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尔病好了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春暖花开,安恕方去了趟学校,给她领回来两套春夏季校服。
女孩子的上装是白、粉相间的翻领衬衫,长袖短袖各两件,下装是浅灰色镶粉色条纹的长裤和同色系的短裙裤。安恕方转个身的工夫,净尔已经拆了衣服袋换上了新校服。
“好看吗?”净尔巴巴地问他。
“……好看。”安恕方有一下失神。
她穿了衬衫和裙裤,安恕方只觉这衬衫太薄,那裙裤太短,女孩子隆起的胸脯和细白的大腿就在面前眼前,这还不算,她兴奋地跳起来挂在他身上,病后尖尖的小下巴就磕在他胸口第二粒钮扣上,“我能去上学罗!叔叔!我要去上学罗!”
“净尔,”安恕方板起脸,“把衣服换掉。”
他不能忍受,女孩子衬衫里什么也没穿,他甚至感觉得到,自己的前胸正磨擦着两颗小乳头!
净尔只好回房,委屈地换上叠在床上的衣服,秋衣、秋裤、毛衣、还有外套……热死啦!
“要吃鱼!”
“要去梁记吃海鲈鱼!”
一会儿小丫头又欢快地蹦回来。
“鸡汤好不好?”
“晚上再去好不好?”
安恕方有点头大,净尔把头晃得象拨郎鼓。
安恕方会做饭,会烧菜,家常的菜式,他都会做,不过是除鱼以外的家常菜。北方人不大会处理鱼这种生物,也比较少吃,大口吃饭大块吃肉多爽快啊,哪象鱼,去内脏刮鱼鳞,下锅煎了之后还要再煮成白汤,那个麻烦劲儿。但净尔爱吃,安恕方就得想法子弄出条鱼出来。
公寓楼附近有家饭店名叫“梁记”,老板是个台湾女人,自称虎克船长,每周驾船出海,从东海钓来海鲈鱼卖,一条九十八,清蒸红烧或炖汤,分量十足,滋味鲜美,童叟无欺。
安恕方不是不愿意带净尔去吃,只要净尔喜欢,他天天都愿带她吃最好的,把她养得健健康康,可他发现,这梁老板娘,似乎对他有点意思……
幸好这天苗菁菁来了,三个人去梁记吃午饭,安恕方专心喂净尔吃饭和自己吃饭,由苗菁菁全权应付梁老板娘。
一顿饭吃完还打包,净尔多要了条多春鱼,然后把剩下的海鲈鱼和鱼汤打包两个饭盒,他们住的小区楼下有几只流浪猫,净尔每天都准备猫粮和清水去喂猫,这不一回到楼底下,花猫白猫小黄猫都围上来,喵喵喵殷勤地舔净尔的鞋子,这猫都成精了,知道谁管饭谁对它们好。
苗菁菁在门口买了瓶矿泉水,一口气先灌下去半瓶。这老板娘太能说了,从点菜到买单,老板娘跟他们坐一张桌上,一顿饭把安家祖宗三代都问了个齐全,安恕方倒好,耳朵聋了似的不理人家,苗菁菁只好一个人应付老板娘,好菜好汤都没吃出个味儿。
苗菁菁气哼哼地瞅安恕方,后者脸挺红,胜在皮糙肉厚,帮她拎包给她买水赔不是。
“你哥嫂要来上海了啊,这回来,你的事也得有个说法。”苗菁菁先给安恕方打个预防针,这段时间两家都为林博和安琪的事操心,不过那总是件好事,是喜事,表兄妹俩一开始以为父母会棒打鸳鸯,摆出一副生死不离的架什,后来知道两人并不是三代血亲,居然抱在一起象俩小疯子似的又哭又笑。林安两家商量,这是好事啊,亲上加亲,索性暑假给孩子们订个婚,过完年,林博去英国读书,安琪也去,早成家也好。
连侄子侄女都要成家了,安恕方的婚事咋办,过了年,安恕方三十六了。
“净尔还小。”安恕方偏了头。
苗菁菁顺着安恕方的脸看过去,净尔喂完了食,正在指挥一队猫咪跳台阶消食,说来好笑,花猫白猫小黄猫们居然象家狗似的听从指挥,一个个排排队往下跳,跳完的又乖乖排去队尾等下一拨,净尔乐得也跟着跳上跳下,真是十足童心。
“真的太小了。”苗菁菁也无奈。
外面太阳当头,里头灯光幽暗,彭靖云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坐了一上午,今天早上的会取消了,因为所有的会议资料都在韩燕离电脑里,后者从昨晚到现在,人影都不见。
“来了,来了……”
办公室天生就是八卦滋生和酝酿的温室,人们或多或少知道,彭总经理和他的特别助理韩燕离有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据说韩小姐为情自杀未遂后突然爱上了留恋夜店,现在轮到彭总经理为佳人牵肠挂肚,欲罢而不能。
韩燕离刚出现在Westin Hotel顶层办公室,甚至被告知一见到韩燕离本人就打电话通知总经理的总台小姐还没来得及把电话转进会议室里,彭靖云就从里面冲出来。
韩燕离一身酒气,被彭靖云一把抓住手腕往外拖。她当然跟不上,高跟鞋支支呀呀磨着大理石地板,走了两步彭靖云索性抗起她,韩燕离搂着彭靖云的脖子咯咯疯笑,电梯门一合拢,整个顶层“轰”地爆开,太劲暴了,太有奸情了!
彭靖云一秒锺都不想让人看到韩燕离现在这个样子,电梯刚往下一层,就有人进来,他也没兴趣看人家吃惊的样子,抗着韩燕离出去,一膀子撞开道门,把人扔进去。
“啃”地韩燕离着了地,头一歪没了声响。
彭靖云吓了一跳,连忙附身看她。她闭着眼,喊她名字也没有反应。“燕离……”彭靖云留了力,也看准这间楼层打扫的储藏室地上堆满了换下的床单毛巾。
可韩燕离就是昏了过去,至少在彭靖云把她抱回二十七层专属套房时,她毫无知觉,刚一沾床,她立即醒了,紧接着就是呕,就是吐,挖心掏肺的折腾样让身边的人也跟着难受。吐爽了,她倒一边,睡得人事不知,可不是,超过四十小时没阖过眼了。
她这一睡睡到太阳落西,其间醒过两次,一次彭靖云抱她从浴室出来,还有一次她听见彭靖云在身旁接电话,他说忙,不去接净尔了。
再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床头开了支小灯,彭靖云扶她起来喝了杯水,问头疼吗,她摇头。
挺奇怪啊,看别人喝醉了头疼欲裂的,韩燕离不知道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同,她喝酒比不喝酒还要清醒,她清醒地记得彭靖云眼里的愤怒、厌恶、焦急、失望、无奈、以及怜惜。
我只要怜惜,她想,哪怕是失望的怜惜,无奈的怜惜,也是他鲜有的柔软。
八点半醒,九点锺餐厅把晚饭送上来。韩燕离拿起勺子刚要吃粥,彭靖云抓起她左手,中指上一颗硕大的钻,“谁的?”
韩燕离张口结舌。
“有人跟我求婚了,你高兴了吧!你解脱了吧!你满不满意?”她大叫,手被抓得更疼,“谁的?”彭靖云拔高声调。
韩燕离忽然哭了,一滴滴泪,直直地掉在粥碗里。
忽而笑,忽而哭,疯狂地泡吧灌酒,甚至接受强奸自己的男人的求婚。彭靖云收到白小豪传来的短信照片,昏黄的酒吧里白小豪搂着韩燕离,下面的内容是“我们合法了啊,你再敢揍我试试!”
“我就想拿他出口气。”她吸鼻子,“大不了明天还给他。”
彭靖云哧笑,这才象了韩燕离的脾气。时笑时哭歇斯底里得,真怕她变成自己都不认得,还好,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