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带解开后,莫曦关切的神色转冷。寒眸扫视裂开的伤口上还有几处椭圆的印记。
为了不侍寝,她宁可自残?
周太医赶来,见到齐熙伤口讶异不已,不知该对曦王如何开口。但莫曦寒声道:「伤口又裂开了,劳烦周太医再缝一次。」
曦王神情冷得吓人,周太医赶忙吩咐随行药童准备麻沸散,但曦王却又开口说:「此女体质特异,且麻沸散不宜常用,孤看这伤口不大,仅需在裂开处各缝一针,麻沸散就免了吧。」
齐熙陡然擡眸看他。她不肯侍寝,自伤手臂,让他瞧出端倪了?不用麻沸散,是故意要折磨她!
「曦…」
齐熙尚要恳求,便让曦王一记冷厉眼神吓住。
「来人!」莫曦冷冷喝道:「将她的手脚压住!」
令已下,众人立时一拥而上,压制齐熙。她无法动弹,惶恐地望着他,张口欲言,莫曦却转过身,背手看向窗外。
周太医下针,齐熙一声尖叫,痛彻心扉,没想到曦王温柔时如同恋人缱绻,他翻脸时却是酷如冻原冰川!
齐熙一声声痛呼,莫曦握紧藏在广袖中的拳头。
外头不知何时开始细雨霏霏,他拧眉望着天上厚云,不发一语。
他要她清楚明白,何时可任性,何时却是万万不能!
但不一会儿,齐熙的声响弱了,像是闷在锦被中,只余细吟。
莫曦忍不住回头,瞧齐熙脸色苍白,汗湿衣襟,显然是快虚脱了。
他大步走向她,将捏在掌心许久的止疼香丸塞入她口中。
终究,心软。
他咬牙,自问为何对她心软,却没个答案。
齐熙含着香丸,百合与茉莉清香在唇齿间散开,她已是泪眼朦胧,抽抽噎噎,看不清莫曦的神情。
待她转醒,殿里灯火明灿,夜未央。
莫曦坐在床榻不远处的软榻上,手持一卷书,怡然自然,一派轻松,似乎什幺事都没发生过。但她手臂一抽一抽的闷疼,提醒着她眼前面容闲雅的男人曾经如何残酷对待她。
她咬牙撑起身子,莫曦擡眼瞧她,面容清冷,看不出是喜是怒。看得她难受,撇过头,不再看他。
人生得俊又如何,一肚子坏水,只会戏弄人,强取豪夺。温柔不了多时,就暴露了残暴个性,不可相与。她萌生逃脱念头,却不知如何着手。是否真要侍寝换取他的宠爱,待他松懈再寻隙逃脱?
齐熙低首垂眸坐在床榻上,莫曦放下手上书卷,往她走来。
温热的掌心摀在她的额上,探手拂额,问道:「还疼吗?」
嗓音温柔,却让齐熙握紧拳,愤怒与委屈充盈心中。但她已知不可与之相抗,仅是点点头,也不说话。
「那幺,就记住这疼痛。」他轻声说道,却如千斤之鼎砸在她的心口。「别把孤当傻子耍。」
齐熙闻言一震,他却已往殿外走去。
紧接着一干婢女鱼贯而入,一改昨日对她的轻蔑,轻声细语对她说道:「曦王殿下请姑娘更衣洗漱后,前往偏厅用膳。」
婢女们小心翼翼地服侍她洗净浑身和与血腥气,连长发也细心涤过,温水滑过身子,唯独没沾湿她的伤臂。齐熙端详着镜中的容颜,一身清爽,方才疼得浑身冷汗,混着泪的狼狈模样已不复见。
兴许是曦王吩咐,婢女取来绷带与治创膏,为她脚底上药。婢女不像曦王那般推拿揉捏,她气力用尽,不痒不挣,一会儿便裹上了绷带。又安静地让婢女轻巧地挽个垂髻,簪上镶着妃色宝石团花银钗,便搀扶往偏厅而去。
偏厅设有两张矮几,一主一客,客座矮三阶,置于主座右侧。齐熙见摆设有些讶异。他要与她共晚膳?
她不了解大靖体制,却知道阶级之分。只是不知于曦王而言,她算是他的后院女人,又或者是客?
但可以肯定的是曦王绝非将当视为仆役,否则绝不可能与他共席、共厅进膳。只是以元齐礼制,除皇后与四妃外,不得与皇帝同席。午膳或许是个例外,而今与她共进晚膳,又是为何?
曦王到底打算如何处置她?
不论如何,齐熙却不想见到他。他比女闾管事还要来得可怕。
她心知拒绝侍寝的手段激烈了些,惹怒了他。打算怎样处置她,却没个底。心如飘萍,逐水而流,忐忑不安。
不知等了多久,就在她以为今夜曦王故意惩罚她坐在这儿等着永远不会来的晚膳时,曦王让一干人等簇拥入殿。
她绷住了气息。
莫曦亦是更衣洗漱过,发髻梳得光洁利落,一丝不苟。一身鹅黄色长袍绣着月牙白云纹与黄鹤,行走时隐约如黄鹤展翅而飞,腾云驾雾之姿。
原是俊雅至极的一道风景,齐熙却无法心定气凝。
这顿晚膳她也吃得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不知莫曦的心思,不知他是否还会折磨她,齐熙整颗心悬着,趁着婢女为她换过汤碗,擡眼觑他,与他冷冽的眼神相触,她心慌,竟失手打翻手上汤勺,溅湿前襟。汤汁灼热,她忽地站起,又撞着了伤臂,疼得呲牙裂嘴,轻嘶不止,竟半卧在席上,一时无法坐稳。
莫曦见状,起身往她这处走来,扶她起身,由袖中掏出锦囊,取出瓷瓶,往她唇边递了一颗香丸。
「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