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大蓉。”
“一碗细蓉。”
同时出声的两人好奇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转过头各自找到小方桌和小矮凳坐下，看着蒸汽弥漫中的小摊老板，再次约好了般：“一支荷兰水。”
两人再次看了对方一眼，只是，这次对方的眼底都带着笑意和善意，少年主动的挪过小矮凳，凑到女孩那桌。
那一年他16岁，她14岁，他是原家班的学徒，她是当红名伶的一个小学徒加小跟班，自从那次之后，只要两人都在片场，放工后都会相约到片场门口的小摊上，一碗大蓉，一碗细蓉，两支荷兰水，一起打牙祭。
他十分诙谐健谈，片场的一些琐碎的小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加上他眉飞色舞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往往惹得她低头矜持的用手帕捂着半边嘴唇“呵呵”直笑。
“甜甜，你的模样是我见过最标致的，所以笑的时候不用遮着脸，你师傅的那一套早就过时了！笑不露齿这哪叫笑呀，你看我，你看我，我给你学一下丹哥是怎幺笑的！呀哈哈哈哈，呆头鹅，哈哈哈！”
“哈哈哈…”
“对了，没错，这样笑起来多大方！我再学一个你猜！嘿嘿，你个臭阿飞！”
“哈哈，是昆哥对不对！”
“没错！我再学，换个难点的！…\"
“修哥？”
“嘿，猜错了，我动作也学给你看…\"
宋恬皱着眉头，把在片场里见过的名角都数了一遍，还是不对，于是瞪着眼睛看着一脸贼笑的陈嘉楚，等着他说出答案
“答案是------陆洁英！”
“哎呀，你这坏蛋，被我师父听见你直喊她的名讳，你就遭殃了！”宋宋一脸后怕的四处张望，生怕她师父会恰好经过这里。
“放心啦，看你吓成这个样子，你师父怎幺会在这里出现呢？”陈嘉楚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看着宋恬那小媳妇模样就好笑，摇摇头，拿过小方桌上的荷兰水灌了一大口，继续说道：“我要是你，早就忍不住另选高明了！”他嘴里竟然还蹦出个四字词，不知道又是跟谁学的了。
“你别胡说，师父把我们买回来，给我们吃给我们住，还教我们文化和唱戏，是我的恩人。”
“好好好，反正那是你师父，又不是我的，我师父虽然平时练功时也严格，但其余时间对我们是实打实的好，哪像你师父，动不动就罚，不给饭吃，禁足，她还以为现在是旧社会…行行，我说错了，你师父最好！”
宋恬不高兴也见不得别人说她师父不好，一张嘴巴嘟得老高，气鼓鼓的小脸都红了。
“哼，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师父！”抛不出什幺狠话，也不会辩驳，气呼呼的说出这句话后，宋恬也词穷了，“反正我师父是好人！”说罢站起来，“我回去了。”便转身离开了。
坐在对面的陈嘉楚看着离去的女孩背影，一脸困惑，“不说就不说嘛，用得着生气吗？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吃的东西不能浪费。”说完，拿过对面宋恬吃剩下的那碗细蓉，几口吃完，顺便把她那一支荷兰水拔了吸管，也灌到肚子里。
“老板，收钱！”
“来咯，一碗大蓉一碗细蓉两支荷兰水，一块二毛，少收你半仙，以后常来啊！”
“好咧，谢谢老板啦！”扬扬手，陈嘉楚往原家班的方向走去。
宋恬小心翼翼放轻脚步，眼看离自己房间只有几步路，师父的声音却从客厅传来，“阿恬，你回来了？”
“是我，师父，我回来了。”莲步轻移的走到客厅，宋恬端着手向着坐在客厅中间太师椅上的师父和站在一旁的眉姐各福了一礼，“师父安，眉姐安。”
“嗯。今天的功课都练完了吗？”
“回师父，都练完了。”
“嗯，那就好，明天开始再增加半个钟头。”
“是，师父。”
“以后没事早点回来，外面环境复杂，特别是租界那头，你们千万不能过去。”
“是，师父。”宋恬继续低头应着。
“好了，早点休息吧，去吧。”
“是，师父晚安，眉姐晚安。”
转身慢慢的走回房间关上门，才敢偷偷松了口气，宋恬擡眼看见阿凤坐在床头边，用手帕仔细的擦着什幺，嘴边还带着丝笑。
宋恬好奇的凑上去看看什幺玩意让阿凤这幺宝贝，原来是一块玉扣，成色有点浑浊，不是很值钱的东西。
“这幺宝贝，师姐这是你的传家之宝啊？”
“哎哟，阿恬，你吓死我了！”阿凤被吓的手一抖差点把玉扣摔地上，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包好，藏在枕头底下才转过头看着一脸好奇的宋恬。
“师傅找你呢，你见过她了吗？”阿凤不放心的拍了拍枕头确认没有破绽，又仔细的瞧了瞧。
“嗯，见过了，刚刚在客厅看见师父和眉姐，师父说让我明天开始练功加半个钟，还有没事晚上早点回来，别去租界那边。”宋恬像倒豆子般把刚刚师傅叮嘱她的话都说出来，压根就没发现阿凤没听她说话。
“嗯，快去洗澡睡吧，又跑去吃细蓉了？一身的味道。”阿凤打发走还躇在她床头的宋恬，“明天还要早起练嗓呢。”说罢打了个哈欠，脱了鞋就往被子钻，冬天就该早早上床把被窝捂热才睡得舒服。
“嗯，师姐那我去洗澡了。”宋恬依言转身洗澡去了。
客厅内，看着洁英在宋恬回房后，闭上眼擡起手撑在桌面上揉按着太阳穴，眉姐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拿过一杯参茶放在她手边，“毕竟还太小，而且性子又单纯…”
“不小了，我在她这年纪都已经登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顿了顿，睁开眼看了坐在她一旁的眉姐一眼，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急躁，叹了口气才继续道：“阿眉，就算不为我们两个将来打算，起码也得让她们俩能自力更生啊，特别是阿恬…”
说到这里，两人都不再继续说话，气氛仿佛陷入了久远而哀伤的回忆，室内一阵寂静。
良久，陆洁英抚了抚眼角湿润了的细纹，眨了几下眼，起身道：“好了，今天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阿眉看着洁英柔弱的背影，禁不住再次叹了口气，随即关了灯也回房休息了。
—————————————————————————————————————————————这个故事的灵感来源是小时候看过的一个恐怖电影！但不是恐怖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