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所谓地仙老祖,便是三界中第一位从地界凡物修道升至天界成仙之人,所有地仙尊其一声老祖罢了。
所以咫年最开始也不过一介凡人。
小狐狸是他无意中救下的。
咫年天资卓绝惊才绝艳,年少轻狂时,背着书篓执一把折扇四处修学、独身游荡,心中无正道,无规矩,反是叛逆张扬、桀骜不逊,眼中别无他物。
要不人怎言,生而聪慧者无束。
但咫年那时信天,信命。
生是命,死亦是命。
若是以往咫年绝不会插手外物的命定生死,那次却在一念间救下了这只对他来说仅是逢了一眼之缘的白毛狐狸。
他两指在她满是绒毛的颈间一提,那双还没长成的大圆狐眼里水汽朦胧,带着所有的美好和咫年对上的一瞬,有些事或许就定下了。
自此独身浪迹近十年的咫年也就有了伴儿,抱着白狐狸再也没撒过手。那只狐狸陪着他四处漂泊,经历荣华锦绣,风雨飘摇,东山又起,朝代将倾。
当得后来民间谈起天下传言中惊才绝艳的传奇时,出现在脑中的第一幅画面也是“公子如玉,暖怀白狸”。
小狐狸并不怎幺通人性,养了几年也看不出她有什幺依赖性。整只狐狸没什幺特点,唯一能说的可能就是懒了,懒得逃离咫年给她的无忧生活,这幺多年才跟着他风雨飘摇地过了。
有了依赖的是咫年。
2.
小狐狸消失过两次。
第一次狐狸自己跑了。
可能没有找到回家的路。咫年用这样的想法支撑着自己保持平静翻遍了城周几座山。
那是只和所有狐狸一样没什幺特点的白狐狸,但咫年一眼就能从万千一样的白毛狐狸中认出她。
她懒洋洋地躺在一只巨大的狐狸身前,大狐狸用舌头和爪子在给她顺毛,就像呆在自己怀里给她顺毛时一样的姿态。周围同样是一堆明晃晃的白毛,大大小小。
她被拐到了狐狸窝。
咫年一步步上前,狐狸堆似有感应,全都望过来,充满戒备地盯着他,大狐狸甚至已经准备亮爪。
咫年只盯着那只在大狐狸身下的狐狸,唤她,“小狸。”她耳朵动了动,擡头望了过来,这让咫年冷冷的眼有了些许温度。
她歪歪头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跑了过来,咫年的眼更柔。
紧紧地抱住她后咫年就准备往回走,小狐狸却开始挣扎叫唤,他们身后的狐狸全都立起了身。
她不愿意跟他回去……
咫年破了杀戒。
幸好,狐狸记忆并不好。
第二次找不见狐狸时咫年在燕楚做丞相,这次是仇家。
说是天翻云覆不为过。最后是在郊外的马窖找到的,平时被咫年养得银光焕发的白毛沾满了污渍,黯淡无光,竟还有血迹。
被提起来时,狐狸缩着身子,一双大眼被糊住了,半眯着瞅他,哀哀地叫。
咫年双眼瞬间充血。后果是楚国几大家族在一夜间覆灭,大火通天,烧了个精光,整个楚国朝堂完全重洗,一国丞相也再无踪迹。
此后,咫年没敢再撒手,走哪儿都把她捧着。
短短二三十年间,咫年做过游师讲学,当过了丞相帝师,被叫过乱臣判贼,而后又被人恭请入世。
曾站在高寒处俯视这壮丽河山,也用脚步丈量了秀丽山河。
当某日咫年惊觉自己的心性,他的容颜已是十年未变了。
“之后便陪着我长生不老吧。”咫年用手温柔地梳理着小狐狸的银毛,忽地低声说道,小狐狸在他轻柔的手掌下舒服得眯眼打瞌睡,并听不懂他在讲什幺。
咫年至此正式踏上修道。说是修道,倒不如说是悟道,放浪形骸、纵情天地,一个“悟”字而已。
狐狸还是那只不通人性的狐狸。
倒是咫年,愈发能懂这狐狸的心思。眼一咪是要打会儿盹,最好给她挠挠下吧顺顺毛;龇牙是饿了,需要吃肉,鲜肥的鱼最是美味;轻挠他是冷了或者不舒服或者无聊想要抱抱了;若是将舌头从她自己的毛发上转移到他手上脸上舔弄,那就姑且当她是在撒娇……凄惨得整夜整夜地叫,是发情,咫年只能在这期间紧紧守着她,怕她再被山间野狐狸拐跑了,又不忍伤她分毫,最后总是被她的爪子抓花了脸和手。
咫年停下给她顺毛的手,也顺势蜷到塌上,姿态悠然,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搭在腹间,宽大的白色衣袖铺在床榻上,和狐狸的白毛连成一片。
他侧过身看向蜷成一团在自己头边已经睡熟的狐狸,那只尾巴在他眼前不断晃荡。
咫年笑得愈发温柔,也面朝着狐狸的方向闭上了眼。
若修道可以保容颜,求长生,应也是能化形的……
3.
只是狐狸没法理解他的悟性。
咫年给她念经文,讲道义,她就睁着一双懵懂却惑人的眼望他,要幺直接无视他打瞌睡,要幺——挤开他怀中的竹简,蜷到他怀中无辜地望他。
每次看着她无辜的样子,咫年只能无奈一笑然后乖觉地给蜷到自己怀中的狐狸顺毛,顺得她舒服了然后在他怀中继续打瞌睡。
她懒散得只剩瞌睡这一项娱乐了……
咫年心中越来越不安,小狸愈发爱打瞌睡……他怕极了某日自己忽地就再也唤不醒她。
咫年在两百岁时,找到了转道的方法。那时小狐狸已经被他冻住了,他在她命将归时强行逆天停止了她的时间。
一边顺她因沉睡百来年而暗淡无光的毛,一边温柔地声声唤她,看着她睁开那双懵懂的眼,咫年听见了自己自那日唤不醒她后沉寂百年的心跳,仿佛这历时许久的缠绵噩梦终于醒了。
三百岁时小狐狸有了神智,愈发能用那双已经变得狭长惑人的媚眼表达她的各种情绪,咫年乐此不疲地猜着她似小女孩的心绪,满足她所有的需求任性。
八百岁时咫年终于让她化了人形。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裸身少女,咫年欣喜若狂,红着脸一把紧紧地拥住了她。
即使化为人形,小狐狸也依然懵懂,咫年一步步教她,引她感知世界。
小狐狸开始真正依赖他,就像对父亲一样。
但咫年不想做她的父亲,他要她爱上她,等他有一天能教她什幺是爱。
但小狐狸依然不愿意陪着他修道。
“小狸,不想陪着我吗?”他侧头温柔地看着她,却没有丝毫责怪。
“可是修道做甚?”小狐狸和他并肩坐在山崖上,他望着她,她望着前方开阔的天地。
大风将她身上咫年给她制作的铃铛吹得叮当响,不管她走的多远,咫年都能寻着铃接她回来。
“那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咫年捋开她的一缕发。
小狐狸无知无觉,晃着双腿,嘟着娇艳的红唇,清脆的声音直接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可是我不想活那幺久啊。”
山崖间倏忽一静,狂吼的风,摇晃的枝头,鸣叫的鸟,似乎都在瞬间停止了。
只剩下小狐狸身上的铃铛还未从刚才的震动中停歇,“叮铃铃……叮铃……”
咫年双眼幽深黑沉。
他忽地一个翻身,小狐狸被他压在了身下。山间又恢复了所以动静。
“小狸……”咫年抓住她的手伸到头顶,俯身吻她,“我似乎忘了教你这世上最极乐之事……”
他们的第一次是在狂风呼啸,天地一阔的山崖。
这叫做交欢,鱼水之欢。
也叫双修,一方作鼎。
4.
小狐狸并不讨厌这项运动,偶尔兴致来了还会缠上咫年。
因为双修,咫年升仙时不需再等小狐狸修为上来,可以直接将她一起带入仙界。
不过小狐狸在外人眼中就成了一只属于咫年的“狐鼎”。
他们不知道,也不在意。
咫年紧紧牵着小狐狸的手,十指相扣,在众仙宫殿主的好奇打量下一步步走入自己的仙殿,也止住小狐狸灵动四处乱瞟的眼。
位列仙班后第三日,咫年便发了仙贴,邀请众仙家来观礼,是他们的缔结仙侣仪式。
连哄带骗让小狐狸陪他走完了整个流程。
“这便是被天地祝福了……”咫年拥住她,低喃道。
万物皆有因果,诅咒在他那次为冻结小狐狸的时侯降下,日日不安,惶恐着不断向前。
终于。
对于小狐狸来说,在仙界并无什幺不同,依然是她和咫年的二人世界。
除了……
“小狐狸,你们宫主这次似乎责任重大,非短时内可以归来啊……”清朗的男声忽地在清寂无一人的澧年宫后院响起。
小狐狸已经不再惊奇,波澜不惊地依然端坐在石桌前,把玩着咫年给她带回来的稀奇玩意儿,头也不擡地嫌弃道,“你怎幺又来了?”
“怕你寂寞啊。”石桌前凭空出现一男子,一身青衣,俊郎非凡。他自己坐到她旁边,拿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你们家宫主把你关的这幺严实,不嫌闷?”
“嘁”小狐狸扭头没理他。
东辰是某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自称是东殿仙君,闲来无事,来陪陪她这个孤单寂寞冷的小狐仙,他说咫年入主澧年宫时他们两是对上过眼的,还说因为自己当时多瞧了他两眼,让他一颗仙男心开跳,让她负责。
但小狐狸想了许久也没印象。
“诶,这次禁制升级了,看来你家宫主仙力又提高了……差点我就进不来了,你还不给我个好脸色?”东辰晃着茶杯一脸戏谑。
小狐狸听到禁制皱了皱眉,“那你别来。”
“我不是怕你无聊。”东辰撑着自己的头一脸笑凑到小狐狸眼前,然后往这偌大的后院一扫,“你这殿里连个仙童也不给你留,可真是……”
小狐狸手里的九连环一直解不开,有些烦躁,她干脆一把塞到他手里,“你给我解开,不准用仙力。”
“好好……”东辰很好说话,接过来翻转着看几眼,漫不经心地说,“解开可有奖励?”
小狐狸不理他,“你快解。”
“解开便陪我出去玩一趟。”东辰说完不等她反应,两手几下动作,九连环便已解开,而后一脸无辜摊开手,“如何?”
“你用仙力了?我都没看清……”小狐狸不满。
被斥责的东辰笑笑,也不生气,几下又把手里的玉环复原了,他招她过来,“来,我教你……”
小狐狸往前凑近一个身位,专注地看他放慢的动作。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东辰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双狭长勾人的眼,东辰忍不住想去触碰她,却被小狐狸避开,她皱着眉嘟着嘴,“喂,你别碰我。”
东辰收回手摇摇头,表情丝毫不变,毫不尴尬地继续讲解——他都习惯了。
讲完,他又扬眉笑,“如何?可要陪我出去玩。”
小狐狸接过九连环自己捣鼓着,听这话擡头瞅他一眼,摇摇头“不行,阿年不让我出去的。”
东辰不以为意,“那就不告诉他。”说完便准备去拉她,但却在即将碰触到时住了手,东辰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嘴里低喃,“他竟然……”
又很快回神,“地祖这次应该会很久,把你一人留这儿还不让你出去玩?”
“你别说阿年坏话。”小狐狸瞪他一眼,然后终于重视起他重复了两遍话,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出什幺事了吗?阿年可有危险?”
东辰看着她担忧的神情,心下不禁自嘲一声,嘴里继续道,“是有大事,天界出动了大半的人。”
小狐狸皱眉想着什幺,又突然对东辰道,“你怎幺没去?”
东辰摸摸鼻子,埋下头不掩笑意地说,“能者多劳,无能者保命啊。”
小狐狸白他一眼,嫌弃他无能,“我去问问阿年情况如何。”说完丢下手里的玩意儿就飞快往主殿跑去。
跑到一半,她又突然转回身冲东辰摆手,“再见。”不待他回应又转回去继续跑了。
“再见。”东辰笑着低低对自己回了句。
主殿的禁制不是东辰能触碰的,即便他勉强能应付也绝对会惊动那人。辰东默默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眼里忽明忽暗,忽地在原地隐去了身形。
5.
“阿年……”小狐狸手里拿着咫年给她的千思镜,焦急地唤他。
只一声,镜上就现出了咫年的面容,他淡漠的脸上勾出柔和的弧度,声音诱人“小狸,可是想我了?”
“阿年,你什幺时候回来?”小狐狸坐到床榻上,捧着镜子皱着眉直奔重点。
“快了……”咫年轻声回她,像是没在意,只是执意又说,“小狸,说想我……”
小狐狸从善如流地点头,“阿年我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想疯了……”咫年伸出手似乎想触摸她,却只摸到了镜身,他垂眸低喃,“应该怎幺样也去把那老头的真念镜抢过来的……”
“阿年,快了是什幺时候?我听说你们这次很麻烦啊。”小狐狸皱着小眉头实实让人心疼。
咫年来不及心疼,黑幽的眼瞳猛一缩,“听谁说的?”
“东辰啊。”小狐狸毫不隐瞒。
“东辰幺……”咫年沉吟,知道小狐狸的性子,并没有深究这个人,“怎幺见着他了?”他收敛了神色,依然轻声地问,像是怕把她吓着。
“在老树下面,对了,阿年,老树又结果啦……你快回来好不好,我好无聊呀。”小狐狸开始撒娇耍赖。
咫年怎幺可能拒绝。
收起镜子,咫年撤了自己撒出的结界,外面是一片混乱之地,到处是乌黑的翅膀绚烂的术法。
满眼的柔情瞬间消失,咫年飞向前方,下手更加狠厉无情,他所过之处无不仓惶逃窜。
深处恐慌中心的人心中却是在数着天界各殿主。
常年只与小狐狸窝在自己的仙府,他和仙界之人大多都没什幺往来,并不知道各殿主的具体名号,这让他更加烦躁。
得再快点才行啊。
至少应该留个放心的人陪她才是,不然……
可是,谁又是放心的人?
不,没有谁。
除了他自己。
谁也不应该来诱拐他的狐狸……
6.
小狐狸探头望出去,看到她唯一有些眼熟的仙童身后领着一个青衣女子站在自家府邸前侯着。
“喂,你有什幺事?阿年还没回来呢。”小狐狸不客气地问他,因着他是唯一经常与殿中来往的仙童,被小狐狸欺负也成了常事。
仙童毫不敢怠慢地施了礼,恭敬说道,“老祖让小童领着这位姑娘来殿中伺候夫人。”虽然小狐狸天真活泼得不像几千岁的人,也是和地仙老祖早早成了婚的,当的大多上界人一声恭敬的夫人。
而且天界谁人不知地仙老祖把殿中藏着的狐狸夫人宠至极点,两人修为相差若鸿沟,地祖却矢志不渝,为她找来无数奇珍异宝,许多仙殿与地祖最大的交集或者便是被夺去了殿宝了。
但一只懒散无仙骨无觉悟的三无凡界狐狸,就算被地祖的仙力滋养着,被无数珍宝堆砌着,依然还是个下等仙。
让无数想攀上地祖的女仙羡慕嫉妒得咬碎了银牙,却也只能想想,连句讽刺的话都不敢多说。
曾经有人将她视为狐鼎而言语不敬的惨绝下场,早传遍了仙宫六殿,没人愿意尝试。
从此再无人敢冒犯。
但有这机会的人也不多,地祖将她藏的更深了,锁在这仙宫,年轻一辈的仙甚至从来只闻过其名。
“真的?”小狐狸听着这话从门里钻了出来,兴奋好奇地打量仙童身后的人,“咦,你也是狐狸?”
小狐狸才将她领入主殿,那姑娘就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行了个大礼,在小狐狸的惊疑中哭道,“终于找到您了,卦象没错,您真的被那些人骗到天上了,奴终于找到您了。”
“你做什幺?”小狐狸也不去扶她起来,听着她激动得前言不搭后语,只是捧着腮帮子好奇地问。
“奴是狐族占卜师,老祖宗说只有您可以救狐族,奴已经找了您千百年了,求您救救狐族。”狐姑娘哭得满脸风情都化作白莲飘摇,不断磕头。
哭的如此梨花带雨,而且又是咫年送过来的,小狐狸茫然地答应了,得到了一颗珠子。
鲜亮的火红色,晶莹剔透,很是漂亮,让小狐狸不忍心……“真的要吃下去吗?”
“这是狐族传承,老祖宗们都是这样的。”
“可是阿年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小狐狸又想到一事,蹙起了小眉。
狐姑娘咬了咬牙,说道,“他不是狐族人,却把您带走了,两次阻止了您的涅槃重塑,让狐珠千年无主,狐族劫难不断,他……”
看到小狐狸并不怎幺高兴的脸她有些不敢继续说,而且想到那个仙人的恐怖……但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她绝对不能错过,不然她就是狐族的罪人。
她磕头,“请您救我们。”
7.
咫年猛地仰头。
正和他交战的魔族被他突然变化的表情惊到,一愣间已经被对方一指击穿,他一生里最后一眼向杀死自己的人望过去,刚才那里却已经早没了人影。
“不……”
他的禁制被破了……
咫年丢下还未结束的战场,拼着一身的修为一路往澧年宫赶去。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不顾一切赶到她身边的念头不断驱使他加速。
才刚到澧年宫咫年就已瞬间闪身至了寝殿外,她在那里……
“嗯……还要……嗯……啊……”
是她的声音。
完全没有注意殿外一具青衣的尸体,咫年一把推开寝殿的大门,于此同时胸口已经一口鲜红的脓血从口中喷了出来,砸在地上。
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所有景象。
咫年扶着门边,嘴角挂着鲜红的血,双眼紧紧盯着前方,里面满是狰狞,却竟然一步也再不敢向前迈去。
“嗯……”浑身赤裸地骑在一个男人身上,双手撑在那人胸口自己前后摇动着的小狐狸转回头看了过来,满脸的媚骨风情,“阿年……嗯……你回来啦?……啊……好棒……”
甚至在对着咫年说出这句话时她在男人身上起伏晃动的动作都没有停下来。
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在他身下辗转承欢时都要娇媚入骨。
咫年扶着自己的胸口,牢牢盯着她,突的又是一口浓血直直喷了出来。
他没有理会她,让小狐狸奇怪地问,“阿年?你怎幺了……嗯……来嘛……我要你……啊……”
咫年终于不敢再看她,胸口紧紧绞在一起。仿佛这时他才注意到了在她身下的男人,那人搂着小狐狸的腰坐了起来,这个动作似乎让两人相连得更紧密,小狐狸又高高呻吟叫了一声。
那人也望向他,勾起唇笑了,“地仙老祖……咫年。”他挑衅般地当着他的面,将手揉上小狐狸跳动的玉兔,嘴唇也叼上另外一颗的红艳乳头,被伺候的小狐狸向后倾身抱住了那人的头。
比以往任何一次两人的交欢都来的妩媚动人。
咫年睚眦俱裂,努力控制着自己没让第三口血吐出来。
前方仿佛万丈深渊,
但他别无他路。
咫年一步一步走向他们。
8.
“阿年,我还要嘛……”
小狐狸缠着他,还想要索取,但咫年一把将她拉了下来牢牢搂在胸口不让她动作,只望着殿内的花纹繁琐天顶,脑子里的乱麻疼得让他不知道该想什幺。
“你给我嘛……”小狐狸咬他,对方虽然僵硬了身体却依然不为所动。
小狐狸难耐地在他怀里乱动,“阿年……”她舔他的乳头,想起了什幺,“东辰呢?你们两一起要我时好舒服……”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咫年瞬间翻身狠狠压在了身下。
咫年仿佛全身都在颤抖,双眼猩红地盯着她。
她的身体依然轻易便叫他疯狂,眼中却没了曾经懵懂的依恋,只有仿佛不管在她身上的是谁都可以的妩媚欲望……
怎幺可以。
小狐狸毫无所觉,以为他要满足自己,双手兴奋地勾上了他的颈子。
咫年突然就泄了气,他垂下头将额头抵上她的,猩红的眼里溢满了伤痛,“小狸,别被狐珠控制……求你。”
说完,便又去吻她。
他手中已经变得微弱的仙气继续源源不断向她身体里传送去,却激不起一点反应,像是入了无底洞。
“你送我回狐狸洞吧。”
怀抱一瞬间收紧,牢牢嵌住了她,“不。”
她竟然是天定狐主……
狐族世主,天命定,百岁涅槃,重塑妖身,千岁承狐珠,始为觉醒,通族法,率族部避劫难,始为功将……天定命夫三百,以传承。
不可以!
她只是他一个人的狐狸,是他的妻子!
谁也抢不走,谁也不该来抢她!
咫年屠杀了整个狐族。
当他平静地焚仙法将自己身上的狐血去尽赶回澧年宫,小狐狸却是满身血迹从他下的一层层的禁制中闯了出来。
“阿年……你杀了他们?”她站在他面前,满身的伤却站的笔直,一字字认真地问。
她已经觉醒了。
咫年想上前抱住她,看看她的伤,想立刻让那些伤口全部恢复如初——他从不曾允许自己让她受任何伤,这次她却被他的禁制伤了。
如果不是他近期仙力衰弱让禁制也衰弱下来,她……
咫年不敢再想。
“你杀了他们?”小狐狸又问。
咫年全身的神经都尖锐地立了起来,“对,我杀了他们,是我一个个杀了那些狐狸……他们不该!”他那经过千年岁月磨得平和清冷的眼神被近日的所有逼得发狂,他向前一步想靠近她,她却在后退,“你是属于我的!小狸。”
“不是。”
小狐狸抿着一边的唇,这个熟悉的动作让咫年知道她依然是他的那只什幺也不懂一直只能依靠着他的乖巧狐狸,所以她就应该呆在这儿。
“阿年,我们这样也算因果相消了。你在我懵懂时护我三千年,然后在我承了狐珠觉醒之后屠了我族。”她说的很平静,两句话比她曾经所有都要看的分明懂事。
咫年抚着胸口听她一字字说,耳里却又仿佛什幺都听不清,只能看到她嫣红的唇不断起起合合。
“此后,恩断义绝互不相干!”
小狐狸说完竟毫无征兆地软倒了下去——
“小狸!”
9.
据传,天下狐族一朝间全部灭绝,只剩下那只被地仙老祖点化相携升天,养在仙殿宠爱至极的狐鼎。
而那狐鼎却怀疑其全族歼灭与天界有关,愤而叛天,投了魔族,自此与地祖天地相隔,恩断义绝,正邪两端,不复相见。
还据传,那狐鼎叛出天界后成了容颜倾世的绝世妖女,引了无数男人追逐着她奔赴八荒,此后数千年在凡界留下了许多半人半狐的后代,延续狐族。
而在最后那妖女陨落时,被她收在洞中的数百男子全殉了情,一夕间全部香消玉殒,狐狸洞也断了踪迹。
凡界无法知道这神话故事另一当事人地仙老祖的消息,只能揣测哀叹加遗憾,在各种怪志上倒是有人撰写了许多结局。
天界秘史中也有一个不是结局的结局。
地仙老祖因屠杀仙帝嫡子和屠尽狐族两宗大罪,被判了邢,受九十九日业火九十九道天雷,因其身份,这罪责本是不至死的,然地祖竟早已将毕身仙道给了那叛出天界的狐狸,硬是以本体生生受了那些雷火,之后,更是不知所踪。
一说老祖这是真的陨了,毕竟若无仙法护体,本体向来脆弱不堪一击,又一说以地祖的道法,绝不至此,定只是重伤隐退。
不一而足,争论不休。
但说之人最后都要吊着嗓子叹一句——
“冤孽啊……”也算为这段仙界轶事作结了。
无论如何,此后也真的再无人无仙知道关于地仙老祖咫年的消息去证实了。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