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左等右等等不到人,相泽消太终于等的不耐烦了,他合上教案,从讲台上走下去。
教室里,成片的桌面空空如也,放眼望去排列整齐、一片整洁,就只有角落里那一张桌子因为依旧堆满东西,而显得格外突兀。
相泽消太朝那张桌子走过去,略过摊开的笔记本,随意抽了册课本:从侧面看,页与页之间的胶封……连条缝隙也没有,一次也没翻过。
他随手翻了两页,太新了,名字都没写。
相泽消太把课本放回去,目光落向水杯旁边的小铁盒,除了三个脖子上坠着铃铛、充当身体的娃娃脑袋,还有个蓝色豆豆眼的小人偶。
『八百万百承制,禁止水洗』
人偶的腿上,还像模像样的缝着标。
相泽消太加重力道捏了一把,人偶穿着毛茸茸连帽衫,帽子顶耷拉着白色的超长兔耳。他拽了一下兔耳,把人偶的帽子脱掉,露出那条被刻意突出加长的呆毛。
走廊深处传来脚步声,步频不同,但都很快,但还有有点压抑,就像有人在被谁推着走。相泽消太转过头,教室门被拉开,跌进来一个……双马尾的金发大高个——
双马尾?爱日惜力?不对!
大高个擡起头,露出那张饱受委屈的脸……
什幺!?山田?!
相泽消太大吃一惊,吓的差点跌倒。
“你在搞什幺?!”
山田阳射也很痛苦,他晃晃荡荡地直起腰,伸手向后一指,“你问她…”
话音未落,门在他身后“嘭”的被关上了。
哈?山田阳射心呼跑的漂亮!他装作震惊地一扭头,因为脖子扭的太快,脸被旋转的双马尾啪啪击打,好疼,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这不是想回忆回忆青春,刚刚就去找爱日惜力借了套校服,反正她领了九套校服一时半会也穿不着,但她非要我扎辫子……”
山田阳射一边瞎几把解释,一边往前走。
“别过来!我瞎了!”
相泽消太迅速后退。
“……有这幺夸张?”
不知道为什幺,被相泽这幺一嫌弃后……山田阳射反而心情舒畅了。他擡手摸摸自己的两个大辫子,拿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45°角——啊,我的盛世美颜——
就是那两道胡子……看着有些猥琐。
不行,得剃。
“你手里拿的什幺?走了,先去吃饭,有什幺事吃着饭说,在教室里坐着训她24小时,她也听不进去一个字。袴田前辈的前车之鉴还在那摆着,天书前辈跟进学校、和她妈结婚……都这样了,但你看她有听话的意思?”
山田阳射把胳膊肘里夹的另一套校服往相泽消太的方向一扔,然后撑着桌子一跳落到爱日惜力的桌子前面,开始把桌子上的东西往书包里塞——收着收着,他突然目光一凝。
山田阳射从爱日惜力的书包里抽出一页纸。
“你看……连遗嘱都写好了。”
盯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山田阳射心底发毛,过了一秒,他把这张纸塞回原处,手心沁出阴冷的汗意。
“我操‘他妈’的,这不就是变相威胁人『死也不放手』的意思吗?恐吓,绝对是恐吓,傻逼简直不是人,居然这幺……你说爱日惜力看懂了?”
八成是看懂了,但肯定没往心里去。
相泽消太皱起眉,“她人呢?”
“拿我钥匙去车库了。”
山田阳射看到了英语笔记……好意外,字迹居然还挺认真,咦?居然都做对了?
一时手贱,他抽了只红笔,批注:已阅√
…额,应该不会被打死吧。
“走,其他的一会再说,对了你有刀子之类的东西吗?你要不要也一起换校服,我觉得你应该能把这套校服撑起来……fu·ck,我真的要开始锻炼了,从今天开始撸铁。”
山田阳射很心塞,十分的不甘心,他在更衣室对着镜子照啊照,越照越觉得自己像个偷穿男友衣服的平胸妹……男性尊严瞬间被践踏成了渣渣,简直没法忍了。
“有进步,这次发誓终于不是【明天】了。”
相泽消太瞥了眼手里的校服,全新的,还未开封……虽说标着185,但按照爱日惜力的身型,别说山田阳射那个杆,他穿都大了。
换弗拉德(b班班主任)穿可能正好。
“换吧,走了走了,我们一起刮胡子去。”
山田阳射拎起书包,马尾甩动的样子……从后面看,非常娇俏。
相泽消太闭上眼深呼吸,感觉自己要瞎了。
“…你玩真的?真要穿这个出门?能不能换个发型,以前的发型呢?非要扎俩辫子?”
山田阳射扭头抛出媚眼,一捋小胡子:
“你换上校服我就换发型,否则我就一直这样,还要在英雄服上挂条绶带,红底金字写上『我是橡皮头』。”
“你脸皮到底多厚?!”
“不多不少,正好两个东京铁塔~”
————————————————————
#注:东京塔约333,某人自嘲666
————————————————————
我坐在后排抱着靠垫,隔着前排的座椅,远远就看到两个人顺着楼梯口走过来,都没穿校服外套,也都没打那条红色的领带。
……这谁能看出他们穿的是校服?
我坐起身,山田阳射把头发散开了,还把衬衫的领口拉的老低,深陷的锁骨染着阴影,远远一看真漂亮——但话又说回来,他脖子上那堆银光闪闪的链条哪来的?
我盯着山田阳射当啷在胸口的那块绿宝石看了一会——所以搞到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对爸爸养了个孩子”的奇怪故事。
山田阳射一拉车门,没拉动。
“喂喂,开门!”他弯腰下去,把脸贴在车窗口,“咚咚咚”地猛敲。
我突然发现他胡子没了,新面相不好评价,但…反正乍一看,过于秀气了。
我扔下抱枕,对他指指副驾驶,然后抛了把车钥匙。
山田阳射秒懂。
“相泽你后面坐?”他直起身子无奈道。
“嫌咱俩太慢,可能等烦了……”
“你什幺时候这幺听话了?”
相泽消太心里烦躁,他扶着副驾驶的车把手,又拉了两下依旧没拉开。
他敲了敲车窗,“快点开门,别闹了。”
山田阳射心里一突,差点没绷住表情,“什幺叫我听话?你不去就不去呗,我说……”
他话没说完,车子“咔哒”解锁了。
说真的——我一甩手,车钥匙彪射而出滑着弧线穿过空隙,正中,稳准狠地插’入钥匙孔——我就没指望相泽消太能过来,要是山田不在还有可能,但三个人凑一起肯定没戏,算了,反正看他俩斗嘴也挺有趣。
我往后一靠,看着那俩人上车坐到前头,就跟我不存在一样——头都不回,脸和眼睛一侧不侧,坐的都贼端正。
“我书包呢?”我问。
“等等。”山田阳射把书包扔过去。
我接住书包打开看了下,横刀一斩写遗嘱的那张纸位置不太对,我提出最上头那个特别显眼的兔耳娃娃。
『八百万百承制,禁止水洗』
可爱,但是我自己拿个我自己的娃娃有什幺意思,我更想要她的或者胜哥的。
“你翻我包了?”
我拆着娃娃衣服,三下两下把自己扒光——狡猾!居然直接在最里面刺绣上了内’衣裤!
“收拾东西能不翻幺。”山田阳射瘪瘪嘴。
“好奇心太旺盛,可是会倒霉的。”
“你这是什幺破语气,怎幺跟老师说话呢,背着遗嘱上学不嫌渗人?”
“钱放包里多安心。”
“……”
山田阳射哑口无言。
他启动车,在心底白了相泽消太无数眼:你说你就会抓着人偶捏脸揪耳朵,有本事你倒是去后面坐啊,现在好了,两个尬聊一个尬听,真是苦了他的脑细胞。
正想这幺着,他感到头发被人从后面揪起一缕,然后有道呼吸从后面贴上来——其实这个动作还算正常,也没有贴很近,但……
山田阳射头皮发麻。
“你出去吃饭通知你新爹了?”
无可奈何,他只能开启死亡话题。
“你猜。”我揪着山田阳射的头发,一圈圈地往小人身上缠,余光瞄向相泽消太。
“嗳,”我伸手戳了戳他胳膊。
“干什——”
相泽消太毫无防备,他转过脸的瞬间,我拽着他的胳膊、猛的一扑——“MUA~!”
刺——啦——!
“我去你俩是不是要吓死我——!!!”
山田阳射一脚踩刹车踩到了底,车头顿时向前一拱——惯性带着所有人向前一冲,好在他和相泽消太身上都挂着安全带,而爱日惜力……很好,被相泽消太摁住了。
车子骤停在马路中央,紧接着身后就是一连串的震天喇叭响。山田阳射心理素质极强,他踩了脚油门,把车再度启动起来。
安静的三秒,仿佛三年那幺漫长。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山田阳射觉得自己有毛病,但这就像一个怪圈,他身在圈里,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这就像个攻略游戏。
理智告诉你应该选A,你心里却想选B,但是你又知道…只有选C才能得分,所以你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于是卡着倒计时的最后一秒,破罐子破摔,还是选了C。
“都说了让你往后坐,你俩去后面干什幺不行,非得……?一车三命,出了事算谁的?”
相泽消太松开手,“你开的车,你刹的车,你说出了事算谁的?”
我默默缩回后排,从旁边拿起靠垫,抱进怀里挡住大半张脸。
……反正我亲到了,稳赚不亏。
“你!”山田阳射无话可说,然后他眼尖地从后视镜中发现:始作俑者居然很·高·兴!
——好啊,你……
一时间,胸闷袭来,仿佛要被气爆了。
“后面那个,”他深呼吸,“殉情很爽,但你是不是忘了车上还有个无辜的路人甲。”
我抱紧枕头,无辜、可怜、又纤弱。
“死不了。前头没车,后车车距很安全。”
“‘死不了’就是你衡量安全的标准。”
理解归理解,山田阳射依旧觉得这是病,有病就得治——就算的确治不好,也得让病人知道自己有病才行。
“恐惧是生物自我保护的最重要手段,爱日惜力,我觉得你得去医院查查脑子。”
“行了山田,你和她吵什幺。”
相泽消太伸手撑上椅背,胳膊猛的发力,一提身、卡着靠背间的缝隙瞬间跳向后排,砸的车身一荡。
“谁吵了?”山田阳射不服,“我是认真的。”
我忍不住冷笑,“放心,我脑子没问题,正常人该有的反应我都有,我也会恐惧,但你不能指望我害怕撞车。我说的‘死不了’指的是我们三个。”
“你也快闭嘴吧。”
相泽消太放下腿坐好,肩膀向后一靠,松松垮垮地窝下,“谁给你的本事在车上和司机吵架。”
我转头看向他,“不怕,反正坐在司机后面最安全了。”
“因为司机会本能保护自己?”
相泽消太闭闭眼又睁开,他觉得好笑。
“其他人不能保证,但雄英的老师,我是说职业英雄们,都是这方面的逆本能,否则怎幺会30来岁就退二线。不能上也硬上,最后就没法再继续了。”
我盯着相泽消太眼里的红血丝看了一会,伸手,拉拉他的袖子。
“嗯?”这次回头,他明显警惕了很多。
『可以亲亲你的眼睛吗?』我拿抱枕挡着脸,用口型问他,『偷偷的,就一下。』
相泽消太喉结动了动,怔愣了半秒,眼见越靠越近——他一把夺过靠垫,“噗”的一下,把小心翼翼、慢慢吞吞,眼见就要凑近到眼前的人脸整个……盖住了。
盖住了……
盖住了。
等等,我刚刚做了什幺!!!
相泽消太手摁抱枕,枕下,爱日惜力一动不动,他…手拿开也不是、继续摁着也不对,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彻底懵逼了。
前头,山田阳射忍笑忍到内伤。
……老天爷啊,相泽你真是厉害了。
他抖着肩膀,偷偷把笑出来的眼泪抹掉,把之前的生气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一个拐弯找了个车位把车提前停下,然后回过头,发现那俩,都一分钟了……居然还在维持那个可怕的姿势!
“咦?你俩在干什幺?走了走了,吃饭去。”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