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虎视眈眈

清晨的旅飒营区,坐立不安的白炰旭等人越来越焦急,白广一去毫无音讯,留在左都军管所门前等候的白家人也不得其门而入,更没见到白广出现,刚刚却传出消息,卢冰居然带着十余名都卫军离开了左都军营所,却正向着南面而来。

又过了片刻,消息再度传来,卢冰似乎是正向着旅飒营区而来,这可奇了,白炰旭心念一动,立即对白汉说:“阿汉,若卢冰真的来了,等一下你绝对不要出来。”

白汉虽莫名其妙,但仍点点头应是,白炰旭心里有些发急,事情越来越奇怪,这时实在应该立即通知刘然,问题是白浪已经失踪,白广被都卫军“请”去,自己又必须坐镇于此,不能随意离开,有玉符可出入皇城的人又只有这三人,这可如何是好?

白炰旭心念急转,当即说:“小敏,你立即去找徐家那两个丫头,再转找芳华公主,告诉她白浪失踪、我们受暗袭,还有阿广被捉的事情。”

白敏可借由找徐昙如、徐杏如姊妹而入皇城。

白垒一怔说:“师父,你要告诉公主浪大哥失踪的事情?”

白炰旭一怔,这才醒起这不该传出去,但若不说出,这么大的事白浪却没反应岂不奇怪?白炰旭一时拿不出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房中除了白炰旭外,正是白汉、白垒、白敏三人,这三人的主意一向不多,想靠他们也不成,白炰旭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包老。”门外传来有些白述潘慌急疑惑的声音:“卢冰带着十六人,在营口请见阿广。”白家贵族中,只有白述潘能直呼白广为阿广。

找白广?房中四人都傻眼了,明明是她带去的,怎么又来找了?

白炰旭身形一起,挥手之间门已大开,他倏地飘出门外,目光紧盯着白述潘说:“找阿广?”

满头白发的白述潘点点头说:“营口士兵转知她阿广还没回来,她似乎十分生气,要见浪大爷,我们不敢擅自回复,只好请她稍后。”

白浪失踪的事情自然是机密,白炰旭不再多说,他立即说:“阿汉、阿垒、小敏,你们带五、六个人去找芳华公主或是徐家小丫头,随便用什么理由在那里耗一下时间,等我们通知……记住!什么都别说。”

白汉、白垒心里一紧,同时应是,白敏却是一怔说:“现在走,不是刚好遇到那个卢婆娘吗?”

“傻瓜。”白炰旭急急的说:“从后面走。”话一说完,白炰旭向着白述潘一招呼,两人往营口急奔而去。

奔到营口,白炰旭远远的见到龙马上卢冰一张如罩寒霜的脸,心里更是警惕,他趋前遥遥一礼,呵呵笑说:“卢副总教头,好快就又见面了。”

卢冰见到白炰旭也有些吃惊,在她的估计里,现在出来的该是白浪,怎么会惊动了这位老前辈?

她不得不施礼说:“见过包老。”

若是白浪,她可未必客气。

“不敢当。”白炰旭顿了顿,先发制人的微笑说:“请教卢副总教头,小徒陈广为何尚未释回?”

这可难不倒卢冰,她脸上微微一凝,随即冷冷说:“包老说笑了,昨夜陈小兄弟来‘右府军管所’不到一刻钟便已离开,莫非尚未回来?”

白炰旭心里暗暗叫糟,对方是打算赖账了,这下大事不妙,白广凶多吉少。

白炰旭立即故作诧异的说:“出来了?自副总教头将小徒携去,老天一直有派人在门外等候,怎会一直没遇见?”

“啊……”卢冰一面演戏一面暗暗生气,她气的倒不是白炰旭,而是让她来演戏的人,她啊了片刻才说:“陈小兄弟该是从侧门出去的,难怪没遇见了……不过照包老说来,莫非陈小兄弟尚未回来?”

白炰旭心念电转,若对方安白广一个畏罪潜逃、待传未到之类的罪名,白广可死透了,白炰旭立即作出一脸惶急的神色说:“糟了,莫非阿广又遇到埋伏暗算的鼠辈了?”

鼠辈?这可是指着自己鼻子骂,卢冰没这么好修养,脸色微微一变说:“焉有此事?”

“这城里的治安实在……”白炰旭跌足说:“唉……本以为已经无事,岂料又出了事,裴述潘,还不快派人去找。”

白述潘到人族后改姓为裴,这个新姓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开张。

白述潘反应也不慢,立即转头叱喝:“快,立即传令所有部队销假集结,分十五队搜寻广爷。”

卢冰似乎不大习惯此事,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怔了怔才说:“既然如此,我晚些再来找陈广。”说完就要转头离开。

白炰旭没想到这就险险避过了当前的危机,他松了一口气,不忘消遣一下卢冰说:“卢副总教头,找寻小徒一事还请帮忙略加注意。”

卢冰火上心头,仍不得不回头僵硬的说:“理当如此。”便不再说话,转头策马而去。

沿城墙转过两个街角,便能转到南北大道,也就是南城门的入口,卢冰打算在这里转向北,回返内城,刚转过时,却见城门外迅疾的飙入一群马队,城门内外人人闪避,没人敢阻住这队人马的去路。

卢冰一怔,立即遥呼:“大哥。”

那是个满面风霜、细瘦精干的中年人,脸上身上正有着掩不住的疲惫,不过他一见卢冰,立即策马笑说:“二妹,这么早就开始忙了?”

此人正是刚以两夜一日的时间,由野央集快马赶回的卢一天。

卢冰脸一寒,瞪了卢一天一眼说:“谁叫你不快点赶回来……”说到这里卢冰低声说:

“他们已入宫两次,廷公等不及了。”

卢一天怔了怔才说:“抓了白浪?”

“不。”卢冰四面望望,低声说:“我们回去再说。”

又过了不知多久,白广身后囚室的门呀然而开,随即一个人无声无息的飘入房中,虽说是无声无息,但既然门先发出了声音,白广功大也不弱,自然感到身后有人。

过了片刻,那人缓步走到白广身前,白广忍着全身剧痒,好好的打量了对方,只见那人又瘦又矮,整个人似乎没有三两肉,但实际上却似乎又并不瘦,因为他层层叠叠的全身都是皱纹,看起来彷佛是老的不成样子,但怪异的是头发却又并非白色,反而是黄棕略带褐色,单论头发,看起来倒是年纪不大。

这人与白广对视了片刻,见全身痒的微微颤抖的白广一直咬着牙不开口,那人终于一笑,这一笑,他全身的所有皱纹立即同时抖动起来,看来煞是怪异,只听他说:“你却是学到教训了。”

白广确实是不敢说话了,到了这地方,除了第一次之外,他只说了三次话,前两次各一巴掌,最后一次却是那整死人的熊蚊,就算是大傻瓜,这时六成也不敢开口,何况白广并不笨?

“你可以说话了。”那人顿了顿又微笑说:“有什么问题吗?”

白广深吸了一口气,该问什么对方愿意答,自己也急需知道的事呢?他缓缓的说:“你们这样对付我,总有理由吧?”

“当然。”那人似乎并不意外,只呵呵笑说:“怎会没有理由?”

白广却怪异的没再追问,只间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有些讶异的望着白广,过了片刻才缓缓的说:“吴层。”

吴层?

白广在心中寻找记忆,终于猛然想到,吴层岂不就是卢一天另一副手,右府都卫军的另一位副总教头?

还有一位似乎叫做石轮,与吴层一样,都十分少见外人。

右府都卫军的高层人物中,最常现身的是卢一天与卢冰两兄妹。

见白广低头沉思,吴层轻轻一笑说:“怎么,想起我是谁了吗?”

白广知道抵赖也没有用,沉吟了片刻才说:“吴副总教头,想来这是廷公直接下的命令了,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救?”

对方虽似乎没打算放自己出去,总不能逼自己死心。

“当然有救。”吴层笑嘻嘻的说:“只要你合作。”

“若非合作,岂会到这里来?”白广自嘲的说:“阁下有话请问,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

吴层也觉得白广应答的得体,若白广这时候还不断询问为什么抓他来,吴层反而会看不起白广。

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你们既然来自西沧扬池,就从西沧扬池、你的家乡开始说起吧。”

白广心里一震,知道自己最担心的问题终于发生了——就是白家众人的身分问题。

却不知对方手中有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

白广却也暗暗庆幸,幸好抓来的是自已,若是白彤、白敏,只怕三言两语间就会露出破绽,就算是白垒、白汉,六成也只懂得抵死不说。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西沧扬池位于南角城西北方八十公里的半帖山东麓,高两千五百公尺,半枯山属西塔兰山余脉,山高四干公尺,西沧扬池乃由周围山脉雪水汇集而成,池西岸山林间有一小村,村民约莫二十余人,自五百年前人族大乱时迁居于此逐渐繁衍而成,一向少人闻问。我师父包九日二十年前得悟玄功,功艺大进,遂收我等为徙,后眼见西沧扬池人丁单薄,师父便决心要我们重投朝廷,报效人族,大师兄白浪是最早离开的。”

吴层一面听一面点头,见白广终于说完,他才经笑说:“这么说来,你们那些官兵不是从西沧扬池来的?”

吴层虽只是轻笑,但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皮也自然的产生了变化,看来更是诡异。

“不。”白广立即说:“他们之中虽然也有一小部分是我们的同乡故友,但大多数还是自南角城附近招募而来。”

白广自己知道,最大的问题就是三百部队全都是贵族,事实上,想很快的找到三百个无所事事的贵族并不容易,但若说所有人都来自西沧扬池更是离谱,白广只好死撑。

“我不该打断的,你继续。”吴层目光中闪出一丝寒芒,脸上却依然带着微笑。

白广思忖了一下,才接着说:“当时到西沧扬池的贵族共有四姓,分别是陈、裴、白、包,也因为自闭于山中,过了五百年,居民们大多是贵族。”

“都是贵族?没有皇族、士族?”吴层问。

“当然也有少部分士族,比如浪大哥的母亲,不过也越来越少。”

白广一笑说:“就算当年有皇族来,现在血统早已混杂,不可能还有纯粹的皇族了。”

“很好。”吴层漫不经心的说:“也就是说,你们过了这五百年,一直都没让南角城知道你们的存在?”

“正是。”白广点头说:“一直到五十年前,住民们还是不愿出山,直到我们这一代,才对这样的方针产生质疑,终于离开家乡。”

“很好的计划。”吴层顿了顿说:“你们的领导人物……”

“领导人自然是功夫最高的,也就是我师父——包九日。”白广胸有成竹的说:“再来就是师父的八弟子,其中当然以大师兄白浪为首。”

“所以你们是领导群了。”吴层脸色忽然微微一沉说:“你们八人的父母呢?总不会一个个死于非命吧?”

这话可要命了,对方若真的有心,必然会察觉到这三百人中没有八人的父母,白浪的故事是母殁父不明,其他人的故事可没编好。

白广轻咳了一下,情急生智的说:“除浪大哥外,我们七人本为堂兄姝,也都是孤儿,不然怎么会被师父一起收为徒弟呢?”

吴层见白广总是有问有答,似乎知道问不出所以然来,他摇摇头忽然说:“你们的功夫叫做‘青灵爪’?”

“不。”白广胸有成竹的说:“该叫‘无伦神爪’,‘青灵爪’是更高一层的功夫。”

“好。”吴层忽然转到白广身后,白广还没会过意来,背后倏然间又是一刺,白广心里大震,这可不陌生,正是不久前才尝过的“五针定穴”。

转回白广身前,吴层浑身的薄皮一阵抖动,脸色转为阴沉的说:“我们与左府不同,一开始总会任人好好的撒一次谎,现在我们从头来……”他转过身,在右侧墙角取起一个寒光闪闪、前端极锐利的小叉子,呵呵轻笑说:“一向都这样的,不花点功夫,不会老实说。”

白广一怔,那个小叉子在一瞬间已经插入了自己右臂内侧,白广刚刚是全身发痒,这时那股剧痛立即传遍全身,白广在意外之下,忍不住惨叫出声。

“还是这声音习惯。”吴层脸上露出不知是惋惜还是得意的表情,轻轻的绞动了一下白广的创口,轻描淡写的说:“你们都住在哪里?”

白广忍着剧痛,混身颤抖的说:“西……西沧扬池……”

“很好。”

吴层猛然一挑,白广右臂的血肉立即被勾裂了一个大口,吴层一翻手,这下直穿入白广的胸口两分,在白广的惨嘶声中,吴层晃晃利叉说:“我再问一次,你们一向住在哪里?”

白广固然能够想像刑罚的痛苦,但他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折磨,这时已几乎痛的说不出话来,也没什么智谋机巧可用了,白广只猛力咬着牙关,一句话也不吭。

“这个没用?”吴层叹了一口气,将叉子往左墙一扔,取过一个小布包,在白广面前摊开。

白广眼前一亮,但却伴随着胆战心惊的感觉,那布包里的东西不是别的,却是二、三十根闪亮的锥状长针,上面还有各种不同的刻痕与造型。

白广望着那包东西,还来不及求饶,吴层已经取出一根笑说:“这是我精心设计的,每个都有不同的用途,你觉得能撑到几根?”

“住手——”白广挣扎的说到一半,一根锥形长针已经穿过了白广的右大腿,他立即说不出话来。

“拔出来的时候,保证每一根的滋味都不一样。”吴层又取出一根,摇摇头说:“我懒得一直问,你什么时候想交代清楚,自己说。”

白广几乎想要放弃了,但这时他内力又失,连自尽的能力也没有了,在第三根钢针入肉时,白广横下心来,猛的一咬自己的舌头,但又只是一阵剧痛,根本无法咬断,白广这才知道,原来“五针定穴”不只是全身无力,连牙齿开合的力道也大幅降低,反而让自己多受一种苦楚,这一瞬间,白广心底真的忍不住想到——自己是不是该放弃一切、全盘托出?

“你没见到白浪?”左督国王府中,刚回来的卢一天正对着其姝卢冰皱眉问。

卢冰摇摇头,有些惋惜的说:“我也没想到出来的会是包九日,使我一时慌了手脚……

他们还真有警戒心。”

“反正你也不常做这种事,应变不来是正常的。”卢一天顿了顿,缓缓摇头说:“但白浪不出来还是不合理,这事儿透着蹊跷。”

卢冰冷峻的面容在卢一天面前似乎比较不明显,她有些意外的说:“会有什么不对?”

“白浪最后的行程是什么?”卢一天目光一转问。

“他们已获赐玉符。”

卢冰明快的说:“前天夜里,白浪、包九日、陈广三人一起晋见皇上,之后也是一起出来……不过昨日白浪与陈广本应邀参与陈康的晚宴,但临时由陈汉替代……”

“等一下。”卢一天打断卢冰的话说:“前天他们一起出宫,但有一起回营吗?”

卢冰一怔,楞了楞才说:“那天他们才拿到玉符,其中只有陈广第二次进宫……”

“旅飒营区那儿没布哨。”卢一天明白问题所在,他不满的吸了一口气说:“二妹,自己大哥才说你,你未免太不小心了。”

卢冰脸沉了下来,但却没有辩驳。

卢一天望望卢冰的表情,他顿了一下才说:“现在呢?”

“当然布置了。”卢冰臭着脸说:“若有状况,自然会回报。”

“总教头。”门外忽有人说:“属下有事禀告。”

“进来。”卢一天扬声说。

门外进来个身着便服的年轻士族,他向两人一礼后便说:“总教头、卢副总教头,刚刚传来讯息,陈汉、陈敏、陈垒三人带着六个士兵,在卢副总教头到达后十五分钟,从旅飒营区西方出口离开。”

“作贼心虚。”卢一天冷笑一声说:“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有两队弟兄跟着。”那人恭谨的说:“等确定了去向,会再度报告。”

卢一天挥了挥手,那人立即退了下去。

卢冰一咬牙说:“大哥,不然我们干脆立即派兵把他们全抓来?”

“先弄清楚白浪在哪里。”

卢一天摇摇手沉稳的说:“陈广失踪还能大家打打迷糊帐,若要动白浪或包九日,持有玉符的三人必须一网打尽,不然惊动了皇上,到时又没找出证据,我们麻烦就大了。”

“那现在怎么办。”卢冰问。

“没你的事了。”卢一天目光转向窗外说:“就要看吴层、石轮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掌握到证据……”

一听,卢冰立即会意,因卢冰一向不管刑求的工作,自然没她的事,想到白广现在可能的惨状,卢冰心里不禁有些微微的歉意,见卢一天似乎要走,卢冰追问了一句:“大哥,徐靖父子好应付吗?”

“徐靖还好说话。”

提及此事,卢一天冷笑了一下说:“至于那个徐小子……以前虽见过几次面,也听说过他个性滑稽跳脱,没想到说起话来还真的颇为难缠。”

“那小子对大哥无礼?”卢冰瞪着眼说。

“无礼?”卢一天轻叮了一口气说:“这些皇族小子,一转身就成了国使,我们能拿他怎么样?”

“等他到了,我想办法给他点苦头尝尝。”卢冰可不买徐定疆的帐。

卢一天思忖片刻,叹了一口气说:“徐家一向尽忠,也别难为他了……现在皇上刚要即位,都城政局正乱,左督国王徐广只知道混水摸鱼,不顾白浪那群人身分不明,忙着与他们拉关系,连左相陆公也似乎站在他那边,若不是右相较为清廉正直,局面可是十分难以控制。徐靖雄霸南角,与皇上关系也佳,若能让他明了康公的苦心,我们无须计较这么多……何况有些话难免有些瓜田李下的嫌疑,徐小子不怀疑也难。”

“大哥到底是去谈什么?”卢冰忍不住问。

“好几件事。”卢一天顿了顿说:“你别管这么多,等我禀告了廷公再说。”

“冰儿既然有兴趣,就一起听吧。”门外忽然悠悠远远的传来一句右有若无的声音。

这声音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不过话声未落,门便蓦然打开,一个面色带青、长袍长发的老人有如绵絮一样的随着股微风飘了近来,这个老人服饰高华,眼睛半睁半闭似乎总没睡醒,此人正是这里的主人——“右督国王”刘方廷。

“参见廷公。”卢一天、卢冰两兄妹立即躬身行礼。

“免。”刘方廷飘到了上首的一张宽椅上,极为舒适的懒在椅子上说:“一天,徐靖怎么说?”

“启禀廷公。”

卢一天恭谨的说:“属下首先提及都城龙将以及北伐一事,南角城对都城龙将并无兴趣,对北伐应从长计议的问题则有些含糊的赞同,却没有答应主动向皇上提出诤言。”

“这是当然的。”

刘方廷看起来似是半睡半醒的,但仍听的一清二楚,他轻哼了一声说:“徐靖可不是功夫高而已,他若不是奸滑成精了,怎能这么年轻就当上王爷?”

“之后,属下便提到‘幻萃阁’之事。”卢一天接着说:“南角王一样不置可否。”

这时刘方廷只哼了两声,没再开口,卢一天不等催促,接着说:“再来就是左、右都卫军可能会统合的事了,这件事徐王爷没怎么说话,定疆小王爷却颇赞同…最后便是白浪一行人的事情,徐王爷答应回南角城后,会细查西沧扬池。”

“唉……”刘方廷叹了一声才说:“真是国事艰难,莫非徐靖不明白我的意思?”

卢一天忙说:“廷公为国劳心、鞠躬尽瘁,奈何天下难觅知音。”

这话听的颇为顺耳,刘方廷微微点了点头说:“冰儿已经告诉你陈广的事了?”

“是。”卢一天说:“接估计,吴层应该已经开始逼供,不过他们若真是白氏余孽,恐怕没这么容易招供。”

“所以说……”刘方廷懒洋洋的说:“无论有没有口供,咱们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这终究是为了皇上。这件事你多费心,最好在皇上登基前办妥。”

“是。”卢一天听到这个命令,就知道非得硬来不可了。

当务之急便是确定出白浪的下落,只要先把他们的首领群抓住,到时群龙无首,其他百余人只要调动个两千部队围困,还不是手到擒来?

“廷公。”卢冰蓦然迸出一句话:“我们争不争都城龙将的职务?”

刘方廷半开半闭的眼睛微微闪出一瞬间的光芒,轻笑着说:“冰儿,你说呢?”

“若是公开天下参选,我们当然不需要去争。”卢冰虽然已近中年,仍不改率直的说:

“但眼看着要落到陈康手中,我们自然不得不争。”

刘方廷微微点头,望着卢一天说:“一天,你觉得呢?”

“姑不论故东极王之子——陈儒雅、陈儒庸两兄弟的问题。”卢一天沉吟了一下才说:

“这还牵涉到了左右都卫单是否会合一的问题。都城龙将并无实权,若想获得此职,我与二妹必须上场争取,能不能赢还属未定,万一争到手,左右卫军却合而为一,在我们脱离都卫军体系的情况下,我方在都卫军中的实权反而大幅缩小。”

“所以……”刘方廷面上看不出喜怒,依然缓缓的说:“你不赞成啰?”

“这只是属下的愚见。”卢一天恭谨的说:“还要以廷公的命令为依归。”

“这件事就先缓缓。”刘方廷施施然说:“首要之务,还是把白浪一伙人拿住。”

“是。”卢一天再应了一次,正等着刘方廷继续下令时,却见刘方廷目光往门外一转,微动的嘴又开了起来。

卢一天心神一动,已知有人接近,果然门外旋即有人急急的说:“总教头,有急报。”

“进来。”卢一天沉声说。

“总教头……”门一推开,只见一个士兵急急奔入,那人没想到刘方廷也在屋中,猛地吃了一惊,连忙说:“参见廷公。”

“无妨。”刘方廷懒洋洋的挥手说:“不是有急报吗?”

“是。”

士兵连忙转向卢一天说:“启禀总教头,那三人离开旅枫营区不到三条街,居然分成三路,其中陈敏直入皇城,请见徐昙如、徐杏如被拒,请见芳华公主也被拒,现正回途中。陈汉则转向城北,到了左督国王府中,左府铁仇总教头亲自出门将他迎入府中——”

“什么?”卢冰忍不住诧异的说:“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了?”

卢一天轻瞪了自己妹妹一眼,转回头说:“还有一个呢?”

“至于陈垒……”那个士兵满头大汗的支支吾吾说:“那人……先是单独离开,转出两条街之后,就忽然……忽然没了踪影。”

“这群饭桶。”卢一天瞪了那名士兵一眼,碍于刘方廷在此不好责骂,他只挥挥手说:

“去吧。”

“是。”没想到忽然逃过一劫,那名士兵连忙转身溜走。

卢一天刚转回头,却见刘方廷倏忽间已经飘出了门外,转眼没了踪影,只有悠悠扬扬的声音飘过来:“一天、冰儿,这些事交给你们安排……”

卢一天与卢冰同时向外躬身应是,这才同时松了一口气,关门转身,卢一天当即做了决定:“派人向易龙将私借三千兵马,我们则派出一千人,安排在旅飒营区四周的民宅,等白浪一出现,立即合围。”

卢冰目光也亮了起来,这么直来直往最合她的性子,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白浪短时间内恐怕不容易现身了。

眼看明日就准能抵达都城,南角城一行人的速度也逐渐的放慢了下来,速度一放慢,赵才可就闲不下来了,他本在后队,回头望望,徐定疆这时正在龙马拖拉的大车中看顾尚未完全痊愈的玳香,这下没了管头,赵才心念一动,轻轻一策马,往队伍前方移动。

过不多久,赵才挪到了墨琪与梦羽的身旁,两人自然感到身旁有异,同时一转头,见到是赵才凑了过来,梦羽轻轻的一笑,缰绳一抖,座下龙马立即往前加速。

“梦羽。”墨琪黑里媚的脸上抹过一丝红晕,有些生气的叫。

梦羽笑着回头挥了挥手说:“我去巡巡队伍。”很快的就把两人抛在十来公尺之后。

墨琪见状瞪了赵才一眼,头立刻又转了回去。

赵才心痒痒的,他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自出南角城,只专心向着墨琪下工夫,态度既然表示的清楚了,梦羽自然不会留在两人身旁碍眼,见到赵才来,梦羽立即找借口避开。

赵才见梦羽离开,他傻笑着向墨琪说:“你……累不累?”

墨琪其实也不讨厌赵才,以前赵才名声虽然不住,但在军伍中待的时间长了,行止自然而然的较有规范,也比较不惹人厌,不过这么明显的缠上自己却很奇怪,墨琪又瞪了赵才一眼才说:“不累。”

“呃……”赵才被瞪的心里发虚,刚刚准备好的一大篇话都卡在喉咙,顿了半天才说:

“我最近功夫应该又比较好了。”

墨琪目光转过来,微微斜着眼觑着赵才说:“怎么,想再与本姑娘比一次?”

怎么一说就错?赵才额头上冒出了汗珠,连忙摇手说:“不……不是。”

其实墨琪也知道,连徐定疆都这么推崇那个胖老人周广的功夫,相信他传给赵才的技巧也不简单,不过墨琪倒不相信,赵才只练了七、八天就能胜过自己。

墨琪思忖了片刻,忽然发现赵才一直没说话,她的个性本就俏皮,想了想眼睛一转说:

“赵才。”

“是。”正想不出该说什么的赵才立即如逢大赦的应声。

“我可告诉你唷……”墨琪脸上挂着一抹不大诚恳的微笑说:“要是有什么话想说,最好痛快一点,我可最不喜欢别人吞吞吐吐的。”

该说出自己喜欢她吗?赵才不敢冒进,只能傻笑着说:“当……当然。”

“很好。”墨琪转过头来说:“那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不好好管着你的队伍,没事就跑到前面来?”

这话可不好回答,赵才看着墨琪的脸,似乎也不是真的在质问自己,她难道真的不懂吗?

赵才心里一沉,蓦地咬牙说:“你说的对,我还是回去。”

说完,赵才有些不舍的望了墨琪一眼,策马转向往后直奔。

墨琪没想到这样就驱走了赵才,她反而有些讶然,愣了楞,眼前忽然一黑,墨琪唬了一跳,却见两只粗大而泛着金属光泽的巨腿。

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南角城一行人却明白,这就是那古怪胖老头周广的古怪座骑——卓卡,墨琪抬起头,同着高高在上的周广微笑说:“周前辈……卓卡,你们好。”

周广这些日子骑着卓卡前蹦后跳的,墨琪又是活泼的性格,两人早已熟络,只不过卓卡没头没嘴的,打起招呼比较怪异。

“调皮的琪小丫头。”周广呵呵笑说:“怎么啦?”

“没什么。”不问还好,周广一问,墨琪反而有股莫名的气闷,忍不住回头瞪了赵才一眼。

“那浑小子惹你生气了?”周广睁大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敢?”墨琪嘟着嘴说。

“我也觉得他不敢。”周广笑着说:“只不知他为什么不敢?”

“你真的不知道吗?”卓卡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声音中大有疑惑之意。

周广立即有些尴尬,拍了卓卡一下说:“不关你的事,别多嘴。”

卓卡挨了一下也不在意,只淡淡的说:“不说就是了。”

墨琪脸上莫名的红了起来,有些气急的瞪着周广说:“周前辈,你们……”

“别嚷嚷。”周广放了火还要装无辜,晃晃脑袋说:“我老周可不怕小姑娘发脾气。”

“周前辈。”丰姿绰约的梦羽也退了回来,向着周广施了一礼。

“羽小丫头。”周广呵呵笑说:“你怎么忽然不见了?”

“没有啊。”梦羽微微一楞说:“我在前面巡视队伍。”

“我是说……”周广笑嘻嘻的说:“……你们不总是一道的吗?怎么没一起去?”

“哦……”梦羽终于知道,原来周广在消遣墨琪,她自然得帮自己姊妹,于是微微一笑说:“凡事总有例外,很正常呀。”

“好。”周广呵呵一笑说:“算老头多嘴……卓卡,我们去找老埳山。”

卓卡也不答话,只一蹦,向着队伍的中央跃去。

白发苍苍,满面皱纹的埳山老人这些日子十分低调,本来不过一直随着南角王妃的车驾移动,但前几天被周广发现有这么一号人物,周广闲着无聊的时候就会跑来找他抬杠。

事实上,两人皆属体制外的人物,本来该十分有话聊,不过这些日子越接近都城,埳山老人的心情就越是沉重,但周广这么自顾自的冲来,埳山老人也拿他没法,只好敷衍敷衍。

眼见周广又跳了过来,埳山老人抬起头,勉强的打了一个招呼说:“周兄。”

若徐定疆在旁听到保证吓一跳,老成这付德性的埳山老人居然也称周广为兄,周广到底多老?

“老埳山。”

周广称呼人,有他自己一套哲学,他早察觉到埳山老人的异状,见居然越趋严重,周广皱眉说:“老实说,心里有事最好还是大家商量一下。”

埳山老人迟疑一下才缓缓说:“这是我的事,我不想拖累别人。”

“是不想拖累他们夫妇吧?”周广看透世情的笑笑说:“我可是闲云野鹤。”

埳山老人一楞,干笑一声说:“周兄……”

“说不说随你。”周广抢着说:“就算你说了我也未必帮的上忙,不过总会舒服些。”

“好吧。”埳山老人往旁望了望,见南角王妃陈晶露似乎没注意列车外的对话,他压低声音说:“我们到前面聊。”

“走。”周广哈哈一笑叫:“卓卡!”卓卡会意的一蹦,往队伍的前端直奔。

埳山老人摇摇头,飘下龙马往前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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