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逛街

一丝不挂的陈仕鹏躺在床上,他全身赤裸眼神疲惫,看得出来刚刚结束了一场跟老婆的翻云覆雨。

而小晴则是穿着内裤把脚擡到墙壁上:「你今天怎么感觉心情特别好?」

陈仕鹏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妳还记得我跟妳说的主管吗?」

「恩,记得阿,赵叔,我爸的好朋友,你们通讯处的经理对吧?他人很好的。」

陈仕鹏冷冷的别开脸:「哼,好个屁,他常常喜欢笑我,我记得已经对妳说过不只一次了,我不喜欢这个人。」

「唉呀,其实他只是关心你,他那个人就是那样。」小晴看陈仕鹏的表情有点垮,连忙转移话题:「不重要,重点是你要说什么?为什么心情好?」

陈仕鹏这才把思绪拉回来:「喔,对,我要跟妳说,我今天收到保单了。」

「真的?」小晴兴奋的抓着陈仕鹏的手。

陈仕鹏点点头,非常满意的昂起脖子,一脸得意的模样:「而且是在火车站随机的陌生拜访,虽然对像是一个女大学生,但是她很有保险观念,当场就签了要保书。」

「真的吗?老公,你好厉害。」小晴兴奋的拍手。

陈仕鹏一脸志得意满的模样:「明天进通讯处,我就要看赵胖子会有什么嘴脸。」

「疑,老公,那保费收了吗?」小晴提醒着。

「还没有,她没带这么多钱在身上,我跟她约了明天在火车站碰头,她会把费用给我。」

「连订金也没有吗?」

「没有阿,唉唷,妳不用担心啦,总之她不会放我鸽子。」

「老公,你应该先收订金,要保书这种东西一点法律效益都没有,签了约不给钱你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而且说不她今天回家,她的家人反对,那你的单子不就......」

话没讲完,陈仕鹏就不高兴的提高音调:「不可能,我说了不可能,她明天一定会把钱给我。」

小晴被凶的有点不知所措:「我只是说一下,你不用这么凶吧。」

「我哪有凶。」陈仕鹏站起来,也不管有没有穿衣服,直接走到梳妆台边:「妳跟妳爸都一样,就是不相信我可以。」

「我哪有,我只是跟你说应该怎么做会比较好。」小晴有点急了。

不讲还没事,一听到这句话的陈仕鹏码上爬起来,冷冷的穿上裤子,拿起空的香烟盒扔进垃圾桶,接着就套上一件背心。

小晴紧张的问:「你做什么?」

陈仕鹏没什么好口气:「我想抽烟,烟没了,出去买,这样可以吗?大小姐。」

「你不是答应过我戒烟?」

陈仕鹏拿了钥匙冷冷的说:「明天就戒。」

「明天?所以、所以你现在的意思就是要跟我说,你打算上完我之后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家?」

陈仕鹏没讲话,只是打开门转身出去。

小晴很好,好的没话说,但是她太温柔了,事无巨细通通要管,尤其是对陈仕鹏的事情,她更是能够无微不至的照顾到天衣无缝,这样的女孩偶尔还能够到她父亲的公司处理事情帮忙应付客人,简直可以说是无可挑替。

但是也就是这样的无可挑替,让陈仕鹏觉得好窒息。

那宛如一张天衣无缝的网朝自己的头顶盖下来,自己简直的就是孙悟空,永远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一般。

所有的事情只要陈仕鹏做不到的,小晴一定可以很漂亮的完成,所以在她老爸的公司里面,她除了是千金小姐之外,有时候甚至是她老爸的得意助手。

记得有一次在某公司千金的婚宴上,一大票董事、经理之类角色试图想灌陈仕鹏酒,结果陈仕鹏说什么也不肯喝,小晴过来一人一杯,一大罐啤酒就这样被她给挡掉了。

当然小晴也不是一个酒量多好的女孩,那一天夜里,小晴是被陈仕鹏扛着回家的,一路上小晴吐了三次。

在那车水马龙的都市街头,小晴抱着陈仕鹏的小腿蹲在水沟旁边吐得不省人事。

陈仕鹏爱小晴,毕竟那可是他的妻子。

但是陈仕鹏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份爱,到底是爱比较多,还是亏欠比较多,他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喝醉就是在结婚前两天晚上,他找了三个好朋友,然后疯狂的灌自己酒并且把自己给醉的成一滩烂泥,回家之后他整整起了一个礼拜的酒疹,又红又痒全身燥热不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从那一天之后,他就下定决心不再喝酒。

坐在便利商店外面的椅子上,他抽着香烟,从裤子的口袋里拿出那那诡异的遥控器,他不禁问自己,今天一整天,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明明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份业绩,回到家又有漂亮贤慧的老婆等着,但是为什么反而这么闷闷不乐的?

陈仕鹏把烟头甩在地上,用力踩熄了之后就咒骂着:「他妈的,管他的。」

他按下了遥控器上「开启」的按钮。

然后对着语音麦克风说:「现在出来,立刻。」

话一讲完,突然语音麦克风里反而传来一个机械的女人声音:「被控方目前不在讯号范围内,请问是否拨打对方手机?如要拨打,请再按一次开启按钮。」

原来这玩意儿有距离限制的?

陈仕鹏不假思索的按下了开启的按钮,然后一个通话音就在语音麦克风里面响起,原来这个东西还可以当手机使用?

通话音响了很久,对方始终没有接。

陈仕鹏抓抓自己的头,其实想一想也对,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原来这东西是有范围性的,刚刚在火车站遥控器在自己手里,那个女生可能不知道怎么拒绝,现在两个人已经分开了,而且又不载遥控器可以控制的范围里面,凭什么要人家接这一通电话,又不是傻了哪有人自愿被人家控制的。

「算了,反正当米虫也不是一、两天了,我到底在想什么,哪有什么遥控器可以控制人这种事情,太扯了,我下午根本就做了一场白日梦吧。」陈仕鹏拍拍自己的后脑。

但是就在这时候,语音麦克风居然传来下午那个女孩的声音。

「ㄨㄟˊ」

***

坐在小公园的椅子上,陈仕鹏跟李品蓁都一语不发。

他们两个并肩而坐,但是表情都非常严肃。

这种沉默的气氛在他们俩个之间大概持续了五分钟,最后李品蓁受不了反而先开口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陈仕鹏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只是觉得很闷,不想要一个人待着,想要找个不认识自己的陌生人陪罢了。

李品蓁从包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袋,然后直接扔到陈仕鹏面前:「拿去,这是你叫我带来的五万块保费,这样满意了吗?」

陈仕鹏拿起信封袋看了一下。

里面五十张千元钞票就躺在里面,其实他不缺钱,应该说他们家不缺钱,不论大小事情都有小晴撑着,陈仕鹏赚的其实就是补贴家用,甚至没有赚也无所谓,但是这关乎到的是一个男人的尊严问题。

少在那边说什么男女平等,男女平等只有在对女性有利的时候会被拿出来讲,对陈仕鹏来说,自己的老婆在职场上越是受到肯定,他的尊严就越是被扔在地上践踏,如果这个女人是个凶巴巴的母老虎,是个嚣张跋扈的母夜叉那也就算了,偏偏这个女人是个温柔如水的个性,对自己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娶到这样的一个女人,陈仕鹏的朋友常常半开玩笑的对他说,简直就是人生胜利组,光是他现在住的那一栋房子,基本上已经少奋斗二十年都不只,老婆贤慧、多金、漂亮又温柔,这种妻子根本无可挑替,说出去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但是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

陈仕鹏把五万块收进自己的口袋:「我帮妳规划的是储蓄险,妳缴三年之后我会帮妳办减额缴清,然后六年时间一到,妳就可以把这些钱都拿回去了。」

李品蓁没有回应陈仕鹏的话,只是冷冰冰的说:「你叫我出来,就为了这个?」

陈仕鹏点点头:「我怕你明天放我鸽子。」

李品蓁别开脸:「那钱你已经拿到,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欸,等、等一下。」陈仕鹏没想到这个李品蓁说走就走,当下马上拿起遥控器:「我说,不准走,站住。」

李品蓁当下停住。

陈仕鹏吞了一口口水。

为什么,当李品蓁乖乖听话亭下脚步的时候,他有一种非常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成就感,一种仿佛可以支配别人的兴奋感,那仿佛死掉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剧烈跳动起来,他跟小晴谈恋爱,然后结婚,认识到现在这七年以来,已经很久不知道心跳加速的感觉是什么了。

「转过来。」陈仕鹏就好像国王般冷冷的下令。

李品蓁乖乖的转身,眼神里充满了很多情绪。

陈仕鹏剧烈的喘着气,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叫我主人。」

李品蓁紧咬着牙,眼神里充满倔强,但是控制器的威力太大了,尽管她努力的想把牙齿咬紧,嘴巴还是不自觉的张开,喉咙里非常艰涩的吐出两个字:「主、主人......」

这两个字,让陈仕鹏脸上浮现一抹狂乱的围笑,那是小晴从来没有给过他的感受,一种唯我独尊的感受。

陈仕鹏伸出手。

李品蓁双脚动都不能动,但是上半身仍然努力往后仰:「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陈仕鹏把手摆在李品蓁面前:「今天晚上,妳就是我的女朋友,挽着我的手,陪我去逛夜市吧。」

「逛?逛夜市?」李品蓁对于这个命令有点错愕。

但是陈仕鹏却非常兴奋的说:「对,陪我去逛夜市,现在,立刻。」

李品蓁没想到这个任务的内容居然只是要逛逛夜市?当她乖乖挽着陈仕鹏手,像个小女人一样依偎在陈仕鹏身边的时候,好奇的偷瞄了好几眼这个男人。

因为在夜市里面,陈仕鹏完全没有做出什么脱序的行为。

他先买了一支猪血糕,然后叫老板多加一点花生粉还有香菜,他咬了两口之后就推给李品蓁,并且命令她吃下去。

接着他跑去射气球的摊位,拿着空气枪打了四次满靶,赢了一支大娃娃送给李品蓁,还有买了一双木屐来穿着、买了地瓜球来吃、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相框,最后离开的时候买了章鱼小丸子,并且加了双份的芥末酱。

他们两个坐在路边把章鱼小丸子吃掉,陈仕鹏开心的笑了:「今天晚上好开心喔,爽。」

李品蓁疑惑的问:「你很久没有逛夜市了吗?」

陈仕鹏摇摇头:「很久了,打从我结婚之后,我老婆不喜欢逛夜市,她说夜市的东西都很脏,所以我们几乎不逛夜市,只有当学生的时候逛过几次。」

李品蓁跟陈仕鹏两次接触,虽然自己的遥控器落在他手上,但是也隐隐约约可以感觉的出来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坏人,他只是被闷坏了吧:「也没有自己跟朋友一起来过?」

陈仕鹏苦笑着:「没有,我记得上一次我真的受不了叫她跟我一起逛夜市好像是两年前吧,她不喜欢吃香菜、花生粉,所以买了猪血糕,她坚持不肯加这两样东西,然后她不喜欢吃地瓜球,不喜欢我乱花钱,说相框这种东西都是劣质品叫我不要买。」

李品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吃东西听陈仕鹏说。

陈仕鹏叹了口气:「我喜欢打气球,她说我爱现,夜市的娃娃又都是仿冒品,通通不是正版的,我们不应该拿这种东西回家,这是在助长盗版的猖獗,还有我想穿木屐,我觉得穿木屐好帅,但是她说这是只有台客会做的事情,而且给人感觉非常屁孩,一点都不稳重,我常常都觉得,人生需要过得这么严肃吗?」

李品蓁还是没讲话,章鱼小丸子快被她吃光了。

陈仕鹏摇头看车水马龙的街道:「然后她就会跟我说,我就是过的太不严谨了,所以才会一事无成,我爸爸也一事无成,她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爸爸,我知道她家有钱,所以拼了命的想要得到她爸爸的认同,但是根本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李品蓁伸手轻轻的拍了拍陈仕鹏的肩膀。

陈仕鹏又点讶异的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疑惑。

李品蓁笑着说:「你不是要跟我讨拍拍吗?我现在给你拍拍阿。」

陈仕鹏反问:「拍拍?拍拍是什么意思?」

李品蓁笑了,用手轻轻拍了拍陈仕鹏的头:「就是这样阿,拍拍你的头,乖乖的,不要哭喔。」

陈仕鹏当下把李品蓁的手拨开,然后慢慢拿出遥控器。

一看他拿出遥控器,李品蓁的情绪马上变的非常紧绷:「你要做什么?我都出来陪你逛街了,你还想要做什么?」

「今天晚上我不想回家,陪我去看夜景吧,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夜景很漂亮。」

李品蓁又松了一口气。

陈仕鹏的命令讲完李品蓁就乖乖的上了他的车,然后他们离开喧闹的夜市一路往山上开,这一路上他们两个几乎都没有交谈,李品蓁几次开口想跟陈仕鹏聊天,但是陈仕鹏完全没有打算回应她的意思。

一直开过了荒烟漫草的羊肠小径,最后陈仕鹏把车停在半山腰。

山脚下可以看到万家灯火,夜景美的让人赞叹。

而且这个地方一个人都没有,看得出来大概是只有在地人才会知道的私房景点。

车子一停下来,李品蓁就问:「好了,夜景看到了,现在可以让我回去了吗?」

但是陈仕鹏根本不想理她,熄火,打开了天窗。

李品蓁无奈的看着天空:「你到底怎样才肯把摇控器还给我?」

陈仕鹏不说话,指着天空就说:「妳懂星座吗?很可惜我不懂,不然常常一想到天空中有很多星座就很浪漫。」

「我也不懂,所以遥控器?」

陈仕鹏把摇控器放在仪表板上面。

李品蓁伸手想去拿,但是陈仕鹏突然开口说:「不准碰。」

李品蓁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她看了陈仕鹏一眼,然后就好像有个人把她的身体给扯回副驾驶座那样:「你?」

陈仕鹏淡淡的说:「乖乖的坐好,我想看夜景,陪我看夜景吧。」

李品蓁无奈的皱起眉头闭着嘴。

两个人就在车里这么沉默了十几分钟,李品蓁实在忍不住了:「没见过这么喜欢看夜景的男生。」

陈仕鹏还是淡淡的模样:「我觉得看夜景可以让我的思绪沉淀。」

「你可以沉淀我不能阿。」

「那是妳的事情,不想看就睡觉。」

李品蓁提高了音调:「我也想睡阿,但是怎么睡,我想上厕所,这里有厕所吗。」

没想到李品蓁竟然会这样说,陈仕鹏指着车子旁的草堆:「想上就下去上阿。」

李品蓁非常不高兴的看着他:「我才不要下车,下面看起来就很多虫的样子。」

「不然就在车子里上阿,我找找看有没有保特瓶。」

「欸,你不是认真的吧,叫女生在车子里上厕所?」

陈仕鹏指着车子外面那乌漆吗黑的草堆:「很烦耶,那就下去上,现在,立刻。」

李品蓁本还想发火,但是就在这时候,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这时候他们两个才突然想到,放在仪表板上的遥控器是开着的根本就没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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