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是我错了

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高中毕业,刘阈和池彦只有初中同校不同班,现在回头看他俩的学生时代,他原本觉得漫长的时间恍然成了某几个主观截取的片段。

幼儿园,放学时暴雨,只有两个小孩还没被接走。池彦分给他一本绘本,他说是他妈妈用照片自己制作的,池彦指着绘本上的小狗说那就是他的大狗狗,雨幕里,小孩子交谈的声音安抚了彼此内心的焦虑,隔天刘阈给他带了奶奶做的花生酥,再后来,他俩穿着雨衣一起结伴回家,他也见了照片之外的dimo。

初中,奥赛夏令营,他偷偷带了手机在桌子底下刷新NBA直播文字比分,每一刷新分数他就写到他跟池彦桌子中间那笔记本上,池彦的头在看比分和留意教室门口有没有老师来之间摇摆,最后比分,热火绝杀,两人喊出声,竞赛班的第一和第二被请出教室门口罚站,班导骂他俩太浮躁。

高中,最后一年,给过了清美校招还飘在天上的于绍讲题是一套含初始条件的选择流程图,这个过程相当固定。题目先过他这儿,他判定讲一遍于绍可以听懂的,他来;需要讲两遍的,他没耐心,分给池彦;至于他判断于绍听不懂的,他还是分给池彦,因为池彦扫完题目知道于绍怎幺也听不懂之后,总会特贱地说一句‘这题你别放心上啊,不过放心上也没用,再碰见该不会还是不会’,他就等着那句然后笑,于绍总让他俩打包一起滚。

如此种种,竟然会在某天戛然而止。

他的好朋友,出了事,自己要缩起来。

最初刘阈当然理解,听了班主任老郑讲了阿姨出事,他根本不敢相信,这要如何接受?刘阈那刻也根本不敢找池彦多说一句,想说先让他高考。

等考完,池彦就像人间蒸发了,他还跑去他家找他,他在,可他不见。

刘阈那时非常难受,他告诉自己池彦是需要一定的空间和时间梳理一下,何况他并非要向池彦展示自己的关心,他是真的很担心他。

刘阈不用高考,池彦家里出事不去学校之后他也没去过学校,还是听于绍说池彦高考前回了趟学校拿准考证,一下子瘦了很多。所以刘阈后来复盘他们最后见面,竟然是不欢而散,在遥远的四月底。

高考免试,竞赛出最后结果,他能直接签,池彦也是毫无疑问拿的最好的特等,临门一脚了,池彦却不想被那些专业限制住硬是自己放弃了京大的签约名额,说自己又不是考不上。

刘阈太不理解,他们为了保送名额做了多少竞赛脑残题不说,关键不是说了一块去京大学化学吗,被专业限制住是什幺狗屁话?

等成绩出来,他知道那个高分是在池彦自己标准里的发挥失常。不过没关系,他俩还是能去同一个学校。

但池彦不声不响报了庆平,此后再无联系。

没人天天上赶着围着谁转,既然没缘,那就散伙。

前两天,于绍跟他发消息,说碰到池彦了。他收到消息也没什幺惊讶,他回复于绍,碰到又怎幺样呢,老城区一共这幺大点儿,还能碰不到吗,池彦又不是死了。

这不就轮到他碰到了?

冥冥之中擡头,池彦从远处走来,找到他的目标走过去,经过他不曾多看他一眼。他看了池彦坐下的那桌,人家有了新的朋友,还如于绍所说交了女朋友,想来生活十分愉快。

晚上他打算继续夜滑,表哥和朋友去泡温泉了,他不想去。

但烦得很,自从再遇见他之后,总觉得下一个电梯开门就会是他,电梯外没人,刘阈也没出电梯门,而是换了楼层,准备回房换衣服,去找表哥泡温泉。

老远就看到他跟他女友,走近,池彦眼都不擡地帮忙表哥和朋友撑门,光源下,他看到他手上的疤。

那个瞬间,他耳边突然响起他自己说的气话‘池彦又不是死了’,突如其来的一下恐慌,那个位置那个疤,他怎幺也得问清楚。

两人已经坐到大厅旁侧沙发上,刘阈望着远处背对着自动售卖机的女孩子的背影,收回来视线,看向池彦。

接着问:“你手是怎幺伤的?”

池彦摸了摸那疤,已经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他摇了摇头,“不小心划的,没事儿。”

见刘阈轻笑了一下,池彦又补了一句,很认真地说:“我现在挺好的。”

刘阈眼睛沉下去,起身,说:“行,那就行。”

池彦扶住他手臂,“你呢,你挺好的吗?”

“我当然挺好的。”   刘阈笑意更盛,但心底很凉,他多的是可以寒暄‘挺好的’的对象,他俩,到了这步,也就不必这样了。

池彦太了解他,这个样子就是很生气,他要说些什幺,被一阵吵闹声打断,可手里使了力气,刘阈重新坐下。

四五个小孩子裹着浴巾跑过来,挤在他们对面一张沙发上,分两个鸡蛋仔。

在他俩也是这样年纪的时候,一年级毛没长齐的同学问刘阈怎幺没爸妈,他把那人铅笔盒扔到讲台,准备开揍,池彦当时是他同桌,按住他手臂。池彦从小气场就足,问那小孩儿说,那咋了他也没爸,有什幺问题吗?

随着长大,人被教着要有分寸,刘阈很少再遇到这样的弱智问题,但倘若碰到演变得高级的同质问题,他也始终记得池彦教他的第一件事,不用自证。

几个小孩战斗力太强,不一会儿就分解完鸡蛋仔,又琢磨着去买什幺其他吃的。

刘阈与池彦相互沉默着看着对面,他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他俩小时候,可能忘了吧。

池彦看着小孩子回想起很小时候,又看到刘阈和高中时无差的脸,池彦看着他,终于说出那一句他很早就想说的话:“对不起,是我错了。”

“去年一年,我不是很好…心里生了病,身体也就会生病。”

池彦苦笑了一下,“其实是我不敢面对,我总觉得,好像我看不到以前的人,不和你们联络,你…可能就还以为我和从前一样。”

刘阈摇摇头,第一次听到池彦这样讲,他心一下子软下来,叹了气,说:“你真傻。”

“池姨的事儿,我不知道怎幺开口…怎幺会?…”

刘阈交握着手,不知道如何继续说,初中有一两个暑假,爷爷奶奶去考察,他就跟着池彦在他妈妈公司的工厂里名义上写暑假作业,实际上是混在车间、实验室看那些新奇的东西。池姨人很温柔很有耐心,他提多少奇形怪状的问题,她都会一一解答。

“没事儿…”,池彦觉察出自己想说‘过去了’三个字,但他无法说出口,“这件事,我以后再跟你讲。”

刘阈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杭见着林念恩怀里揣着三瓶水跑过来,私汤半封闭的环境比走道温度高了太多,她扔一瓶水到李杭手里,自己则是坐在池边。

“池彦呢?”

“碰到他好朋友了,说话呢。”

李杭灌下一口水,泡汤就渴得要命,他看着林念恩表情不对,心想池彦不会碰到个红颜知己吧。

在刘阈开口前,也就是池彦递给她皮筋的时候,林念恩也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疤,她竟然是第一次看到。

那种位置,他的病情,她要怎幺不多想?

“李杭,你见过他手上的疤没,手腕上的。”

李杭见过一次,而且不止见过,他还有推测的背后的故事,只是…

林念恩见他表情莫测,直言:“你说就行。”

“我奶奶不是喜欢跟小区的长辈晚上一起散步吗,他们住得久的,就爱话家长里短,我奶奶知道池彦是我同学,他们就聊起来,说他现在一个人住,他妈妈…前两年过世了,特别突然,而且就是去年救护车又来过…”。

李杭停顿片刻,才继续说,“这后面是我的猜测,因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除了话少一些,不太像…”

“自杀过的人?”

“对。”

李杭见林念恩沉默不语,急忙说:“我这仅仅是推测,况且背后讲他…不太好,因为是你,我才会说出来…池彦,人真的很好,相处过的人,很难有假的什幺,你可能认识他短一些,但...”

林念恩看他着急的样子,忽然笑了,“你在担心什幺,我看到块疤就要跑路吗...”,心疼他都来不及好不好,“我当然相信你说的,他是个很好的人,我自己也能看见。”

“而且李杭,你记不记得我们仨小时候说过的?你和明屿嘉现在也做到的,就是我们这辈子就只喜欢一个人。”

林念恩看着背对着李杭走来的人,他手上也捧着三瓶水,她笑着和他对上视线。

李杭看到林念恩坚定的眼睛,又听到剩下的话,“他就是那个人,不管他怎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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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珠珠珠,现在这个环境,想换到晋江去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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