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坚强也好,软弱也好……”卫琏说到一半停下了。
沈行青转头跟他对视:“坚强也好,软弱也好?”
卫琏正在斟酌他是帅气地,温柔地,还是深情地,或者装作很平淡地讲接下来的话时,她忽的就转过头来。
她的头发乱蓬蓬地散着,眼睛雾蒙蒙的,略肿的红唇咬着几丝不经意掉落的鬓发,介于睡意朦胧跟清醒之间的深情,漂亮而性感的,他的女人。
他突然有了一种“这就是我的女人”的实在感:“坚强的时候,我想是你坚强的理由。软弱的时候,到我怀里来就可以了。”
不能对别人说的酸楚终于被理解,她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只要一眨眼就会掉下来的程度,抱住卫琏泣不成声。如果能有这种表现,卫琏就算不是最喜欢,也不会讨厌,但萝莉音绝对会心花怒放。
事实上,她也确实伸出手臂把他抱住了。
但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
拒绝既定命运,忍耐一切苦难,无视萝莉音,坚持自己的道路。看似谦逊,其实骨子里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骄傲;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流动着翻滚的熔浆。
这是卫琏,并不是她沈行青。
比起靠自己一双手脚去开拓注定荆棘遍布而且困难重重的崎岖小路,她更愿意走别人已经铺就的安全通顺的平坦大道。
知道了他的经历之后,要她做跟他一样的选择,是不可能的是事情。她只是无足轻重的酱油女,萝莉音随时可以牺牲她,所以她才更加珍惜惜命。被勒得透不过气差点窒息而死的恐怖经历,她不想体验第二次。
全都是人为设定又怎么样?呼吸着的空气,见过的每一张面孔,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情,她所接触着的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就是全部的真实。赶快结束这一切,然后回去继续她没什么大风大浪,总体算是平顺的日子,这是她决定要走的路。
明明就已经做好觉悟了,但还是会害怕。
拖别人进感情的泥沼而独善其身,她尚没有这样的本事。她不怕喜欢上卫琏,他是所有少女梦中终极白马王子的不二人选,不喜欢他真的很难。她怕的是自己越陷越深,到最后迷失了初心。
而事实证明,她确实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了。
冒冒失失地来这个她不应该出现的宴会也是,毫无戒心地喝下卫琮给的饮料也是,舍弃了矜持向他献媚也是。一夜疯狂中,春药的成分,她心甘情愿的成分,到底哪样更多一些,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这些当然不能对卫琏说,她不可能这么直白地向他剖析自己:“几点了?我等下还要去打工。”最终,她也只能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来。
反正卫琏也没对这番表白抱什么期望,她没抗拒身体接触就已经是万幸了,所以也由着她转移话题:“七点半。你昨天一点多才睡,精神差的话,工作会出差错的,我诚恳地建议你请假休息一天。”
“请假的话,会扣薪水。”沈行青若无其事地说道,“等攒够钱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旅行了。”就连这种想法,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喜欢他而萌生的,还是因为要让他更喜欢自己而使用的手段。
惊讶在俊脸上一闪而过,清亮眼眸一下子弯成了月牙,他伸手把她连被子一起抱住:“要去旅行吗?”
沈行青别过头:“去不了很远的地方……”
“我一般就在B市附近呆着,”卫琏立刻表明喜好,“远的地方根本去不了,会水土不服。”
这货纯粹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吧,不是在国外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吗?
他抱着她就松不开手了:“那也得注意身体。”
她看着他。
“好吧,好吧。”他苦撑了一分钟之后让步,不过提出了附加条件,“让我跟你一起去。”
半个钟头后,沈行青跟卫琏一起搭乘公交车。两人坐在后排,她一手支在车窗上打瞌睡。卫琏试过让她靠着自己,她靠了一会儿之后再一次选择了车窗,理由是找不到舒服的位置,比靠在窗上还累。
颠簸了一路,下车之后哈欠连连的沈行青被卫琏牵着在路上走。路边正在建大型商场,机器隆隆的声音震得她脑仁疼。她仰头看巨大的广告牌,正中大片黑色上只印着一个像倒置酒樽似的烫金图案,简洁明了又极具视觉冲击力,两边旁边是通常都会有的商场附加说明。
“听说要造五十五楼,比你家的商场还要多五层。”她信口说着从同学口中听来的消息,“向氏企业的标志很霸气啊!”
卫琏头也不擡,只顾看路:“那是小篆的‘向’字,这个标志表示着此处产业是隶属向氏母公司。楼总是越造越高的,有需要就多造几层。这个商场是针对高端消费人群──”旁边突然生出一股大得出奇的力量推向他。他一下被推得冲出去,踉跄了几大步才停住,然后就听到了“咣咣咣”几声巨响连着响起。
他回头。
一堆钢条砸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还有新的钢条不断掉落下来。临时搭建的围墙被砸出老大一个缺口,砖块散落一地。金属碰撞的声音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行人顿时尖叫着四下散开。
卫琏环顾四周,脑袋里一片空白:“沈行青!”
次日,B市各大报纸头条标题各不相同,但内容相当一致:向氏商场工地缆绳突然断裂,将近2吨重的钢条从天而降。一沈姓少女舍身救人,当场身亡,被救者是卫家公子。
《禁忌灰姑娘》一文的酱油女,市立第三中学学生,“作者”委托引导剧情走向者,男主角卫琏倾心之人──沈行青。
在本文剧情尚未完全展开之时,毫无预警地死于工地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