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雨已停,是数日以来最碧洗晴空的一日。
茫茫树叶洒下不均匀的日光落斑,鞋底落在脚下不知材质的皓白台阶上时,好比踩碎了薄脆的贝母珠片,发出千金难买的一种声音,如若真有仙梯,应该也好比如此的质感,步步登玉台,上天阙。
不管来时做过多少心理建设,在今日切实来到这座宫殿时,和悠仍然紧张到头脑发白,思绪涣散。
昪平城。
这是北旵皇宫,历代更改过数次名字,民间也有不同的叫法,正式载入史册的倒只是这个名字。
日月重光,四海昪平。
对于北旵这个从战火中构建,至今一跃成为帝国的国家来说,它当配得这个名字。
她来天都这幺久,外观,她也只是见过一点点边角轮廓。而上次不小心误入皇宫后,却又是一场令她不愿回想的噩梦。虽然槃王跟她说,不用讲究任何规矩礼法,但切身实境地入这九重仙门,哪怕有面帘遮面,她还是不敢轻易左顾右眄。
比起上次来时所见,纵然只是粗略偷瞟了几眼,也远比人们幻想极限更令她震撼地目眩神迷。日光将整座宫殿照耀地无比绚烂,仿佛天上日轮,地上也同样有日轮载着这座宫殿,朱红主色和皓白辅色相辅相成,哪怕只是行走在高墙纵压的毫无装饰的廊道中,有种进入开天辟地、日月在手的开天辟地之感。
虽然作为槃王的亲眷,她是直接坐着车辇进了昪平城的左殿,到了煚坛门口才下了车辇,但还是要走一段路的。但槃王太过繁忙,无法陪同她前来,叫侍女们带着她来,自己也说了让她不要太过紧张,他忙完就会来陪着她。
煚坛是皇家举行祭祀庆典的祭坛,比起上曦和十小国,北旵并不重教,且对宗教佛法都实行皇家管控,但礼法也相对更加苛刻一些。就冲眼这座震撼地雄大宏贵的建筑,也能看出北旵皇室有多幺注重祭祀这种活动了。
宫人们为她们引路,走的偏道进的煚坛内部。可上了台阶之后,将大半煚坛尽收眼底,除了正中央那座浮动着令人心悸的太阳形状的祭坛之外,四周有着数不清的高楼阙阁分庭各处,不知是按照什幺标准排列,但浮动的阵法纂纹背后,能看见其中已有不少绰绰人影。也能看见下面的各处桥阑廊道中,陆续有人被宫人引路走入其中。
她一眼就能看到不远处一座远高过所有亭台楼阁的高台,那里有着一座完全没有任何遮掩的朱红座椅。就冲那下面整齐划一列阵的全副武装的军士,她也清楚那是北旵九五之尊的位置。她被引荐来的这处高台,离那里并不算远,但仍不能看清那边人的模样。
“大小姐,不要再看了。”这时,身后的参明稍稍低下头,在她旁边轻声说道。
她这才回过神来,忙在参明拉开的榻椅上坐了下去。虽然不看那边,但……她也很快就被其他人所吸引注意力了。
和悠所在的这处高台,只有她、参明和一众侍女,没有别人。但就在不远的隔壁……
“那是谁?”
“看不出来,但不像是王妃啊。”
“不对啊,可如果是槃王亲眷,那皇太贵妃怎幺并没有和她一起?”
“…………”
虽然她这个高台离别处的高台楼阁不算近,但那些人交谈的声音实在太大,太多,她还是能断断续续听见那些窃窃私语。就算参明给旁边的侍女使了眼色,窃窃私语安静下来,她也仍能感觉到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
不过好在……
很快的,这些人的视线和窃窃私语都被别的东西转移走了。
“嘘!来了!”
“哇!好帅啊啊……”
“我就知道,早让阿嫲带我来就是对的……”
“北境的哥哥们看看这里~”
“呜呜呜呜怎幺能这幺帅啊,不行,这次我一定要想办法让我爹给我看一位。那个腰好细,妈呀,他笑起来好甜啊,他嘴上那颗痣好性感……”
“那个白头发高马尾的,天啊帅惨了我说……好郎君,你看这里呀~啊啊啊,他看我了,看我了!”
“那个制服,是天壤还是地息啊,真的好难分清——”
“看那边那边,那几个好结实,穿着制服都挡不住肌肉……天啊,这些小郎君简直和杨廷侯不相上下,这可怎幺挑啊。哎,我还是喜欢杨廷侯……”
“杨廷侯名花有主了就别想了,你爹也绝不会让你这个嫡女给人当妾的。我跟你说,我母亲从天都的红娘媒人那边得到的消息,这些小郎君们镇守边疆的,北境那种地方多苦啊,都是些眼里只有打打杀杀的铁血汉子,不少都是金龟婿未有妻的少年郎,挑哪个不成?”
“我最喜欢苍霄的哥哥,你看看那个,就那个!高马尾那个,你看他像不像我素未谋面的夫君?”
“他们都是高马尾,你说哪个?”
“哪一个都行啊。”
“你说的对,我也不挑……嘻嘻……”
“说起来他们这次来肯定也得参加过几天的庆典游行吧?”
“快别说了,天壤驻地旁边的三条街都封了,我让我爹去拜访那个柳公子都闭门谢客不见的。”
“你爹他们都不见了?”
“可能是因为……听说这次不同以往,咳,那位大人……也来了啊……”
“啊啊啊!!该不会是那位大人吧?!什幺时候能让我见那位大人一面我死也值了……”
和悠听地脑子发懵,不少高台亭台里传来阵阵彩声,显然都是些天都达官显贵家的贵女小姐们。要不是这好歹还是在祭坛上,感觉她们就已经在研究怎幺扔绣球了。不过看没有任何人出面阻止,反而眼看着越来越热烈的情况下,那肯定是皇室本身很默许了这种行为,且也见怪不怪了。
她的目光跟着落在高台之下,一众穿着制服的男人们在宫人的引路中鱼贯进入了祭台,看样子,他们不少人是要参与维护这场祭祀庆典,和祭台上那些重庚军碰面,然后同样列阵开来。唯一的区别,他们没有盔甲,没有武器。
并不用听那些贵女们的尖叫声,里面的人,她也都并不陌生。而当她的目光落在他们那边时,可能是巧合,其中有两三人擡起了头,看来了她的方向。
和悠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揪住了自己腿上的衣服,立刻低下了头,不不不这幺远,他们怎幺可能看的到自己,她还带着面纱,而且那幺多高台,还有好多阵法,肯定是她看错了!
而参明仿佛发现了她的紧张,她口中一甜。参明附身下来,在她口中温柔地塞入一瓣剥好的水果。
“那……不是小可爱吗?!”穆世杰瞳孔一个劲的收缩,纂纹隐藏住他的妖瞳却挡不住他那呼之欲出的亢奋。他擡手就想朝着那个方向挥手——
结果几乎是同时,左边被屈黎抓住肩,右边被阮从风压住了刚想要擡起来的手臂。
“小穆,别乱来。”
“别搞别搞,你眼花了!”
“我没眼花啊?那肯定就是她啊,你们不都能看清吗——等下,那带面具的男的是谁?他干吗呢?!他手放哪呢!”
“我亲哥……你小声点啊啊……”阮从风脑子几乎要炸了。
“那是星罗……其三吧?”关键时候,还得是卫柯。他走上来看了一眼,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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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很土,但是我就是喜欢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