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姬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以往的事情,却陡然被西门总二郎这句话扰乱心神。
即使骊姬被天下人所诟病。
但没有人轻易否认,她的姿容能摄人心魂。
更有当时大儒为她特意题诗。
如清扬兮如清扬,清扬逝兮无遗芳.
无一不在赞扬她的容貌。
在骊姬年少时,她的身段干瘪,面容枯瘦.
如干草的发丝零散地披落,盖住脸颊。
只着一件缝缝补补几近发白的宽松大褂,如金莲小巧的足却套上大出几寸不合脚的草鞋。
别提多寒渗了。
青楼妓子,廖姬。
冠绝京城的红牌,摆着谱儿有时比一般官家小姐都大。
但是说白了就是掌权之士手中的玩物。
而骊姬就是廖姬与当朝右相一夜风流下的产物。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妓女的孩子。
身处青楼,本该晓得世间男子多凉薄,却还是难得情深。
不求名分的被迎入府中。
最终耗尽了一番情意,寡欢逝世。
徒留骊姬一人孤苦伶仃,闹得一番尴尬境地.
连府中下人都自持身份,不愿正眼瞧她。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腊月时分。
柏雪压枝头,府中衣鬓交错,众人言笑晏晏,清风吹散了那梨花香。
她蹂挲着双手,呼出一口白气。
用衣领将被寒风冻得簌簌发抖的脖颈拢起,曲着膝盖。
忍受着不知是冷着还是饿着的腹痛。
最终还是咬牙,决定趁着膳房忙乱,趁机偷些食物。
她抿着裂皮的唇瓣,用红得发紫的舌尖轻舔舐,想让它变得更湿润些。
在抱着被盖在木碗里的几个发散着余热的馒头往廖阁跑时.
却陡然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记忆中那人的面容早已不清楚,只记得那双替她拭去衣服上泥垢的手大而有力。
被披在肩膀上的黑色绒毛大衣温暖有质,仿佛驱散了一冬的寒意。
还有一句嘘叹:“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透彻,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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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向更五指并拢垂直放下,双手交曲着摆在一起.
两摞发髻柔顺地披落在肩膀前,露出面容姣好的容颜:“二郎,我要说的只有这些了。”
她的声音轻细又娇婉,一双瞳仁里是有些黯淡的光芒。
微曲的手指却不易察觉地将华质的服饰撩起一丝褶皱。
不晓得是紧张、亦或者是期待。
也或者是二者都有。
她还是说出口了,她一直想说的但是没有说的话。
我喜欢过你,西门,但是我不愿再等你了。
而西门总二郎在听到这句话后,一直默默注视着骊姬恍惚面容的视线才慢慢地收回来。
迎面徐徐而来的清风吹动着他大敞开的黑色衬衣,单色的领带顺着风向滑过深陷的锁骨,露出健硕的胸膛上暧昧不清的痕迹。
他垂下头,曲起手指。
两摞黑色的发顺着额头两端分叉开来,正好掩住近乎漆黑的墨瞳下难言的情绪。
半晌他才擡起头,近乎漆黑的瞳孔微缩起后又张大。
本该难辨的深色瞳在午后温暖的夏阳下,却似乎荡漾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也许是此刻阳光太刺眼了,灼热到西门总二郎需要眯起眼,才不让光线灼伤到自己的眼睛。
听起来有些干涩嗓子里是压抑又或是平静的话语.
没有往日的浮夸、风流之意,一字一顿吐出一句话语。
日向更尝试在脑里搜索着,这句外语的意思,也无法深刻的理会这句深奥的汉语所表达的含义。
她也不愿去想、去猜测了。
而骊姬听到这句久远的仿佛是另一个时代的古汉语时,才回过神来。
这大概是最苦涩的我爱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