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情人别走(2)

地面滑溜溜,小丁丁不由自主往下直溜去。

小屁蛋爬起来,没时间气恼,赶快追下去。

地势倾斜,冷风刮脸生疼,景物快速倒退,撞上树干就糟了。

小丁丁停不下来,吓得惊声尖叫,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碰的一声!他头昏脑涨,不知撞上什么东西,听得唉呦一声!他停住了,惊魂甫定,发现压在一个老人身上。

他赶快爬起来扶人:「老公公!对不起!对不起!您不要紧吧?」

老公公脸色红润,满头白发,须眉也是又白又长。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模样像个可怜的乞丐,偏偏拿个金光闪闪的算盘。「小孩子不好好走路,横冲直撞没教养,想把我的老骨头撞散吗?」他吹胡子瞪眼睛,也不知是冷,还是太生气,浑身直抖嗦。

小丁丁闯了祸,很乖巧说:「老公公!您骂得对。看您在发抖,很冷是不是?」

老公公听了,突然牙齿打颤,说:「是啊……冷毙了……」

小丁丁很有爱心,马上把补丁外衣脱下,给老公公披上:「这样有暖和点吗?」

意外的是,老公公抖得更厉害:「我发抖……发抖……因为我……饿扁啦!」

「我有馒头……您吃了……不饿了。」小丁丁抖不停,把唯一的馒头拿出来。

老公公接过馒头,迫不急待用力咬。没想到,咔的一声,一颗牙齿掉下来!

「好大的蛀牙喔。老公公……您不要……紧吧?」小丁丁缩着身子快冷爆了。

「这是什么石头?你分明存心要害我的嘛!」

老公公不但不发抖了,还很生气把馒头往后丢,碰的一声!

小丁丁回头查看,大吃一惊,忘了寒冷急道:「老公公,不得了了!是好心的老婆婆,嘴吧被馒头塞住,昏倒在地了。」他很有爱心想过去探视,却被老公公拉住。

「你白目吗?张大眼看清楚,小屁蛋是毛茸茸的小熊,根本不是老太婆!」

小丁丁看清后,很兴奋说:「好可爱的小熊熊,是我的朋友呢!老公公!我不知道馒头那么快就变硬,害您掉了牙齿,您别生气。我来去采野菇,等下就有吃的了。」

「骗肖ㄟ!你当我是三岁孩童。这种鬼季节,你姑姑都不出门,哪来野菇?」

「小熊熊有带我去一个洞穴,里面有很多不会咕咕咕的野菇,不会错的啦!」

「恁阿舅才会咕咕咕,我肚子饿扁也在咕,先不管有什么菇。你害我掉了,仅有的二颗牙齿的其中一颗。这下子,就算有仙姑,我也咬不动,只能吃软软的鱼肉了。」

「老公公,您错了。天气这么冷,热腾腾的馒头都变硬像石头。湖水结冰了,鱼当然就冻在湖底ㄟ。别说抓不到,就算找得到,鱼肉也结冰了,还是硬梆梆呢?」

老公公听了,差点跌倒。「湖底没结冰,二十四孝卧冰求鲤,你总读过吧?」

「只有十二生肖,大家都知道ㄟ。镇上还有间24小时商店,我也听过。」

老公公傻眼,嘴里念念有词,扬起金算盘往小丁丁脑袋敲下去。

「知识传真机送你,这下总该知道了吧!」

倏然,小丁丁眼睛发亮,盯着冰面兴奋叫道:「哇!鱼跳出来了ㄟ,好棒喔!」

「那你还不快去抓?难道,你宁愿看着我饿死,就是不愿卧冰求鱼?」

「不是、不是!」小丁丁双手猛抓,「我抓到鱼,妈妈吃了,身体就会好起来,老公公自然也有份。可是,鱼都跳到王祥身上。我想抢都来不及,没有鱼给我握啊?」

老公公听了,软脚摔在地上。「衣服脱掉,趴下去就对啦!」

「这么简单,早说嘛!」小丁丁决心要抓到鱼,好给妈妈进补,身体才能快快好起来。他学习孝子楷模,不畏寒冷快速脱掉衣裳,打赤膊非常勇敢往冰面趴下去。

「很好!很好!」老公公满意极了,摇头晃脑笑瞇瞇。

冰寒透骨,彷如万针刺肌。小丁丁脸色青荀荀,全身猛打颤。想到生病的妈妈、饿扁的老公公,再冰再冷,他都要咬牙苦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冰面毫无融化迹象。孝顺的小丁丁,脸色愈来愈白,嘴唇咬到发麻,身体渐渐僵硬,知觉慢慢钝化……

「够了,你起来吧!」老公公气定神闲,淡淡说着。

「还……没……24小……」小丁丁冻到牙齿打颤。

「再不起来,变冰棒死翘翘,我可不负责喔!」老公公好心提醒。

鱼没跳出来,小丁丁虽然很失望,却不想冻死,想说爬起来另想办法。没想到,身体牢牢黏在冰面,动弹不得。「老公公!冰会咬人ㄟ,我被咬住了,怎么会这样?」

老公公笑呵呵,慢条斯礼说:「今嘛你才知,笨喔!」

小丁丁怎么都爬不起来,大惊失色恐慌道:「王祥明明有鱼吃,我怎会不一样?」

老公公双眼瞪大,笑咪咪说:「古人也是人,难道就不能唬人?」

小丁丁相信书本不会骗人,坚守信念说:「老师这样教,不会错的啦!」

「大笨蛋!老师又不是百科全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的连猪都没看过,以为猪肉是小叮当生出来的。我说小丁丁啊!你裸着身体贴住冰,冷热相吸不黏住才怪!」

小丁丁不得不相信,身体和冰面连成一体,手脚僵硬到失去知觉。他突然有种错觉,自己就是茫茫天地里的一块冰石,孤寂存在,好无助好恐慌。他不想这样,只想恢复自由。想到还有妈妈得照顾,急得都快哭了。「我变成冰棒,妈妈吃不到野菇也会死翘翘。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快快长大,赚钱孝顺妈妈。老公公!我该怎么办?」

「凉拌嫩肉,应该不错吃。是不是啊,小屁蛋?」老公公举高算盘,往前一招。

顿时,小熊熊离地而起,横空飞出去,踫的一声!

小屁蛋刚好落在小丁丁身边,馒头从嘴吧掉下来,可以开口说话了:「老头子!我依照约定把小笨蛋带来了,快告诉我,甜甜蜂蜜在哪里,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喔!」

「啧啧啧!常常不洗澡,臭死了,很不乖喔!」

语毕,老公公拨动算盘珠子。怪奇的是,小熊熊跟着上下滑动,手舞足蹈丂丂笑,正面磨磨换背面。渐渐地,牠身上脏污不见了,皮毛变得光鲜亮丽,模样圆滚滚。

「好可爱喔!」小丁丁觉得很有趣,被熊毛骚到身体好痒,不知不觉往旁挪闪。他才发现,冰面湿湿地,不知几时融化了,大喜欢呼:「老公公!我可以动了ㄟ!」

「好极了!」宋老师击掌喊道:「各位同学!休息一下,准备排演下一幕!」

「阿舅!」平坚看到我了,佳卉也看见。双双在舞台上,兴高采烈挥着手。

我比大姆指称赞,无意上前打扰。

宋淳安身怀十八般武艺,是优秀的音乐老师,也是我大表嫂的堂妹。

她接受委托,扛下剧场总监重任。开始选角时,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极力推荐自己的小宝贝才是男女主角,小丁丁与小精灵的不二人选。

那阵子,台面下暗潮汹涌,相互较劲的关说动作,仿佛恶狼争食丑陋无比。

活生生印证了,黑懒仔的名言:「自己的孩子是个宝,别人的小孩是啥小!」

贴切的形容,绝妙爆表,都是为人父母的心血结晶,当然要锱铢必较。

面对各方压力,宋老师不为所动,坚持对戏入坐的实力。公开甄选活动当天,家长比小朋友还紧张,挤出笑脸在打招呼,互相夸奖对方的小孩,待转头,个个变成秦始皇或慈禧太后。最后,角色尘埃落定。大表嫂的宝贝幺儿,如愿勇夺小丁丁。

宋丽雯兴奋非常,无比阔气,当晚在玫瑰园席开五桌举办庆功宴。

黄玉兰知悉后,气到直跳脚。

「阿青~」她用海豚音,「平坚是你的未来继承人,你没让他演男主角?」

没错,平坚和佳卉都是我的未来继承人,当然要好好栽培,大力支持。例如,平坚说,他的小跟班们也想打工当狗仔。我趁机传授,教他怎样大方释出资源,凉凉地抽取适当佣金就好,让别人努力帮他赚钱,还会心存感激。不同的是,上台公演可以训练胆量与应变能力,我当然不能放弃。但是,宋老师掌理一切,我必须尊重专业,不能去干涉。只能秘密特训未来继承人,讲解角色个性,让他们揣摩演练,自由发挥。

男女主角双双旁落,黄玉兰大感意外,诚属正常。

我老神在在,耐心分析:「佳卉人小鬼大,饰演爱捉弄人的财神爷,会有出人意表的效果。平坚古灵精怪,天生小坏蛋。演笨笨的小丁丁,不但缺乏说服力,也太没挑战性。小屁蛋戏份吃重,表面奸诈,实际坏到粉可爱,是最讨喜的角色。姐!妳也知道,小熊玩偶是主力商品。等于这注全押在平坚身上,我会傻傻拿钱砸自己的脚?」

看了排演,我更有把握,得赶紧再补货。

剧组女导演,频频点头称赞:「小熊使坏的模样,亮点十足,欠揍又讨喜,观众就爱这一味。小老头更绝,吹胡子瞪眼珠讲话,效果十足,小朋友一定看到哈哈大笑。」

有人笑不出来!

无代无志,扬晨风像头出柙猛虎,去势如箭冲入泳池……

洪仔在高台上,发现有人闯入工地,先是诧异注视,忽然跳起来,大叫一声,语气走音,听来像在喊阿星又像叫阿新,神态仿佛惊弓之鸟,慌慌张张忙着夺路而逃。

扬晨风火冒三丈,以冲百米的速度直朝梯子方向而去,边跑边吼……

「哇靠!」威廉斯说道:「那个小老头,给天借胆了,怎会招惹绿巨人?」

没错,洪仔的体格,犹如扬晨风瘦身后,干架铁定打不嬴。

问题是,他为何要大惊失色?

反思,扬晨风无意间看见洪仔,为何失控抓狂?

扬晨风是粗人,不代表无缘无故会找人打架。他有许多连自己也不清楚的优点,当然也有缺点。例如,他一昧相信世俗的评价,豪宅名车是身价,财富权势等同成就。

确实,我也如此认同。

人是群体的动物,个人的存在价值不是自己说了算数,必须真正拥有令人肃然羡慕的级数。我也很向往住奢华豪宅,饭来张口、水来伸手,常常泡在露天光滟的泳池里,左拥右抱猛男壮哥,咿咿歪歪来寻乐。问题来了,大家都变富豪,谁来当苦力?

世界就是他妈的公平!

现实是恐怖怪兽,我欠了一屁股的债,没跑路就不错了,不满意只能接受,只能天天祈祷银行快点倒闭,欠帐就此一笔勾销。相反的,扬晨风呷头家睡头家,薪水正常领,也没任何债务。他有一种病,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随着年纪日积月累变成瘤。

「我父母只顾爽生、没钱栽培,无力送我去国外念书,害我认字有限。起跑点输人,也没企业可继承。我又不是贵公子,无法精挑细选带高级货去饭店烧干,只能在戏院、公园、三温暖,亲菜找人就地解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现在就……」

扬晨风运气不好,时间更无情。他为书读得少缺乏学识而懊恼,有心想追补,又为读不懂书本的深奥,捏懒葩也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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