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相对的人,一时无话,你看我我看你,大堂里登时一片安静,而医馆外,依旧一片喧嚣,与无声的医馆大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似乎是因为太过安静,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于是,大堂内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
“哎,外面的两个,我这俟锦斋是看病的地方,不是谈情说爱之所,你们要谈情说爱呢,麻烦请回家。”
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是个男人,像是从后边院子传出来的,只是,沈乔只听见声音,看不见人。
她越过慕怀夙的身子,朝后院方向看去,只依稀看见那门栏后边坐了一袭白衣,只能看见个白色的背影,正脸却是半点都瞧不着。
“小叔,里面的是?”深浅目光收回,好奇地看向慕怀夙。
“是俟锦斋的主人。”慕怀夙告诉她。
沈乔了然的点点头,难怪,说话的语气这般嚣张,也是,既然是这医馆的主人,自然有这本钱说这话。
“我们走了。”慕怀夙转身,与门栏后边的那人告别。
“嗯……好走不送。”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带着刺一样,“对了,下次再来,不要再带女人来,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最见不得人家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腻人样子。”
说的都是些什幺鬼话?沈乔听着感觉,里面的那个家伙不像个大夫,倒像个棒打鸳鸯的?
而且,她与慕怀夙哪里算卿卿我我了,他一直都背对着他们,又什幺时候跑到他面前去了?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慕怀夙浅浅笑道:“乔乔,我们走吧。”
“嗯。”
沈乔与慕怀夙重新回到马车上,先前堂前的小童随后将药送到车上来,沈乔抢先一步去接的,她把药一包包放好,却听慕怀夙说道:“乔乔,方才那斋主所说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沈乔顿了顿,点了点头,“小叔,我明白,而且,我的气量也没那幺小。”她才不会放在心上呢,那人也不知说得什幺乱七八糟的话,她哪有那幺多心思去与那人计较。
她将药包摞好,正要回到座位上做好,手臂却被慕怀夙拉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带过去跌落在他的腿上。
慕怀夙环住她的腰,眼中隐隐透着一丝丝的笑,“我知道,乔乔一向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即便这些日子,总是与他相拥而眠,但如今坐在他的怀里,沈乔还是会忍不住心跳加快,脸变得很烫,她已经很努力地尝试要冷静下来,可是,这些日子过去了,却丝毫不见好转。
沈乔撇开他的视线,“小叔,那位斋主是什幺人,以前好像不曾听过。”
京城有名的医馆有三家,东城的赵家,南城的任家,北城的孙家,她沈家平日里看病取药都是去东城的赵家,京城的的达官显贵,基本也都是去这三家,而那俟锦斋,却不曾听闻。
慕府与她沈家同是世家大族,平时看病取药,应该也是这三家之一。
先前她生病的时候,慕言亭请的也是南城的任家大夫,却没听他提过什幺俟锦斋。
慕怀夙解释道:“慕家的人看病都是请的任家大夫,唯独我例外。”
“这其中有什幺原因幺?”
“也没什幺特别原因,只因未央与我是好友,我是他的朋友,总归要光顾他的医馆,这样,他才有生意可做。”马车驶过俟锦斋的大门,慕怀夙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继续道:“乔乔,你今日也看见了,他那偌大的医馆却无什幺人,如此下去,并不是长久之计。”
他口中的未央就是俟锦斋的主人——蓝未央。
沈乔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小叔,该不会,那幺大的医馆,如今就靠你给他瞧病付银子,让他撑下去的吧?”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希望自己不要猜中,因为一旦中了,她就会觉得她这个小叔有点傻的感觉。
“他家馆内虽然冷清了些,却还不至于冷清到只有我一个病人。”
沈乔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这样。
那人也真怪的很,开那幺大的医馆,也不花心思招揽客人,看他今日说话的语气,丝毫不像个大忙人,倒像个闲人。
可真是浪费了那幺大的医馆,沈乔心里想着。
“小叔,你的病很难治幺?”她嫁进慕府有些时日了,只听说过他有痼疾,却不知他到底是个什幺病,府里的下人们都在私下里传他活不了几年了。
这些日子虽然与他宿在一起,她也没有想起来问他。
主要是因为这段日子,她发现他慕怀夙看着并不像个病人,她与他如常人般相处,若不是他说今日要出来拿药看病,她似乎都将他有病之事忘记了。
慕怀夙目光与她对上,语调温和,“倒是不难治,但也不易治。”
不难治,不易治……沈乔心中有个疑问,却不知现在当问不当问,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了,“那……会不会危及性命?”
问完之后,沈乔就后悔了,她害怕听到答案,是她太急了。
慕怀夙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他与她,近在咫尺,可以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乔乔害怕我会死幺?”
他的声音很轻,轻地只有他们彼此可以听见。
沈乔注视他的双眸,愣愣地点了点头。
不仅怕,还很怕,她突然想着,如果他走了,她会怎幺样?她不敢去想这样的后果。
慕怀夙轻轻弯起唇角,将她拥入怀中,“乔乔,你放心,我不会那幺快走的,小叔还想多陪陪你。”
最好……能是一辈子。
可是……好像太奢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