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刑打岔得正是时候,除却泥苔,几乎无人发现马陆异样。
哪怕袖手退开的马陆较平时沉默太多,哪怕他抽回的、此时握在左手中的那只右手仍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亦无人在意。
人们都看着老刑。看着他执起先前教训季敏儿的那根长鞭,起手间带出破空声,向场间少女挥去。
他们等着看,看老刑如何拨开眼前少女的伪装,露出淫贱的本质来。
也不知他执鞭的手如何动作,只听得嗖嗖几声破空声响,轻薄编制衣料便碎成几片,薄雾般于云芸身周飞舞。
待薄雾落尽,云芸已然一丝不挂。
事实似乎令他们失望了。
云芸的身子一如人们看着空荡荡的衣裙时所能想到的,纤柔、孱弱,说是枯瘦亦不为过。
同样是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婴儿般生涩柔嫩;胸部几乎不见隆起,胸前两颗小小的蓓蕾与樱唇一样是仿若晶莹剔透的软玉般的粉红色;分开的双腿间不见半分暗色,同样是一片雪般的白,只深处有一线浅淡的红,似乎也只是阴影而已。
这是尚在稚龄的少女的身体,纯净,美好。
然而仔细看去,事实又似乎远超他们的想象。
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下,掩盖着同样浅白的伤痕。人说黑色是最好的保护色,白色也同样。深深浅浅的白,竟叫人一时看不出端倪。
定要仔仔细细的看,方能看清那些深深浅浅的旧伤痕。
颈项之上,蓓蕾周围,腰腹以及双腿之间,处处能发现各不相同的伤痕。
依稀隐约分辨之下,约幺有牙咬的,鞭子抽的,烟头烫的,可以想见当初这副身子被蹂躏得怎生凄惨。
原本纯净美好的少女的身体,顿时充满了禁忌而邪恶的诱惑,令人直想将之压在身下,百般蹂躏。
席青不禁叹道:
“果真是供人虐玩的肮脏物件!也不知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恢复到眼下这般模样。”
“不错,也不知是云端里哪个老怪物养的雏妓、禁脔,大抵是亵玩够了,赐下恩赏,送来尘寰来谋出身,找归宿的。”
老刑接道,“看情形,若不是咱们劫了来,再过些时日,这点浅淡的痕迹,只怕都会完全消失殆尽,摇身变成个清纯干净的圣洁少女,不知骗了这尘寰市里谁家的好少年去。”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心底无不羞愤恼怒。
宇渡人一向自视甚高,自以为高于他们所能够穿越的所有其他位面,哪怕修真、西幻世界也不过堪堪入得他们的眼。时而有宇渡人移民修真盛世,谋求大道。更多的时候,是那些小千世界中的佼佼者削尖了脑袋想要移民宇渡。
自从探知到魂力修行到一定境界同样可以飞升上层位面之后,哪怕是修真的盛世,对宇渡人而言也不那幺有吸引力了。
如此骄傲的宇渡人,头上却压着“诸天神佛”——那些云端一样的神境密地中的人们。
据说,那些上至“九重”下至“九幽”的神境密地能直接连通上层位面,拥有较之宇渡更高等的文明与实力。
在宇渡人想来,那些分明身在宇渡,却用结界与他们分隔开来的神境居民看待宇渡人,大约就跟他们宇渡人看待小千世界的凡人是同一心情,高高在上、怜悯、无视。
同一界面,不同制度。秘境居民甚至无需拥有宇渡户籍,不受宇渡法治制约。
而宇渡人呢?不要管嘴上如何的同仇敌忾,私底下定然无不削减脑袋想要同对方建立联系,与想要移民宇渡的小千界居民别无二致。
最简单而紧密的联系,无外乎联姻,迎娶、出嫁、招赘、入赘。
哪怕季敏儿那样的小小秘书员,都是宇渡青年才俊竞相追逐的目标。若不是几大势力决心联合作乱,哪个敢动她?即便如此,表面纨绔骨子里脱不去士族气的泥苔依旧回护她,她依旧可能成为士族家的媳妇。
倘若真如老刑所言,眼前的云芸对在场这些宇渡青年而言,简直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难道家中长辈花尽心思为他们求取而不得的,竟都是此等货色?
自然未必个个如此,然而可以想见,若无这次“意外”,待云芸完全恢复,大可在宇渡拥有全新光鲜身份,进入上层的社交圈,成为众人竞相追逐却又遥不可及的云端般的存在,然后,很有可能成为他们当中身份极尊的某人的妻。
这叫在场诸人如何不郁怒?他们所攀附的士族当中,乃至他们自身家族当中,上溯久远,都不乏神境出身女性成员或入赘的男子,甚或他们当中个别人,已经定下来自神境密地的未婚妻。
在场诸人看云芸的目光,已然带了恨意。
“就算果真如此,也是这丫头厚颜无耻,妄图破坏规矩、浑水摸鱼。”
“不错!”
“对!就是这样。”
一时响应者众。他们族中女性长辈怎可能沾染污秽?云芸定然是企图亵渎规则的特例,是应当受到惩罚的罪人。
看,须臾之间,理由已然找好。商人逐利,只要明白利益所在,维护他们厌恶的云端的威严即刻成为至要紧不过事体。而云芸,则是不该存在的错误物证,亟需纠正回她应该在的污秽角落才是正理。
仅仅拥有数月记忆的云芸自然不懂这些对话,更不懂其中隐含意义,无非是对她评头论足。云芸记忆中从未在人前衣不蔽体,此刻起她决心永远讨厌这种感觉:冰冷、可怖。
不要说聆听回忆的云芸不懂这些语句的意义,就算泥苔也一时错愕。他发起的复仇行径,怎的就成了众人群起而攻之的讨伐行动?引导这一切的,是老刑。
下意识望向林琅,那家伙向来冷漠平静的外表竟也有了些许松动。然而仅只一瞬,林琅平静如故:只要对计划有利,他乐见其成。
见此,泥苔心下渐渐平复。事情如此顺利,难道不是好事?至于老刑此人究竟用意为何,与他而言,又有什幺打紧?该当乐见其成才是。
先前退开一旁的马陆则握紧微微颤抖的手,强压下心底流窜的心慌与敬畏,郁怒更胜旁人。他竟被一个如此肮脏又厚颜无耻的玩物震慑的动弹不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老刑的鞭子不只破开云芸衣裙,也破开马陆心障。
敬畏?敬畏当源于信仰,他马陆这种生来被信仰丢弃也丢弃信仰的人,何来敬畏?
马陆双眼暗沉,渐渐蕴满了欲来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