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晴醒来时正光裸着被柳如风抱在怀里,略微一动身子就酸乏得厉害,她看着枕边人的俊秀容颜,思及昨晚发生的事,一时间也不知作何表情。她本欲同柳如风彻底了断,谁料却激得柳如风狂性大发,那是她爱极的小柳哥哥,即便被他强要了身子她也是不怪的,可是爹已将她许给了武将军,不日就要出门。薛家,十五皇子,武将军和他背后的主子,现今乱糟糟的混作一团,这可怎生是好?
柳如风一夜未睡,此时不过闭眼假寐,察觉她醒了便低下头来,见小姐乖顺地蜷在自己怀里,眼睫如蝶翼颤动,雪白的小脸上一点表情也无,轻咬嘴唇不知在想些什幺,心中不由轻叹。他揉着小姐乌黑的发顶,轻吻她的脸颊,说道,“小姐,昨晚我们已行了夫妻之事,你现在便是我的妻子啦。”薛晴回过神来茫然无措地看着他,几欲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小柳哥哥,我……”柳如风见小姐露出一幅痛苦和为难的神情,心中已明白了大半。
“小姐,你还想着要嫁给武将军吗?”薛晴偎着他火热的身躯,心中叹道,“小柳哥哥,并非我狠心,只是我身后还有薛家,若我不嫁,之后可就难办了。”柳如风恍若知她心中所想,以手轻抚她的身躯,低声说道,“小姐,你若嫁给武将军,便要同他做这种事啦。”见怀中的娇躯轻颤,纵不忍心也逼着自己硬了心肠,“他那样一个粗鲁的汉子,你定是不愿与他同寝的,初时或许以死相逼逃过些时日。可日子一长他必然不耐烦起来,将军府中无人帮你,他一个高大的汉子想对你做些什幺容易得紧,若发现你失了清白,冷言冷语还是轻的,只怕那粗人发作起来立时将你打杀了。”
他轻舔薛晴圆润的耳垂,冷酷说道,“小姐,人死之后便一切成空了,你爹娘若知了你的死讯定会去寻武将军拼命,可武将军身后有他主子撑腰,又颇得老皇帝宠信,只怕此事会不了了之。你爹娘满腔悲愤申冤无门,若再蒙恶人加害,只怕二老性命不保,薛家也是风雨飘摇。”他见薛晴泪如雨下,便捧着她的小脸,轻轻拭去她脸上成串的泪水,“小姐,你纵嫁了武将军,薛家依旧会落得那般下场,你的牺牲真的值得吗?”
薛晴伏在他怀里,心中悲痛极了,她隐约感到柳如风说的这一切都是很可能会发生的,正因了这分可能,她愈加愁苦,“皇室这一滩污水里,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那时我就劝爹不要卷进皇子的争斗中去,可薛家被泼天的富贵冲昏了头脑,支持了十五皇子。现在朝中形式不明,武将军身后的主子还没探出是哪个,真是前有虎后有狼。薛家想自这重重困境中发迹,胜算尚不足一分。”薛晴本存了深入虎穴的心思,此时听了柳如风的劝说逐渐清醒起来,她遍读史书机敏过人,早看出薛府的倾颓之势,只是自己人微言轻,虽有心却无回天之力。
薛晴伏在柳如风身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渐止了哭泣,叹道,“小柳哥哥,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无你指点,只怕我真做了这冤死鬼了。”柳如风见小姐心中已想明白,便轻抚着她的背说道,“此番回来我本就受了齐大人之托,若局势不妙便带了薛家老小去岭南寻他。”薛晴微微点头,“齐叔叔与爹爹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难为他在岭南还记挂着我们家。”柳如风又道,“小姐,为今之计,只有你同我先离开。我们在青城乡下寻一处小宅子,每日里上街打探京中情形,若情势不妙便速速接了薛家老小离开,若十五皇子得势了,我自会去你爹娘面前负荆请罪,便是打杀了我也不叫一声冤,只是这些时日也只好委屈你这千金小姐同我过段贫贱日子了。”
薛晴听了便伸指轻点他的嘴唇,笑道,“我跟了你,自然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再不要说什幺千金之体的话了,我看了那幺多书,身边又有那幺多官家小姐,千金小姐什幺样我还不清楚吗?”她扯着柳如风的发梢,叹道,“这世道,女子的一生都是早已注定的,千金小姐也不过比小丫头略好些罢了。凄凉些的呢,夫君不喜,公婆不爱,管着丈夫的许多美妾,成日吃斋念佛,倒像个木头菩萨。”柳如风听她说得有趣,追问道,“好些的呢?”
“好些的呢,与夫君相敬如宾,公婆也和和气气的,这千金小姐须得精明能干,每日管着府里的大小事务,忙得陀螺一般,还要端庄大气,不嫉不妒,最好压得下面那些小妾喘不过气来,自己多生一些孩子巩固地位。等熬死了公婆,熬死了夫君,自己熬成了老太君,这时候就胡乱吃些甜软吃食,请戏班子来家里唱几出戏便美得紧了。”薛晴讲得眉飞色舞,柳如风听了早撑不住笑了。
两人正笑闹间,薛晴忽然敛了喜色,叹道,“只是千金小姐的命也是由不得自己的,若她的父兄、夫家、亲族卷入皇室争斗,不经意惹恼了皇家或权臣,这些纸糊的幸福眨眼间就灰飞烟灭了。家破人亡,为奴为婢,不过是有今朝没明日罢了,做一名千金小姐又有哪里好了?”柳如风听了知是她自伤身世,便披衣坐起对天起誓,“自此以后,薛晴再不是千金小姐,她只是我柳如风的妻子,我会一生一世对她好。”薛晴听了泪眼盈眶,也紧跟着起誓,“苍天在上,我今日嫁与柳如风,此生无论富贵贫贱,我都不离不弃。”两人含笑相对,情意无限。
见时候不早了,柳如风起身离了薛晴,两人约定今夜离开。他先取了自己的积蓄,去青城的乡下物色了一处两进宅院,又添置了许多物件,见不漏什幺了便往庄子赶去,到得庄子后门时天已微黑。他虽得了薛晴的准话儿,此时仍不免频频张望,心中忐忑极了,约莫过了一刻钟,忽听墙头上窸窸窣窣的,擡头看时正是薛晴。她背着一个小小包袱,踩着梯子攀在墙头上,见是他便粲然一笑,纵身便要跳下去,柳如风忙拍马上前接住。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柳如风拥着他心心念念的小姐,两人策马消失在漆黑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