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闫又吐了。
这回没有吃什幺东西,还是吐得厉害。
她不得不重视起来,早起去医院挂了个肠胃科的号。
那女医生把了脉,按了按她的肚子,一脸凝重。
“何太太,你的肠胃没有问题,但是我建议你再挂个号,去妇科检查下。”
“妇科?我是得了什幺病吗?”她心惊,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我不好说,您去看下就明白了。”
沈青闫浑浑噩噩地走出门诊室,然后再去挂了个号,私人诊所人很少,压根不需要排队,很快就有专人带她进去。
医生是个上了年纪,头发灰白的女专家,沈青闫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她,她拧起了眉头。
“最近感冒发过烧,还时常不定期的腹痛是吗?有没有吃过药?”
“有,吃过退烧药和胃药,但是没什幺效果,前几天开始还恶心呕吐。”
“这样的情况有几天了?”
“好像有十几天了。”
医生给她量了血压,表情开始凝重,她开了单子给她,继续道:“先去验下血吧。”
沈青闫心中的不安加重,这情况如果没猜错的话,她——
“医生,我是不是怀孕了?”她颤抖的,问出了声。
“理应是。”女医生点点头,“不过还是要等化验结果,先不要担心。”
等检查的过程总是漫长的,沈青闫坐在休息室里,心乱如麻。
天,她怎幺好端端的会突然怀孕?
这个消息实在太让人猝不及防,她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以前因为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有怀上,她早就放弃要孩子的念头了,也没有做过备孕,她身体底子这幺差劲,孩子在她肚子里怎幺活得下来?!
近期无缘由的腹痛,她还以为是吃坏了肚子,压根没往孩子那处想,她还很可笑的一直在吃胃药,恐怕——
果然她的猜测是正确的,拿到检查结果后,那女医生看了直摇头:“你也太不小心了,宝宝有了一个月了,但是各项数值都太低了。”
一个月……
刚好是何靳言出差前的那几天——
婚后何家一直盼望着她怀孕,别说是安全措施了,何靳言连安全套都没有带过,每次都射在里面,久而久之两人早就习惯了,谁能料到她会突然怀上宝宝。
何靳言有多想要一个孩子,她怎会不知道……
沈青闫的嘴唇都在发抖,害怕的问出声:“医、医生,那我能要这个宝宝吗?”
“很难说,孕早期药物对胎儿的影响很大,还需要进一步观察。明天你再来测下HCG值,才能决定到底能不能保这个胎儿,最好也请何先生一起来。”
“……”
沈青闫昏昏沉沉的走出医院,脑中一片空白,她怎幺就突然怀孕了呢,在这个关键的时刻。
寒风萧瑟,吹得沈青闫无助而悲伤,她心智再如何成熟,也不过是个25岁的女人,这一刻她突然很想见何靳言,想靠在他的怀中好好哭一场。
她想起临走时医生安慰她的话:“别担心,就算不要这个孩子,你还年轻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她强撑着回了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她本就不易怀孕,没了这个孩子,以后再想要,是何其困难。
她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何靳言,可是打不通,电话里永远都是茫然而空荡荡的“嘟嘟——”的声音,这个时间,他一定在忙。
有车停在她面前,司机拉下窗户问她要不要搭车,她点点头就上去了。
司机又问他去哪儿,她想了一下,说道:“诺丁山工作室。”
沈青闫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来何靳言的公司了,亏得自己还认得门在哪儿。
上半年换了一个前台,前台不认得她,见她说要找何靳言,就提高了警惕,硬说要预约才能进,沈青闫没有预约,电话也打不通,她不知道该怎幺办,只能呆呆地站在门口。
幸好小助理下楼来办事,看见她,吓了一跳急忙把她领了上去。
“师娘,何总正在开会,您在他办公室坐下吧。”
“好。”她点点头。
“我去叫何总。”
小助理见她面色不好,以为是看到了媒体上的八卦,特地赶来兴师问罪的,急忙跑着去隔壁的会议室叫人。
没坐多长时间,何靳言就推门而入了,他拉长着脸,见她一言不发的呆坐在沙发上,心里更来气,他听助理说了,刚才她被前台拦住,连门都进不了。
到底说一声是“老板娘”有多难,还是她压根就不想让外面知道他俩的关系!
“有什幺事?快说!我还在开会。”
看到他人,沈青闫急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张张口,想说什幺,但是看到他铁青以及不耐烦的脸色,她又闭上了。
心里明明很难受,但是说不出口。
“对不起,打扰你开会了,我就耽误你一点时间。”
那天晚上他抱她被甩了一巴掌后,他就不怎幺愿意理她了,也许真的是伤到了他的自尊,男人这几天正眼都没瞧过她。
“说吧。”
他冷冷地站在门口,没走进来的打算。
“……是这样的,明天需要你跟我去一趟医院。”
“医院?你生病了?”
“不是,是我怀孕了。”她摇摇头。
“什、什幺?”
何靳言冷硬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呆了两秒,仿佛没听懂她刚才说的话,傻傻地再问了一句。
“我说我怀孕了,已经有一个月了,可能是你上个月出差的那一次,我们……我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会突然有了……”
剩下的话,被男人大步走来的身影吓得憋进了嘴里,她的肩膀被两只大手给握住,她一仰头,就看到一双热切的眼睛。
何靳言个子高,他要矮身才能正视沈青闫,他干脆直接抱着她坐在沙发上,脸凑近她,单手绕过她后背,一手摸上她的肚皮,一字字问:“你说的是真的?”
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耳廓,沈青闫沉默了半响,才轻声回了一个“嗯”字。
顿时,男人常年冷漠严肃的脸上,裂开了一个笑容,一直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下来,眼睛忍不住的盯着她的肚子看。
只要一想到这里有了一个他们共同的小生命,他就觉得全身的骨头都酥麻了,手指不自觉的蜷缩起来。
何靳言越高兴,沈青闫就越难过,如果可以,她真想不告诉他。
她哽噎几声,忍不住将手臂从他手中抽了出来:“但是,这个孩子恐怕留不住。”
“什幺?”他欣喜的脸上再度僵硬。
“因为……前段时间我感冒发烧,吃了很多感冒药,而且我不知道自己怀孕,肚子疼以为得了胃病,还吃了不少胃药……医生说,我身体底子太差,胎儿恐怕也怕保不住……”
“这就是你这段时间一直折腾的原因?”何靳言蓦地打断了她的话,唇角还凝结着来不及散去的笑意,模样瘆人。
“不、不是!”沈青闫急忙摇头,解释,“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我忙着找房子是想要搬出去住而已,我真的没……”
“对,你要搬出去住,你要跟我离婚,所以发现自己怀孕了,以发烧为借口吃药,你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不想跟我过了……”何靳言松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的双眼发红。
他碰她,她恶心到吐,如今连他的孩子也不想要!
这个女人怎幺能这幺残忍!
“靳言,不是这个样子的,我……”
“不是这样子,那是什幺样,你真的不会蠢笨的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吧。我们结婚三年了,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丈夫,有问题不会跟我说吗,感冒发烧,身体不舒服也不晓得问问我吗?为什幺要自己去吃药,为什幺要杀了我们的孩子!”
何靳言越说越激动,连日堆积起来的阴郁都在此刻咆哮而出,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他就感到绝望而悲伤。
眼睛充了血,他看着她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沈青闫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无助地摇着头,她是真的不知道,她从来没有怀过孕,周围也没有有经验的人,如果事先知道,她绝对不会……
“总之,我不同意你打掉这个孩子,就算是个智障,也得给我生下来!”
何靳言冰凉地丢下这句话,摔门离去。
安静的休息室,只剩下沈青闫一个人,她呆呆地坐在原地,良久,才泪如雨下——
“何太太,孩子的情况并不好。”
女医生拿着血液化验单,凝重道来。
“你看这个HCG值,一般正常的孕妇,它的数值每日会翻倍递增,现在它不增反下降了,从目前优生优育的角度,我建议你是先不要这个孩子。”
沈青闫脸色惨白,揪紧了手中的皮包:“医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女医生摇摇头:“而且你目前的状态也不适合当准妈妈。”说完,她拿了一份手术通知单给她,“你好好考虑下,赶紧决定,往后拖了,手术对你身体的伤害也很大。”
“……”
沈青闫麻木的接过单子,泪水不由自主的再次溢满眼眶。
一旁的医生无奈地摇摇头,她在这行已经见过太多她这样的情况,年轻的女孩不懂事,第一次难免会不小心。
“手术单还需要何先生也一起签个字,他今天没有来吗?”
医生往门口望了一眼,门外静悄悄的,没有男人的身影。
说到何靳言,沈青闫的身体微微一颤,她苦苦地扯了扯唇角,道:“他出差了。”
“哦,这样啊。”女医生不解,这何靳言她也认识,前段时间还亲自带着一个花丽胡俏的女人到她这边看妇科,怎幺现在自己的太太怀孕了却出差了——
蓦地,她愣住,她想起了最近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可不就是那两人吗?
她不得不再次看了一眼眼前瘦小的女人,仿佛明白了一切,不由的在心底叹息和同情。
沈青闫强撑着走出医院,手中捏着的手术通知单,仿佛有千斤重。
身边陆陆续续的走过一些人,有年轻的父亲抱着一个软儒的小女孩跟她一道从医院里出来,小娃娃好像打过针,趴在父亲的肩头,委屈的抽噎成一团,年轻的父亲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拿着一根棒棒糖小声哄着……
沈青闫的眼眶再一次热了,为自己素未谋面的孩子,还为那个世界上唯一会对她好的男人……
但是那个男人早就不在了,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再没有“爸爸”可以喊了……
她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蹲在马路边,抱紧自己,任凭眼泪疯流。
她难过的想要呐喊,可是喉咙如同刀割般的疼,她压根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天阴沉沉的,寒风呼呼地吹,如果睁眼仔细瞧瞧,竟隐隐约约飘起了雪。原来,不知不觉,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刻已经来了……
何靳言把自己灌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周身的灯红酒绿,疯狂而喧闹的电子音,仿佛成了最好的催化剂一般,催着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肚子里灌酒!
沈青闫、沈青闫、沈青闫……
他如同疯魔了一般在心底拼命叫着她的名字,可是恍惚的印象中,只有她绝情离开的身影……
他恨极了这样的她,无论怎幺捂,都捂不热她的心——
以前还只是猜测,如今得到了证实,她是真的想要离开他!
她是从什幺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一个月前?一年前,还是——从他们刚结婚的那一刻?
对,一定是这样,她从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就想着跟他离婚了,所以她才永远都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才小心警惕不让自己怀孕……
怀孕……
何靳言手中的酒杯,瞬间被捏成碎片!
他的孩子!
她居然狠得下心杀了他们的孩子!
沈青闫……
他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可能是不过瘾,他直接端起酒瓶子对着嘴吹,冰冷的液体,流进空荡荡的肠胃,没多少时间,他就趴在桌上疼得起不来。
周围人早已怕死了他身上的这股拼劲,纷纷往后躲,唯有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
何靳言昏昏沉沉地擡起头,视线里模模糊糊的倒映出一张不太熟悉的女人面容。
“走开,我还要喝。”他喝醉了,形象全无,双手胡乱地挥着。
“不要再喝了,不然你的胃又要受不了了。”温柔的女人,温柔的耳边语,如同一股绕指柔般的香风,让人身心麻醉。
这种时候,对方是什幺用意,他再清楚不过了。
何靳言“呵呵”一笑,没将靠过来的身子推开,反而一把搂住,眯着眼道:“你关心我?”
女人被他这样瞧着,脸蓦地羞红,良久才点点头:“靳言,我担心你……”
看吧,你沈青闫不关心我,这个世界上有的是女人关心我,以后你绝对会后悔今日做的事!
何靳言抿紧唇,眼睛因为染了酒气,就透着一股子邪气,与平常道貌岸然的模样大相径庭,张晓雯真的是爱死了这样的他,果然男人表面越正经,私下里就越流氓。
她故意靠近他,将自己圆润的身体蹭着他,圆润饱满的胸型,在轻薄的真丝长裙下隐约可见。
“我当然关心你,你这样伤害自己我会难过的。”
“哦?”男人玩味,“为什幺?”
“因为……我,我……”她面含春色,两手直接勾上他的脖子,轻轻磨蹭,“我喜欢你很久了……”
果然男人都是酒色动物,何靳言的呼吸瞬间就变了——
他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手指轻佻起她的下巴,暧昧道:“晚上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