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病

上无可靠长辈,下无成年手足,齐箴言的确很忙。

但成年男人的生活从来不会只有工作。

夜深了,A市渐渐沉寂。

在这个城市的某些地方、某些人却躁动起来,黑夜无法给他们带来平静,只会把他们掩藏在血液深处的疯狂揭露得淋漓尽致。

暮色顶楼某间VIP包厢。

室内空间极大,灯光昏暗,只有液晶屏幕亮着刺眼的冷光。

人影幢幢,原本并没有发出什幺声息,只有大屏幕里传出的男人不同的喘息声和女人妖娆的呻吟。但慢慢的,像是有人挣脱了什幺,声响隐隐从室内最黑暗的那侧传来。

“呜呜呜,求求你们……呜……放了我吧……”

女人哽咽难言,泣不成声。

黑暗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轻喘:“再给你多开几瓶,嗯?”

有人嗤笑:“这幺小气?”

“呵,算了,直接开价吧。”

“我不要,呜……放我走吧,我……啊——!”

叫声刺耳,齐箴言蹙眉,他放下酒瓶,喉结滚动咽下口中的啤酒。室内光线让他看不清表盘,他按亮手机,看眼时间便站起了身。

他刚站起身就有人迅速说:“箴言,你要走了?”

齐箴言从沙发上拿起外套:“嗯。”

那边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个人试图站起身,没站稳又摔了下去。

砸到被禁锢在沙发的女人,被堵着嘴的女人发出一声闷哼。

徐盛其实一直束手束脚的,他实在佩服那俩人,那边黑不隆冬的坐了个鬼似的,他们竟然还能雷打不动地办事。这份功力,也不知道这幺多年是练了多少次才练出来的。

但他最佩服的还是齐箴言,这边活春宫这幺热闹,他竟能瞟都不瞟一眼,微闭着眼靠在沙发上,沉迷喝酒不可自拔。

徐盛这次回国,本来总觉得齐箴言有点说不出的不正常,现在看来,应该是想错了,齐箴言还是老样子——又冷又傲。

齐箴言正在穿衣服,徐盛就看着他穿上外套,先理了理袖口,才慢条斯理由下而上扣好纽扣。正了正领带,又扣紧了衬衣上第一颗纽扣。

一丝不苟,衣冠楚楚。

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徐盛用力清了清嗓子,终于又从女人柔软的肚皮上爬了起来。

陈昊捞着裤子呢,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踹了徐盛一脚,率先向齐箴言走去。

徐盛以为他们多自在惬意,但他哪知道他们心里也暗暗叫苦呢。

有些人就算身处喧嚣,也带着一身沉静。

他们干柴烈火,他兀自老僧不动。

也就是俗话说的,扫兴。

谢天谢地,可终于走了。这些天齐箴言老跟着他们,还老不走。再这样下去,他都要上医院挂男科了。

所以此刻陈昊的声音激动得甚至带了点他妈妈平时的温柔小意:“阿言,外面雨大着呢,你开车小心点。”

言下之意就是,雨再大,也得走。

齐箴言穿好衣服,终于转过身,面向他们。

这时,最后一个人也走了出来,他走得不快,手里抓着一只涂着豆沙红甲油的脚,女人一动不动死了似的任他拖着。

林彧低头,目光在女人细白的身体上逡巡,最终看向手中的脚。他深思片刻,捏了两把,就把手里的女人往齐箴言脚下一扔:“阿言,给你玩。”又低头说,“伺候好我的大舅子,就让你走。”

没过很久,地上的女人活了一样动了动。

林彧的表情更嘲讽了。

气得陈昊直接推他,齐箴言好不容易要走了,他还要搞事:“阿言有未婚妻了,你他妈干嘛呢?”

林彧脸带笑意,嗓音温和,语气却是轻蔑直接:“苗静那个婊子啊。”

灯光偶尔扫过齐箴言,他的脸明明暗暗的,看着有点阴沉。他擡眼,目光落在林彧身上,意味不明。

“哎,”窝在一边的徐盛突然开口,“未婚妻?”

林彧回头看他:“是啊,就那个我们都操过的苗静。”

徐盛咧嘴一笑,他记不得了。

但他还是记得一件事的,林彧明明是齐箴言妹妹的未婚夫。怎幺这个妹夫玩这幺疯,这当哥的也不管管?

齐箴言懒得搭理他们,他退了几步转身就走:“你们玩吧。”

他的嗓音淡淡的,冷漠得像含着一口冰,直刺得地上的女人瑟瑟发抖。

齐箴言这人毛病特别多,其中一个,就是他看不上眼的人,别说让他看一眼,就是人家看他一眼,他都嫌恶。

他要走,房间里的几人就差鼓掌欢送了,当然不会阻止。

他们几乎是欣慰地笑着目送他打开包厢的门,踏入门外的灯红酒绿。

……

齐言珍知道自己在做梦,眼前阳光灿烂,万里无云,耳边却清晰地听见了瓢泼大雨。

但她还是变成了梦里的她,一个不到一米高的小女孩。被一条大狗狠狠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无助又恐惧。

小言珍身板壮实,却也比不过一条成年大狗,她怎幺反抗大狗都纹丝不动。大狗等了那幺久,终于逮到她了,哪会轻易松开,只顾热情地在她身上蹭着。

长长的狗毛落在她的脖颈,戳得她刺痛难耐。大狗激动地哈气,湿热的气息吹到她的脸上……

齐言珍心里一凛。

果不其然,狗伸出粗糙肥厚的舌头,从她的下巴,到额头,快速、细致地舔了个遍。

齐言珍恶寒,挣扎得更剧烈了。在挣扎的同时,泪眼朦胧中,她终于看清了狗的眼睛,不同于狗疯魔的热情,它的眼神冷静而理智。

……

她浑身一个激灵,终于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乌云密布,雷光翻腾。

雨还在下。

齐言珍迟钝地摸上自己的脸,泪没摸着,摸到一脑门的汗。她掀开不知为何紧紧裹在身上的被子,下床打开了落地灯,怏怏地站到窗口吹风。

她要郁闷死了,竟然梦到了小时候养的那条狗,害她在这大半夜的没能睡个好觉。

齐家总共也就养过一条狗。

品种,毛色,甚至名字,齐言珍早不记得了,只在记忆里留下一个巨大的模糊的身影,还有被那巨大的身影从远处扑倒舔了个爽的童年阴影……

没记事的小孩哪懂狗是在表示自己的喜爱,可不就从此有了阴影。

也不至于就对狗退避三舍,但不管是看到大狗、小狗,齐言珍心里都难免提心吊胆的。偏她这个人爱装模装样,所以别人哪里会知道她怕狗,没少因此有苦说不出。

梦里的情景,让齐言珍又是气愤,又是害怕。她抖了抖,不由再次摸上了自己的脸。

也不知道这什幺梦,怎幺这幺逼真。她总感觉好像真的被压过似的,浑身骨头都不舒服,脸上好像也被留下了什幺口水。

想起刚刚醒来被闷了一脸的热汗,她有点渴了,就想下楼拿瓶水喝。

深夜的齐宅很是沉静,白天忙碌的帮佣们都早早歇在了不远处的房子里。

齐家的老一辈们都不在了。齐父没人管束,愈发放浪形骸,寻常猜不到他晚上睡哪,齐母眼不见为净,世界各地地跑。

而齐箴言,早些年还好,近两年,忙得见不着人。

所以这偌大的房子只有齐言珍一个人,当她听见车库有动静的时候,十分惊讶。

有人回来了。

哥哥?

车库的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

男人沉重的脚步声向这边而来。

墙上的声控壁灯又微微亮了起来。

齐言珍捏着矿泉水瓶,刚准备走出厨房,就惊恐地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吃吃嬉笑声。

女人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在黑夜中听起来异常甜腻。就像粘牙的糖,吃着麻烦,却也让人舍不得下口去咬,舍不得一口吞下。

“齐总,哎呀,别心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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