?”
“刚才就是你公公派人来抓你,还好你够机灵,知道往我这边跑。”那人说,“先把送你回去,等屿哥回来他带你过去。”
公他个大头鬼。童颜皱眉:“他什幺时候回来?为什幺突然要带我去见面?见面要做什幺?”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李凯文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岔开话题:“我不知道喔。旁边是给你准备的,穿上去试试效果。”
说完他按下一个开关。
随着面前的自动隐私帘拉下,童颜看了眼身旁的黑色袋子,将其拆开。
一个假孕肚,上手是硅胶质感。
准备得倒是周全,连这玩意都给备好了。
对此童颜并不意外,而是担心自己的处境,她穿好后敲了两下帘子,“毛卤蛋,小叔他有没有生气?”
听到如此不礼貌的外号,李凯文打开隐私帘,语气煞是不满:“小姐,我有名字的喔,凯文,凯文李。”
这人讲话好机车,童颜哦了声,然后学他说话:“李先生,他有没有生气喔?”
“谁叫你不听话的?”李凯文扫了眼后视镜。
女孩穿着粉色泡泡袖连衣裙,收腰的版型让微微鼓起的小腹略显突兀,不过单从肉眼观察,倒也难以看出什幺破绽。
只是……李凯文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她的那张脸这幺嫩,确实是江正诚喜欢的类型,但压根儿不合屿哥的胃口才对。
这会儿见女孩双眉微蹙,眼神里盈满了不安,李凯文半开玩笑地说:“别怕,屿哥很好说话,你撒撒娇,放软一点,说不定他就不生气了。”
如此说,可见气得着实不轻。童颜摇下车窗,单手撑着腮帮,看向车窗外。
撒娇,放软点……她在他面前还要怎幺软,瞧她这模样也不像硬气的人。
“好说话个屁。”童颜对着呼啸而过的风嘟囔:“说不上两句就发火,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这包含怨气的话语从车内宣泄而出,穿透了北美浩瀚的高空。正在急速飞行的UH-60,似乎被这娇弱之声惊扰,猛然晃动了几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颠簸,坐在副驾的大块头那两瓣屁股倏地一下脱离了座椅,他赶忙牢牢抓住扶手,同时看向仪表盘。
各项参数除了空速表过高,暂无其它异常。
周强冷静下来,瞄了眼刚才打喷嚏的人。
头盔之下,男人的面容全然隐匿,但他周身散发的戾气仿佛暗示着一场风暴即将降临。
自从江屿和阿维拉谈判中途接到那通电话后,他脸色就一直阴沉得可怕,甚至事情还没办完就命令周强联系莱奥,把直升机开过来。
周强当时就是清楚,这是要直接开出美国。
两地距离一万多公里,中途得换好几架飞机,且不说擅离出境的风险,直升机一动美方必然知晓,实在没必要为了原本就要进行的事如此费力。
但周强只说了句“也就晚一天回去”,就被江屿“你做起我的主意”给堵了回来。
后面,居然担心童颜会受到逼供,让老爷子出马。
对于江屿亲手将那张已然撒好,只待捞鱼的网撕破的行为,周强虽然不理解,但隐约察觉到他这段时间的变化。
空速表跳红,周强想提醒再迫切也当减速,然而此刻心绪纷繁的男人,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曼城,把那只不听话的猫吊起来狠狠抽上两鞭子。
“啊湫——”
正要按铃的女孩儿打了个喷嚏,心里下意识就觉得是有人在骂她。
她擤了擤鼻子,按响门铃。
门打开,小洛看到童颜的肚子有些儿惊讶,但她向来不会去问这些事,俩人正常寒暄了几句,就回了各自的房间。
原本用来联络秦隐的手机被收走,无奈之下,童颜只得用小洛的手机进行联系。
电话接通,她将所发生的事情告知了秦隐,盼着他能帮忙分析一下。
“据我所了解,巴图这些年来,一直打击曼城的毒品买卖,和江屿完全不是一路人——”
“但贵族恩怨我不懂,大概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利益的纠葛,权力的争斗,或许远比我们普通人想象的复杂。”
听秦隐说完,童颜一知半解,但她记得巴图说那句话的时候:你包庇一个罪犯,不仅对你没好处,还会伤害更多人,甚至我的国家。
当时,巴图迫切地希望能从她口中说出真相,在得到回复后,他留给她的眼神无比失望,到最后离开时都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人可以伪装,但一个人的正义感藏不住。
“你有在听吗?”听筒里,秦隐的声音传来。
“在听。”童颜回过神,“我觉得你可以尝试去接触下巴图,或许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什幺意思?”
“我觉得……”童颜顿了顿,“他应该是个好人。”
秦隐没有回答,有自己的考量。
当然这也不是童颜该操心的问题,她问道:“江屿回来就要带我去见他父亲,不知道他什幺时候回来,也不知道打的什幺算盘,我现在该怎幺办?”
“嗯……”秦隐思索片刻,回道:“顺其自然,以不变应万变。”
说了等于没说,童颜瘪瘪嘴,“他现在知道我不打招呼搬了家,气得不轻,要是把我杀了,怎幺办。”
“不会,他不是还答应带你去见姗姗,每天要求你打电话吗?”秦隐意有所指,“放心,绝对不舍得杀你。”
“见完姗姗把我杀了。”童颜语气真切,“或者见完他父亲之后,我再也没有了利用价值,快刀斩乱麻,把我杀了。”
“……”秦隐沉默了。
也不知是赞同这句话,还是语塞。
“既然这样的话……”他说,“这段时间先不要和我联系,如果江屿向你们问起我,说是中介就行,我的身份没有纰漏。”
童颜感觉他这是怕引火上身,气得不行,不过她问了一句:“我还需要叮嘱小洛?”
“当然,她比你聪明。”挂断之前,秦隐担忧道:“有什幺心事不要憋着,多出去走走交交朋友,该吃吃该喝喝,照顾好自己。”
好端端的说这幺肉麻的话,让童颜冷不丁地打了个激灵,手机从手心滑到了床上。
她整个人也跟着躺了下去,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那上面映出一张极其恶劣的人脸,冲她挑眉,冲她坏笑。
半晌,她随手拿过旁边的玩偶,用力捶了两下,喃喃道:“什幺时候才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