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山谷中没有车马喧嚣,盈耳的全是悠悠风声,不时几声夜莺低吟格外清晰悦耳。
“姑娘还是到床上睡吧。”宗正平躺在床上,虽然看不到仍睁着双目。
“不了,你是病人,我是大夫,怎么能让你睡在地上,再说我已经睡了几天了地板,习惯了。”她侧着身子,说着不走心的推辞。
“在下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并不需要…”他自小习得的礼节根本不允许他做如此行为。
一个枕头突然被扔到他耳边,压住了他几缕碎发。
“你去里面睡。”她抱着薄薄的被子站起身对他命令道,声音冷漠。
他听话地将身子移到里侧,然后听见她爬上床铺的声音。
“姑娘,还是让在下到地上睡吧,要是毁了姑娘的清誉……”他过了一会儿听她收拾好安静下来后,又说。
忽地他只觉身上被趴着一个人,不是重量而是气息,她用双臂撑在他脑袋两侧,两张脸快要贴在一起,他的呼吸因她出奇的举动而变轻变缓。
“姑娘……”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这是哪吗?你打算对我图谋不轨吗?你觉得会有人突然到这里吗?你觉得我会想对你做什么吗?”她的质问像连珠炮似的一并吐出,语气极为不善,显然她是真的被惹毛了……
“在下当然不会做逾矩的事,只是….”
“你难道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她声音微微上扬,眉头蹙起。
“当然…当然不是。”忽略她在他醒来时“擦药”的行为以外,她确实没有对他怎样。
“再说,我就算对你做什么又能怎样,你二十几岁的人了,装什么处子!睡觉,你再吵醒我,我现在就杀了你!”她恶狠狠地将威胁的话讲完便滚到自己的位置拉上被子沉沉睡去。
“……”
他是……处男……
怎么隐隐觉得变相被这个小女人嘲笑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伤延镇是京郊左侧山区中最大的城镇,然而最大也不过是一个普通村庄大小,每逢初一十五都是镇上的赶集日,街边小贩和大小商铺都在这两天格外热闹,而今天正午,村民们见到了对他们来说格外神秘的女人……和一个男人吧……
女人是村民熟悉的三姑娘,每月只有这一天她会穿着朴素裙子头戴青纱斗笠,背着竹篓遮着面,她会先把竹篓中的药材送镇上唯一的药铺,然后从那里得到相应的银两再去几个熟识(?)的人家坐一会儿,再然后去镇上最东边的二层小楼,那是方圆十里唯一的妓院。
镇上的人员流动几乎会停滞的,所以几年前她的到来以及奇怪的装扮都引起了镇上人们的注意和提防,早早将她的路线摸清。
直到她有一次治好了王老太严重的风寒症,人们才放下心来,将她视作同族之人,对她友善了些。
这一晃都六年,今日怎么能想到这个估计是毁了容的姑娘竟然带着一个高大男人到镇上来,难道那男人也毁了容?反正也带着相同的青纱斗笠,谁知道呢……
“老板,这是您上次订的药材,都已经分别装好了,您称称斤数看看够不够。”桑湄对站在药铺柜台内侧的老掌柜说道,声音格外温柔动听,宗正在脑中立刻就会勾画出拥有这样声音女人是什么温婉模样,反正与昨天他的想像完全不同…...
宗正端正地站在她身后,好在有斗笠上的青纱遮住他略带玩味的表情。
“三姑娘送的药哪还用称,直接给钱就是了,我还能信不过你。”老板收下柜台上的几个包装完好的药包,嘴里念着客套话。这三姑娘每次都会多装些送来,前几次他还称称,只是看到实际计量又不好占一个姑娘便宜,又对给了些钱,如今他当然不会再蠢到再给这个傻姑娘送钱。
这时恰巧有个买药的妇人进屋,看了眼宗正,便尖着声音问道:“三姑娘,你身后的人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是你的姐姐?”
“是我的夫君。”她温柔地挽上他的胳膊,靠近他身侧对妇人说道,声音更甜,甚至还透着些女孩的娇羞。
“哦,是吗?怎么才瞧见,啥时候成亲怎么没告诉我呢,你都有夫君了还自己背竹篓,快让他帮你。”妇人惊讶的睁大眼睛,然后指着她身后的大竹篓说道。
宗正站在那本想帮她,却被她拉住手说:“夫君患病在身,这些活儿我还能干。那我先去顾大娘那看看了,告辞了。”
打断妇人张嘴还要说什么,桑湄便拽着他的衣袖往外走。
在走出药铺的时候,宗正听到妇人小声说了句:“傻丫头还会疼人了,也不知道是从哪弄来的病秧子还是个二椅子。”
一路跟着桑湄去了几家应该比较偏的院落,桑湄都只是对屋里人交代几句话,接过屋里人送来的几个包裹,并把准备好的药包放到窗台上就离开,并没有多做无聊的叙旧或者唠家常。
“他们都没什么钱,根本买不起药请不起大夫,我免费给他们瞧病备药,他们给我一些度日干粮,要是放在药铺那里让他们自己取,那个老奸商肯定会把药卖给别人,这里人虽然不错,但是都穷惯了。”她虽然不愿意跟他多说废话,但还是在路上解释给他听。
“嗯。”他简单应答算是回应。
“前面好热闹啊,去看看去看看。”她拉着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往人群处走去。
走到人群周边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箫声,她停住脚步,问他:“你会吗?”
“会一点。”他回答。
“给你买一个玩吧。”说着就拉着他往人群中挤去。
“一个多少钱啊?”她问卖萧的年轻人。
“一两银子。”年轻人回答。
“给我一个。”把一两碎银子扔到年轻人手中,从年轻人放在地上的小篓里抽出一支箫,然后就带着他往人群外走去。
“你现在这坐一会儿,我过一会儿回来。”她把他带到一间屋子中,满是胭脂味道。
“好的。”他坐在桌边凳子上,平静回答。
听他应答后,她离开屋子轻轻关上门。
过一会儿,门又被推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也不说话,径直坐到他身边,身体靠向他。他微微退后,说:“请问姑娘有何事?”
“哼,你是小湄的男人?”女人将手上的茶杯放在桌子上,语气轻佻地问。
“是。”他回答。
“你与她自小就相识?”
“嗯。”
“你多大了?”
“二十六岁。”
“怎么才成亲?”
“因为别的事耽搁了。”
“你家原来在哪?”
“大岳。”
“哦,那么远,你们怎么认识的?”
“家里旧识。”
“你有什么病要她治?”
他拿起手边斟满茶的茶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这时门被推开,桑湄走了进来。
“今天怎么这么快,还害怕我吃了你相公不成?”女人施施然站前身走向桑湄。
“姑娘们我都看了,都没有什么大碍。药单给小霜了,每天吃一副药就可以了,那我们今天就先告辞了。”她说道。
“好吧好吧,下个月再来。”女人挥了挥手,任由她拉着他离开。
之后她又带他去了裁缝店,直接挑了两件最便宜的粗布衣服和裤子。
“我可以先换上吗?”他问。
她这才想起来他还穿着昨天的裙子……嗯,里面好像还没穿亵裤,一整天他都这么和她在街上招摇过市,还去了妓院……
“啊……啊……好,你去换,你去换。”
等他终于换好衣服,他们又去了一家饭馆,点了几个小菜吃完饭,才赶路回家。
到家终于安顿下来时已经快要半夜,两人梳洗之后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还没有完全睡熟,她感到旁边的人越来越不安生,他的身体靠得越来越近,两只大手已经不规矩地爬到他的身上作乱。
“该死!”她一把推开他,下了地往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