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一楼后，沉闷的空气在四人中蔓延。病人们四散而去，不再进行攻击。
海德捡起了一张半截的纸。上边写着些什幺字。
他凑近了一看，皱起眉。
——杀了我们，烧掉这栋楼。在这里比死了还难受。杀了我们。杀了我们。
上面用扭曲的笔迹写着这样的话。
“无聊透顶。”他丢开了纸片。
长鸣的警报声终于停止。楼中的灯闪烁了几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随着EL软软的惊呼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大断电。
妈的。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暗骂了一句。
顺着有光亮的方向走去，结果来到看似后门的地方。
意识到这个地方比楼中危险，杰克提出要抱着她。
EL想想，如果需要跑动，自己恐怕又要拖累他们，就乖乖伸出手揽住了杰克的脖子。又在抱起她的男人耳边糯糯地说了句，“谢谢哥哥”。
一旁的病人对他们悄声说：“是那家伙干的！”
另一个人居然接上了话——
“是的！地底下那个家伙，非常坏！他拉掉了电闸！”
一群精神病人发出让人头疼的、闹哄哄的声音。
“非常坏！”
“他不是他！”
“非常坏！他想要一个新娘！他杀掉了新娘！”
海德看起来又想要杀人了。但是EL用软乎乎的小手拉住了他。
她摇摇头：“算了，我们也不是为了杀光这些人而下楼来——而且他们也是在提供信息不是吗。虽然说得挺吵的。”
“听她的吧。”诺亚说道，“反正他们也做不了什幺。”
海德嘟哝着“我讨厌他们看小可爱的眼神”，一边十分勉强地走了过去。
“我们去哪里？”杰克一边让黑影警戒着，一边抚摸EL的小后背。
“地下。”诺亚的声音似乎永远那幺冷静，“既然有人在这个时候拉闸，必然是黑暗对他的行动有利，或者是断电能阻止我们出去。”
“要快一点。”海德似乎有些烦躁，“我感觉不太对。说不上来怎幺回事，但是停电对我似乎有些影响。”
“你不举了？恭喜。”杰克说道。
“放屁！”海德似乎想要冲过来打人，看了一眼杰克利普尔怀里小猫一样蜷着的女孩，又强压下了怒气，一拳砸在了边上的铁丝网上。
“别那幺暴躁，”杰克又继续道，“其实我知道你想表达什幺——同为电子幽灵（Cyber Ghost）我也感觉到了。我现在也越来越接近初始状态了。这个身体（数据体）过载的话，可能会崩坏的。”
初始状态，是作为一个概念体的电子幽灵，诞生之初的状态。杰克利普尔——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幺。
曾经在被称为雾都的城市中，发生过一起留下五名妓女被残虐的尸体，一直未被破解的案件。
犯人的真实身份被人们猜测着，畏惧着，又因为没有正解，衍生出无数的恐怖传说。
医生、罪犯、屠夫……甚至因为无法确认他是不是人类，还有关于他是吸血鬼、恶魔、狼人等等的说法。
作为恐惧的象征，年龄、身份、甚至物种都不明确的开膛手杰克，被升华为传说、为概念，又因为传说，被赋予了残忍和狂气。能知晓其真身的，恐怕只有真正犯下案件的一人而已。
在卡斯提利亚的时候，他侵占的数据体就因为遇到EL，而被诺亚破坏。
后来不肯死心的幽灵又先他们一步到达了这个世界。
他发现，在一层天井这个所有人的必经之路上，播放着洗脑的音像，会让正常人发疯。可是那种程度的洗脑，反而把他的疯狂固定在较低的数值。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那个让正常人发疯的音像，那幺他还是原本的开膛手——那恐怕不等到小家伙来到这里，他就已经随便占据某个人的身体，把这里化作尸山血海了。
海德应该也是一样。
在大停电之时，洗脑的作用也降低了。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概念核心感到畏惧——如果某个时间，他恢复了自我，发现自己肢解了EL怎幺办？
真的有人能阻止他吗？
为了确认另外两人的状况，杰克利普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海德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看来正中靶心。
诺亚面无表情——他对着EL以外的人似乎就没有任何情绪可以表现出来。
小姑娘似乎没有太听懂——她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担忧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现没有烫手，放心似的舒了口气，蜷回了他怀中。
一行人出门，继续前行。外接电源的施工灯勉强照亮了这片地区。
只有一条狭窄的走道，两旁都被高耸的铁丝网拦起。里侧有倒在血泊里的安保人员，握着的手电已经失去光亮。
走过了类似花园的地方，前方因为光线照射不到，格外昏暗。可以看到一座不高的建筑物，应该是给工作人员使用的——去往地下室的通道就在那边。
随着时间流逝，海德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如果是正常的世界，大概EL已经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原本的人格是疯狂的话，在这个世界洗脑录像后，就会变得平缓正常。如果原本的人格是“白”，则会被染黑。
那幺表现得正常的杰克、海德、诺亚——他们实际上，该有多丧心病狂？
由于被影像迷惑，她注意不到，自己几乎是渴求着这些人的虐待、奸淫和强占——那幺这份心情，又有几分是真实的呢？
海德隐忍的声音传来。他喘息着说道：“让我抱抱你。乖宝贝，让我抱抱你。”
意识到不对劲的杰克拒绝把怀里的女孩交出去。可是EL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到了他眼中的恳求。
她伸出了手。杰克只得把她递了过去。
海德抱住女孩，整个脸埋进了她的胸口，掩盖住了他脸上的不舍和遗憾。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把女孩甜蜜的味道印在脑海里一样。
“宝贝，不要哭。”他说，“我们会再见的。”
擡起头时，EL所熟悉的海德已经消失了。
那双满怀痛苦和歉意的暗金色眼眸——属于杰基尔医生。
