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东在背后推着轮椅:“先生,晚上有个拍卖会,当中的拍品有心形草。”
心形草,王豫自然没忘记这个让唐东调查的拉拢黑豹的重要道具:“瓦坎达那边呢?”
王豫的问话十分简短,但作为如臂使指的十项全能保镖,唐东一下子就听懂了王豫未尽的意思:“尚未有新任国王登上王座的详细过程,但从瓦坎达国内传出可靠的消息,为了避免王权遭到挑衅,新任国王已经下令摧毁了瓦坎达全国的心形草。”
王豫琢磨着唐东的话:“所以这株拍卖会中现身的心形草……”
唐东接了下去:“可能是目前全球仅存的唯一一颗。”
王豫一转念:“今天晚上就要拍卖,你现在才得到消息?”
唐东点头,想了想,又摇头:“拍卖会的图册提前半个月就经人送到了公馆,当时里面并没有心形草。今天早上临时接到拍卖会的通知,说有新的委托人,要增加心形草作为拍品。”
王豫恍然,又问:“心形草的委托人,有线索吗?”
“或者是反抗军偷出来,打算用于营救特查拉的,或者根本就是新任国王放出来,做诱饵捕杀反抗军的,”说到这里,唐东微微一顿,“两个可能性都在五五之数。”
王豫便笑了,心平气和,声调没半点抑扬顿挫:“消息来得这样仓促,你自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求证和准备。这就十分有趣了,竟像是一桩专程做来请君入瓮的鸿门宴。”
唐东反应过来,微一顿足:“先生要亲自去?”
王豫并不正面回答,只反问:“你对你的安保没有信心?”
唐东肩平身正地一点头:“我明白了,先生。”
当晚,专职的司机开车,唐东和王豫一道坐在后座里。出行的时候,虽然不如政要出行般隆重,有警车鸣笛开道,有黑色的同款轿车紧跟前后,但王豫从后视镜也瞧见些警惕的面孔。
到了拍卖会现场,经理亲手送上号码牌,又亲自将王豫迎到楼上包厢:“王先生,请随我来。”
进入包厢,经理径直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对着窗外的空气夸张地一挥手:“这是窗户,从这里看出去视野极好,楼下的人,台上的展品,一览无余。”
经理又笑容满面走回屋子中央,侧身对着墙壁一伸手,如同一名尽职的电视销售人员:“当然,您要是不想露面,用墙上的室内电视也是一样的,LED高清,全程同步直播。”
一转身,经理的手臂垂向桌子:“桌上有服务铃,看中拍品,无需举牌,摁一下,主持人就能看见。”
经理的手臂前移一点:“这本是本次拍卖最新的宣传册,拍品将按照上面的顺序进行拍卖。”
唐东点头:“好。”
经理也点头,字正腔圆的播音腔继续道:“我吩咐了专门的服务生留守,就在包厢的门口,先生有什幺事情,打开门就能够看见人。若是找我,尽管让服务生去叫。”
唐东打断了经理:“今日到场的人员众多,经理想必也忙,我们会自便的。”
经理还是第一次见到王豫本人,现在说了许多的话,居然还是没能够跟带有传奇色彩的商界大鳄搭上话,难免有些不甘心。但他做服务行业,不可能听不出唐东如此明显的逐客,闻言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那王先生您宽坐,我就先走了。”
经理终于离去,还回头去望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的王豫,颇有几分恋恋不舍。
唐东关上窗户,打开墙上的电视,拖开电视正对面的沙发,把王豫推了过去:“先生,坐在这里好不好?”
王豫点头,没急着看电视,先翻开了桌上的宣传册,粗略地看,本次的拍品或多或少都带着奇幻色彩。不说会作为压轴品出场,喝下后能够赋予瓦坎达国王黑豹之力的心形草,只说正在进行拍卖的一柄剑。
“逆鳞?”王豫将目光从膝上的彩色图册移动到墙上的直播电视。
为了确认当日的安保,拍卖相关的基础资料,唐东全都审视过的,闻言点头:“说是取真龙逆鳞所制的宝剑,故取名逆鳞。本身带着真龙鳞甲魔法物理双防御,挥剑时又挟真龙拔鳞之怒。”
王豫注视着电视屏幕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主持人,为了把“逆鳞”卖出个好价钱来,正不遗余力地炒热气氛,慷慨激昂处,口沫溅飞:“这个主持人很有意思。”
唐东打量了一眼屏幕中的主持人,虽然西装笔挺,却是个五短身材,长相亦十分中庸,除了吐字铿锵勉强能称得上敬业,实在没瞧出哪里有意思来:“先生?”
“逆鳞是龙身上最柔软的一块鳞片,是最脆弱不堪的命门。当逆鳞受到攻击,哪怕是十分微小的触碰,龙也会认为生命受到威胁,怒不可遏,暴起杀人,所以才有‘龙之逆鳞不可触’的说法,”王豫娓娓地解释到这里,微微一顿,食指隔空虚点屏幕中的人影,“可是你听这主持人说的,龙鳞加持拔鳞之怒,威力更胜一条全盛的真龙,他这是把全台下的人都当作了傻子,堂而皇之的,是不是很有意思?”
唐东点头:“还好,我们并不想要这件拍品。”
“不,”王豫摇头,“我们要这件拍品。”
想了想,王豫又补充上一句:“正确的说,从这件拍品往后,从我进入拍卖会场后看见的第一件拍品,一直到今晚的压轴戏,心形草,所有的拍品,我们都要拍下。”
唐东有些不解:“我以为我们的目标只是心形草?”
“是只有心形草,”王豫点头,耐心解释的声音没有半分抑扬顿挫,“但你也说了,心形草的委托人,反抗军和新任国王在五五之数。无论委托人是这两方中的哪一方,买家都必然是众矢之的。如果我只拍心形草,拍来做什幺,昭然若揭,我们可能出不了这个门就会遭遇一场惨烈的短兵相接。但是如果拍下所有拍品,对方便摸不清我的想法,会观望。不过是多花一点钱,就能够避免一场狙杀,何乐不为?”
在一场人物云集的拍卖会,拍下所有的拍品,要花的钱可不是“一点”那幺简单。
幸而是王豫,是将一句“我最最不缺的,就是钱”说出口,如果他都不够底气,就没有人有底气的王豫。对于让系统大开了金手指的王豫而言,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全都不是问题。
唐东颔首:“我明白了,先生。”
“逆鳞”很快就送来了,由经理亲手送进包厢。
经理将雕花的石匣放在王豫面前:“王先生,这就是您方才拍下的‘逆鳞’宝剑。”
唐东扬眉:“这似乎不合规矩。”
按照惯例,购买拍品的尾款都是拍卖会结束后统一结算,若是成交价数额巨大,需要公对公转账,耗时数月也是有的。期间,拍品便寄存在拍卖行里妥善保管,待尾款付讫后方交付。
经理此举,显然是用了特权的。
经理却摇头:“瞧您说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唐东的眉冷敛起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经理并不看唐东,只巴巴地望向王豫,笑得格外殷勤:“王先生这样的地位,这样的身家,这样金贵的人物,难道还能差我们小小的拍卖会这几个钱?”
经理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王豫,王豫终于看向经理,开口,心平气和,出声没有一点抑扬顿挫:“‘逆鳞’既然已经拿过来,可以放在这里,后面的就不必了。”
王豫用词很温和,态度却很坚决,经理终于跟王豫搭上了话,却是把马屁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马腿上,内心不可谓不五味杂陈:“王先生说得是,那我就先出去了。”
语罢,经理讪讪离去。
之后,王豫又拍下几件拍品,整个拍卖会都对这个财大气粗得过于霸道的包厢投来瞩目。
当前的一件拍品,又在一片喧哗和嘘声中宣布纳入了王豫囊中,包厢的门被敲响了。
经理留在门口的服务生从打开的门洞探进头来:“先生,门口有一位先生想要见你。”
唐东与王豫对视一眼,代为开口:“请他进来。”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从服务生的身后滑出,轻巧地步入了包厢。
来人是一位极为俊俏的青年,眉如刀裁,目若点漆,穿着白色的曳地广袖,衣袂带风,一根同色的系带束着窄腰,勒出俊逸挺拔的身姿。这是中国古时的装扮,即使是在这个将各个时代各个地方一锅乱炖的游戏里,也能够一眼看出对方跟瓦坎达反抗军或者新任国王没有一点关系。
好在对方开门见山地道明了来意:“小仙听闻,是先生买下了宝剑‘逆鳞’。”
小仙?这样的正统道家修士的自称,更加肯定了对方跟漫威超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身份。王豫擡手,虚扬的手指头示意唐东安静,亲自开口:“不错。”
对方拱手:“适巧,小仙亦颇为喜爱这柄宝剑,愿付两倍于足下所付之金,不知足下能否割爱?”
王豫想了想:“仙长既有足够的银钱,为何方才不参与竞拍,现在竞拍结束,却又来我手里买?”
对方亦想了想:“大概就跟足下拍尽了拍品,一件也不放过的想法,是相同的吧。”
王豫又问:“仙长既知我一件拍品都不会放过,何以见得现在会愿意转卖‘逆鳞’?”
对方点头,似是觉得王豫问了一个好问题,连连点头。他上唇略薄,而下唇丰盈,恍若带了天生笑意,仅仅是点头,也带着数不尽的风流:“因为这是一件好事。”
“好事?”
对方又点头:“我得了‘逆鳞’宝剑,足下得了‘爱财’美名,这拍卖会里的人都会知道,要从足下手中得到拍品只需要用钱,而不需要用刀、用剑,用鲜血和生命。三全其美,自然是好事。”
王豫不禁笑了:“仙长真是一位冰雪通透的妙人。”
对方也笑了,他生得俊俏,一袭白衣胜雪,这一笑,微扬的嘴角露出一点含蓄的牙,眸中寒星点点,便如暖阳初融了冰雪:“足下谬赞了,我想,这世间的人多是不及我冰雪通透之万一的。”
王豫点头:“借仙长吉言。”
王豫与青年的禅词机锋换成大白话,是这样的——
青年:听说你买了“逆鳞”。
王豫:不错。
青年:我出两倍的价格,你转卖给我。
王豫:不卖。
青年:我知道你是因为不想被人看出你真正想要的,才拍下包括“逆鳞”的所有拍品。
王豫:你既然知道,就知道我更不可能转卖给你。
青年:其实,你现在转手就将东西随意地高价转卖给我,反而更能够混淆视听。
王豫:你知道得太多了,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青年:幸好,我知道的有心人还不知道。而我要不要守口如瓶,就看你了。
王豫:我明白了。
青年虽然摆着谦谦君子的样子,气度却自傲得近乎狂妄了。但他的确是有狂妄的资本的,因为王豫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正如青年所说,在这个时候高价转卖“逆鳞”,实在是一桩三全其美的好事。
一场暗潮汹涌的短兵相接,换作别的谁,或许就撑着一口意气愣是不卖,但王豫不是别的谁,他是王豫。王豫点点头,出声依旧是没有抑扬顿挫的心平气和:“好,‘逆鳞’我卖给你,不过要四倍的价格。”
“四倍?”
虽然在谈判的短兵相接上吃了亏,但也毫不相让地在成交金额上利落找回场子,丝毫没有坠了商界大鳄跺一跺脚就让商场风云变色的名头,王豫点头:“不错,四倍。”
青年也点头,这头点得很从容,也很干脆:“好。”
王豫又道:“还有一个条件。”
青年依旧是愿闻其详的从容:“足下请讲。”
王豫望着面前好看到不做小言男主实在可惜,却一直没有收到系统传来任何相关资料的青年,语调平铺直叙,没有抑扬顿挫:“请仙长告知姓名。”
“这就是你的条件?”
“不错。”
青年终于露出一点意外的表情,须臾,他虚虚拱手,曳地的白袍广袖微扬,簪得紧紧的额发露出如画的星目剑眉,挺拔的身形又潇洒又风流:“小仙表字,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