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极而眠的顾盼汝睡得死死的，几乎一夜无梦。
她是饿醒的。
肚子咕噜噜的狂响，饿到胃已隐隐作痛，血糖过低让她头昏眼花，四肢虚乏无力，空气中飘浮着烹饪食物的香气。
睁开眼勉强坐起身来，发现她在一间陌生的卧室中，白色的墙壁与床被，黑色的家具与地板，清一色黑与白，没有多余的装饰品，阳光从落地窗洒入，空间显得宽敞明亮却稍显冷清。
她揉揉胀痛的太阳穴，回想起昨天她向差点开车撞上她的男人求救，接下来她开始神智恍惚，后来发生的事情都像梦一样虚幻，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包括令人脸红心跳的一段春梦……
是梦吧……
她希望真的只是梦而已，一个感受太过真实的梦，身体高潮的感觉令她觉得十分羞耻，生起一丝自渎的罪恶感。
当她要下床时，赫然惊觉身上只剩下内衣裤，她不禁慌张的自我检查一下，除了疲软乏力之外，并无其他异样的感觉，也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她急忙下床，找寻自己的衣服，在窗边一张黑色单人沙发上找到折叠整齐的衣裤。
穿好衣服后，她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间，心想要好好感谢那个愿意帮助她的男人，并庆幸不是遇上趁火打劫的坏人……她好像看到罗小亿在那辆车中？
此时，沉默早已穿戴整齐坐在餐桌前，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
「你好。」顾盼汝有些怯生生的主动问候。
沉默对她点了点头，淡淡道：「坐，吃早餐。」
「昨天谢谢你，也很抱歉，希望我没有给你添麻烦。」顾盼汝依言坐到餐桌旁，轻声道谢与道歉。
「不是我带妳回来的。」沉默迳自看着报纸回道，反应十分冷淡。
顾盼汝除了说谢谢，不晓得还能如何表达谢意，眼前的男人有张英俊好看的脸，却表情严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老成持重的看不出实际年龄，不过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
她局促着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肚子陡地一阵咕噜咕噜响，声音大得连沉默都能听到，她的脸不禁一红。
「吃早餐。」沉默说。
「谢谢。」顾盼汝再次道谢，低头吃起摆放在面前的一套西式早餐，欧姆蛋、三片烤土司、水煮鸡胸肉、水果生菜沙拉，以及一杯微温的牛奶，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早餐了。
沉默瞟她一眼，见她安静的细嚼慢咽，看得出来受过良好教养，觉得她有点面善，似乎曾在哪里看过，但不是在电视或杂志上。
他的记忆力很好，脑中搜索一下，立即想起集团旗下一家子公司计划要推出新商品的广告，广告主角想找形象清新、知名度还不高的新人，公司发出消息，让各家经纪公司将自家推荐的艺人资料送过来做初步筛选，她是其中一个，名字叫做顾盼汝。
原来是艺人。他想，大概是昨天沈谦去接罗小亿时，顺便把她捡回来，然后不负责任的丢下她，跑去和罗小亿共度春宵。
尽管昨晚他为此感到烦躁，隔了一夜之后，倒也无所谓了。
「我先走了，这附近有捷运站，妳吃饱后直接出去就可以了。」他说，放下报纸站起来。
顾盼汝蓦然想起来，自己的随身背包丢在俱乐部的包厢里了，非常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对不起，能不能……借我一点交通费？我的包不小心丢了，我会把钱还给你。」
沉默从皮夹中掏出一张大额钞票，放在桌上，这张钞票已放在皮夹里很久，都快变成装饰品了，没想到会有拿出来借给别人的时候。
「太多了，只要一些零钱就可以了。」顾盼汝忙道，发窘得面红耳赤。
「我身上没有零钱。」
「那……谢谢你，我一定会还你的。」
「嗯。」沉默应了声，站起来准备离开。
「我跟你一起出去吧。」顾盼汝急忙跟着站起来，不敢也不好意思独自留在人家的家里。
「吃完再走。」沉默说。
「不用……」
「坐下，吃完。」
「是。」顾盼汝被他强大的气势压住，乖乖听话坐下。
沉默头也不回的走了，毫不担心让个陌生人留在家中，他相信这个女人没有胆量做什么愚蠢的事。
顾盼汝不敢多待，匆匆吃完早餐，将二人用过的餐具都清洗干净后才离开，走出去后，才知道这是栋位在市区中的一座高级公寓，听说房价以亿为基本单位，一般小市民就算不吃不喝八辈子都住不起。
她不想猜测她遇到了何种身份的人，将借来的钱还给他之后，他们之间再无交集。
她回到宿舍才刚洗完澡，陈佳薇竟先主动来找她，臭着一张脸，把她遗留在俱乐部的背包还给她。
顾盼汝默默接过背包，不想跟她说谢谢。
陈佳薇斜睨她，撇了撇嘴说道：「怎么，不高兴？」
顾盼汝依旧静默不语。
「我好意介绍许少给妳认识，妳竟然吐在他身上，还给我跑掉，哼，简直给脸不要脸，都当婊子了，还想装清高给谁看？」陈佳薇不肖啐道。「根本就是个绿茶婊！」
「我不是婊子，更不是妓女。」顾盼汝微垂着头低低反驳，倔强咬着下唇，她不敢大声吵闹，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妳是说我是妓女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妳就是这个意思！」陈佳薇怒目相向，陡地转向正要从她们身边经过，却踟蹰不敢上前的一个小新人吼道：「看什么看！滚开！」
那个小新人吓得喊了声对不起，急忙转头就跑，陈佳薇的脾气在公司里是有名的暴躁，谁惹她不高兴，谁就要倒大楣。
「顾盼汝，就妳这副没出息的德性，我告诉妳，妳不适合这个圈子，也别想在这里再混下去了，趁早滚蛋吧！」陈佳薇一通泼妇骂街，骂出不少难听的话。
顾盼汝半声不吭任由她骂，要说她懦弱也行，她了解这个圈子的许多潜规则，其中一项便是千万不能得罪前辈，再多的委屈都要默默承受下来，更何况她完全没有对抗的力量。
陈佳薇直到怒气发泄够了才走，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错，要脏大家一起脏，凭什么只有顾盼汝还干干净净的，活该混了一年多了还混不出个名堂来。
忍气吞声的顾盼汝长吁一口气，比起忿怒不平，她觉得更悲哀。
陈佳薇说的没错，她不适合这个圈子，昨晚那种事在圈子里是常态，她并非故作清高，只是不想为了成名而?牲自我与道德价值观，明白一旦沈沦了，就难以再从泥沼中脱身了。
可是目前除了能在这里工作，她无其他可谋生的技能，只能咬牙继续忍耐，撑一天是一天，直到她有脱离的能力为止。
而她，一向很能忍耐。
她相信，这世上没有熬不过去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